《我在北京有张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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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北京有张床- 第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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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妈抱歉小地方没你们北京条件好,别见笑,小羽很豁达:“这比爸爸妈妈当知青时不知好到哪儿去了。”

“时代不同啦。”我自嘲道,“时代在进步,小王府成哈莱姆(注:Harlum,美国纽约贫民区。)啦。”

稍事洗漱进入热气腾腾的客厅,小羽看着一大盆红浪浪的木炭火,好奇地伸手烤了烤,一个劲地叫好:“太好啦,可以烤串串呢。”

我说当年伟大领袖在延安窑洞里烤的就是这个,张思德同志咋牺牲的知道么?小羽像小学生背书一样:“就是为了这个——木炭。为了人民的利益而死就死得重于泰山——”

“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死就死得轻于鸿毛……”小外甥们跟着背诵起来,革命教育代代传啊。

小羽给她的三个家一一通电话,我和我妈也和他们拜年。好奇的小羽在家里到处看,在我住了二十年的小屋里坐下来,看了我的书架,说我真是个书呆子,又拿出我的影集,从穿开裆裤时的黑白发黄照片看起,对比一阵,皱眉头:“怎么越来越丑啊!”

不是小羽报复心太强,而是性格使然。在北京女孩嘴里你很难听到什么正面评价,不拿你开涮就给你长脸啦。有一张楞头青照片,一脸桀骜不驯,头发长过脖子,好不容易听到小羽说“这一张还有点帅,有点酷”,马上被我外甥接了下句“蟋蟀的蟀,内裤的裤”,这屁话够流行的。我可怜巴巴的威风就这样被里通外合联合绞杀了。到阳台上观望,人迹稀少,居民楼里零星放出爆竹或烟花,空气里让我憎恶的硝烟味儿越来越浓。

传阅我的新书后,小羽拿出礼物,给小孩的居多。再拿出三份红包,外甥(女)侄子一人一个。我妈也塞给小羽一个红包,全家人的意思。这惊喜让小羽眼睛眉毛拧一团,假模假式地推辞一番,收下了。

年夜饭准备多日,由我妈和做过餐馆大厨的姐夫联袂献出,我会做的那几样家常菜与之相比,幼稚如过家家,难怪小羽吃得呼而嗨哟,加上家人的殷勤,就差堵到嗓门啦。

随后是传统节目。几圈下来,麻将新手小羽在这个血雨腥风的麻将之乡赢多输少,都夸她牌技高超,连她都当真了。只听见她不时发出胡牌后的欢呼声:“老公,我又胡啦!”

小羽私下大多叫我老公或老流氓,公开场合一般叫我老大,这次没把住嘴,听得家人笑开了花。小羽赢得不好意思了,“垂帘听政”的我也有些害臊了。我家早已没守年夜的习惯,快零点时电视里传来老掉牙的《难受今宵》,睡意盎然。起身放了烟火炮竹,散会了。睡前,小羽拿出赢来的钱一点,高兴得嘴都合不拢了:“老公,进账六百多呢。”

“还有红包呢。”我提醒道,小羽拿出红包,我截过来摸了摸,报了个数:“一千整。”

“啊!有这么多吗?”

“不够我给补,多的你退我。”小羽打开一看,果然两不相欠。她嘴都合不拢啦:“我还从来没挣过这么多压岁钱呢,你们家人真好。”

我眼睛一轮:“形象工程,能不好吗?”

3

抽空去了公墓,小羽模仿我们,像模像样地给老爸磕了头上了香烧了纸钱报了平安。余下几天,我们招摇过市,到屈指可数的公园里遛遛弯喝喝茶,不时碰到老太秧歌队农民旱船队舞狮队,小羽大开眼界。我还带她爬上靀城最高塔,群山之间的城市全貌一览无遗。塔下公园里至少上百桌人同时搓麻将,直搓得地动山摇日月无光。小羽叹道四川人好悠闲,我不以为然:“换句话说就是堕落,‘少不入川’这句话你听说过吗?”

“姥爷说过,你是相反啊。”

两江将新旧城区化成四块,我指着脚下的城市问:“这个中心城市,够漂亮吧,号称小上海。”

“小巧玲珑,也就一个回龙观或半个天通苑小区。”

我抬杠:“大有啥好,大就是傻,傻大黑粗,大大咧咧,大而无当,山大无柴烧,大赤包……;小就是精,短小精悍,小桥流水,浓缩的都是精品……说法多了去了。即使傻,也只是小傻。”

“还有小聪明,小心眼,小肚鸡肠,小样的,小日本,小李子,小兔崽子……你抬啥杠啊?我不一开始就说小巧玲珑了嘛,那也是好词啊!——还有小羽!”小羽打趣,“你这人怎么这么脆弱啊?”

在靀城期间,我就这样处处和小羽斗嘴,捉襟见肘地维持着乡下人卑微的自信心。

除了在家湖吃海塞,还去餐馆茶楼酒吧和KTV。来自许达宽、王文革、冬瓜和中学老师等方面的宴请一出接一出,以致于我们有时不得不喝完这家赶下家,这家唱罢那家才登场。小羽由衷地赞叹:“还是小城故事多啊!这儿简直成了安乐窝啦。”

“那咱们就这安家落户算啦。”我戏谑道,“考虑好啦,我满大街当骆驼祥子,你在楼下当烤串西施。”

小羽立马一付非洲饥民痛苦表情:“那岂不是要把人家纤纤玉手烤成非洲猪蹄啦?”

当地文友约我一聚,听我侃京城创作形势。电视台做了一个专访,把我吹成靀城文化名人,为了证明我在北京“发展不错”,还让小羽露了一脸。当局者迷啊,谎言才说了一次,小羽就信以为真啦。

没想到遇到雪儿和媛媛。在一家服装店,我和我姐陪小羽看衣服时,忽然有人摇了摇我胳膊,回头一看居然是她,她和她表妹媛媛正好逛到这家店。媛媛在北京混了一年,也回家过年,她不是当年我那个呆头呆脑的“雇佣女友”了。都有点错愕,雪儿很快镇静下来:“嘢,你都上电视啦。”

“嗨,你就别信那了,宣传嘛。”

“大作家了,藏得深哦。”媛媛笑。

“惭愧。”我笑。雪儿要我送她一本书,我说还不够送家里人的。

“行,那我买一本。”她又朝小羽努努嘴,“这是北京女朋友吧,电视上晃了几眼。很漂亮嘛。”

她又低声笑说这下赚不了你的钱了,我笑笑。她说她开了个茶楼,请我喝茶。我们互输手机电话时小羽扭头看,我若无其事地介绍:“同学——的妹妹。”

大伙礼节性笑笑离开。小羽嘀咕:“穿金戴银的,看着这么俗啊。”

“谁不想?你不想吗?”我揶揄道,小羽笑嘻嘻地:“做梦都想带上金手铐银脚镣。”

小羽笑眯眯的娃娃脸,嘴巴甜,很受待见,仨外甥更是和她打得火热。俩姐坚持给小羽买了一件红呢大衣,小羽白皙的肤色和娃娃脸颇为搭配。我们按靀城的标准,再次把她武装到牙齿。

我们和家人谈起了北京户口问题,他们初听很高兴,一报价格吓坏了,当时这笔钱可在靀城买两套房。我和小羽将老苏说的话用更靠谱的语气讲了一遍,家人开始觉得有些道理了。我妈说她股市的钱就算赞助我了。小羽马上说:“您误会了我们的意思,我们就随便一说。老大接了个合同,一个月就挣了十万块呢。”

家里都很惊讶的样子,我外甥再次对我肃然起敬了。

“不是挣了,而是有可能。”我简单说了说情况,训斥小羽,“你就不能沉住气啊?懂时态吗?你激动啥啊,见过钱吗?”

小羽像找靠山一样躲到我妈背后:“瞧,他欺负我。”

“放心,有我在呢。”我妈哈哈大笑,引用她的名言教育小羽,“不要激动,饭要吃到口,钱要拿到手。”

小羽住了不到十天,收到几条短信,几家公司约她面试。我赶紧想办法给她弄票。TMD,每到这个时候,才知道自己算老几。靀城不是始发站,在春运期间,别说卧铺票,就是硬座,都恨不得要拿你一条胳膊腿去换。坐飞机贵且不论,还得去成都。折腾几天,最后还是我姐拐弯抹角找了个关系弄了一张硬座票。每隔几个小时,小羽就发来短信:“报告老公,我还活着。”

第38章

1

室友王磊和朱虹云吵得不可开交,闹到要分手的地步。一点也不出乎意料,他俩在一起本已让人费解。无论从哪方面看朱虹云都很平庸,却自视甚高。她衣着不菲谈吐粗俗,三分矫揉造作的温柔娴熟,七分不可救药的喜怒无常。朱虹云回家比王磊早,累得腰酸背痛的王磊却常面对冰锅冷灶,只好去餐馆。她大手大脚地花着男友的钱,却对他颐指气使。朱虹云家就像无底洞,不是修房子买化肥就是姐姐结婚侄儿上学要么就是家人动手术,王磊没完没了地填。毕竟没结婚,王磊有时在我面前倒苦水,小羽也觉得过分,曾考虑把白娟介绍给他。

他们是经人介绍的,王磊一直很消极,架不住朱虹云狂轰滥炸。后来王磊似乎听天由命了,连房子也买了。半年前王磊带朱虹云飞回老家一次,短短几天,家里就对这女子颇有看法,要王磊慎重考虑。他征求我的意见,我一付机会主义嘴脸:“鞋子合不合脚,只有自己知道。”

他们本有一辆旧桑塔纳,王磊刚按揭买房,节前又添置笔记本电脑和摄像机,现金并不充裕。按王磊的意思,先买房,结婚了再买新车。这女子为了回家显摆,非要一步到位,王磊拧不过,买了“广本”。这女子爱喝酒,常酒后肇事,每次都叫在公司里忙得焦头烂额的王磊去救驾,赔钱、赔理还挨骂。

王磊高高大大,却粘粘乎乎的,是我见过的惟一东北病虎,憋久了还是爆发了,要分手,甚至几天夜不归宿。“一哭二闹三上吊”无效之后,朱虹云跑到王磊公司去闹了几次,再去就被保安阻截了。她在大厅里蹲守,王磊只好从大楼直下地下车库搭同事的车逃之夭夭。朱虹云这才慌了,拽着我和小羽给王磊做转化工作。

人心都散了,这工作实在不好做。果然,王磊回来了,却悄悄找房了,也要我发布转租信息。我其实很喜欢王磊做室友,他沉默寡言为人谦和,还精通电脑。杨星辰送的那台得了慢性哮喘的电脑,我花了不少冤枉钱修理,直到王磊入住。我问他房子车子咋办,他说房子是他的名字,车子是朱虹云的名字。王磊说车子不要了,她自己去还月供吧,首付的四万多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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