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北京有张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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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北京有张床- 第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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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母校就是中国的清华。丹尼尔知道清华,他有两个清华背景的同学,现在美国大公司编程,他觉得他们也很牛逼。对于我把他的母校比成中国的清华的阴暗心理,他一点没察觉,只是说:“我只听有人把清华比成我母校,嗯,有意思。”

我又问了他的文化渊源,丹尼尔说他是当年“五月花号”(注:“五月花”号(The Mayflower),英国第一艘载运清教徒移民驶往北美殖民地的船只。1620 年9月离开英国,12月到达普利茅斯,抵岸时船上共有一百零二人。)船上一位新教徒的第十五代孙,拥有英国挪威德国和爱尔兰血统,我笑不错啊,有杂交优势!你的祖国是世界上所有被自己祖国抛弃的人组成的一个强大国家。丹尼尔纠正说早期是这样的,现在很复杂。从京广到三里屯这一段路步行大概要半小时,我们就这样不着边际的闲谈起来。

3

午夜的三里屯像宁静大洋里一个香艳而迷醉的漩涡,夜猫子们寻着腥味从四面八方被吸引过来一醉方休。此刻,方圆一里温柔乡里人声鼎沸,越走近越酒气冲天,霓虹灯都像喝高了摇摇晃晃光怪陆离。醉醺醺的饮客进进出出,小贩酒托皮条客精神抖擞容光焕发,性工作者们流莺一样搜寻男人的把柄,以填塞她们欲望的漏洞。我提醒丹尼尔不要搭理这帮人,但丹尼尔总会接下他们硬塞的卡片,愧疚地对他们不停“Sorry”,如果不是我保驾护航,除非他是超人,不被拉进黑店狠宰一把才怪呢。

好不容易摆脱同胞的围追阻截,忽然从黑咕隆咚角落处跳出更为黑咕隆咚的一团,细看一口白牙跳跃才知是一粗壮黑人。他异常热情地和我们搭讪,丹尼尔出于礼貌回应着。黑人站在黑处说的又都是黑话,我愣了,但从他边说边四处观察的紧张神色已心知肚明——这黑人朋友是到天朝之国捞偏门来啦!

丹尼尔对黑人的好意一一谢绝,他却不屈不挠,甚至要求留下手机。丹尼尔没手机,黑人又打我的主义,我不客气地说不好那一口,并暗示本大爷是地头蛇。现场交易是没戏了。黑人写下了自己的电话,把纸条塞给丹尼尔:“万一需要,就找我。”

我们匆匆离去。十分钟内又遇到两拨黑人贩子,就TMD跟遇上了黑人伏击小分队似的。突围后,丹尼尔说这些黑人操非洲口音,卖的大麻摇头丸可卡因海洛因应有尽有。丹尼尔拿出一部很专业的相机,对着酒吧或酒吧里的表演时不时来上一张。随后我们挑了一家僻静的酒吧,坐了下来。

我们继续东拉西扯聊起来,谈起美国大片、网络经济、NBA等。说起中国的飞速发展,丹尼尔说他一下飞机就感觉到了,到处高楼大厦建筑工地,人们穿着光鲜脚步匆忙。我难免有些得意,我说照这样的速度下去,要不了几年就赶超你的国家了。丹尼尔问了问中国的GDP年经济增长率,拿出纸笔唰唰唰列了个数学等式,几笔就算出来了,他说中国还有二十三年就可以赶上美国。同时,他给出了三个前提:一、目前中美两国GDP的数字真实可信;二、未来两国增长率保持不变;三、两国货币汇率保持稳定。

我暗叹这家伙真叫逻辑先生。干了几瓶我推荐的青岛啤酒,扯起了政治,当然不是中国政治而是美国政治。丹尼尔自称保守自由派,他不喜欢克林顿,他说这家伙上半身才华横溢,但管不住下半身,是个“Insatiable Zipper…gate President(喂不饱的拉练门总统)”。

我问现在这个Cowboy President(牛仔总统)怎么样,他连连摇头,连称他为“Moron(白痴)”“Idiot(傻瓜)”“Donkey(蠢货)”。他对小布什有着强烈的厌恶和智力上的优越感。我说小布什怎么也是耶鲁学生啊,丹尼尔说因为他家族势力太大,他尽得C分,勉强毕业。我感叹,原来贵国也有腐败啊!他坚定地点点头。我又问,那个记者吃了豹子胆敢曝总统的光,就没个相关机构管一管?他说美国媒体号称第四权利,而且全是私人的——宪法为了防止政府操控舆论,禁止政府拥有媒体。我想这话靠谱,他们连武器都可以私有,何况媒体。

仍作百思不得其解状:“那还不得乱了套啊,逮谁灭谁。”

“放心,如果有谁滥用新闻自由,自然有严重后果,美国有《新闻法》等法律。”

我还不服气:“‘VOA’(美国之音)什么的干活,那不是政府的吗?整天给咱们添乱。”

这大名鼎鼎的电台他居然闻所未闻,马上到门口电话亭给做电视台主持人的老爸打电话核实,得知“VOA

”是政府的,但只对境外播送。

尽管丹尼尔很讨厌萨达姆,还是反对伊战,他说布什政府没拿到有力证据和联合国授权就动武,是非法的。对这点我持保留意见,我提醒他,很多伊拉克人认为萨达姆政权本身就是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还引入李皓的例子暗讽他是联合国迷信者。丹尼尔有些语塞,他第一次用了个模棱两可的说法:“也许吧。”

这时丹尼尔问我是干嘛的。我慌了,胡诌开了,我说我是个德育工作者,还杜撰了个词汇“Moral Instructor”,发音有点像“白痴导师”。罗伯特不明白这行当什么的干活,问我是不是宗教或社区工作者。我说不是,他愣了,我煞有介事:“这可是大学问,就是,咋说呢,就是教育别人学乖,自个儿好在他们背后鼓捣。你老实巴交了,我为非作歹的几率也就大多了。”

说完,我半是公公半是公鸡一样唧唧唧咯咯咯地笑起来。他似懂非懂,纳闷地看着我,我就说:“对了,就像你们的牧师一样的干活,以上帝的名义让别人放弃庸俗的生活,自己却在为此奋斗终身。”

丹尼尔看着我笑,就像洞悉了我的秘密,忽然他以肯定的语气问我:“你没结婚吧?”

“你咋知道啊?”我问,丹尼尔反问:“有太太还半夜出来散步合情理吗?除非她不在这个城市。”

我笑了,他又问我有女朋友吗,我面露忧郁地点头,说最近有点烦。丹尼尔说他的女朋友也在和他闹别扭,不停摇头:“女人就是Trouble…maker(麻烦制造者)。”

我们并没详谈女人,只是拿起酒杯相互一碰,英雄互惜惜。

老外玩酒吧与众不同,他们不守在一家酒吧喝,而是每家喝一点。丹尼尔也这样,一想挺划算,就一路喝过去。喝了三里屯北路,还去了三里屯南街和南三里屯。这里僻静多了,我想起痞爷的酒吧,过去一看,停业整顿啦!莫非小羽所言不假,他老人家真的吃软饭啦?

醉醺醺的我们不停讲笑话,就像多年老友重逢。这感觉真奇怪。分手时,互留电子邮箱。步行到我楼下,丹尼尔羡慕地说:“位置不错,去酒吧方便。”

我说有机会过来咱们接着喝。丹尼尔连说好,再次和我握手:“太高兴了,今天是我来中国的第一天,你是我来中国后认识的第一个中国人。认识你很荣幸。”

“还有几个泰国朋友呢。”我补充道。丹尼尔笑了:“千真万确!这个夜晚太美妙啦。”

几个性工作者从树荫下迅速包抄过来,急着给我们送温暖,一看,内销和创汇都没戏,知难而退。为了给丹尼尔省钱也为了给老洪介绍生意,我促成一小笔外贸。老洪启动汽车时,丹尼尔看看性工作者再看看我,做了个鬼脸:“祝你好运!晚安!”

4

再次自忖我和小羽的事情。有一点确凿无疑,一个女人有权要求男人给她一个窝,不求豪华,但求安稳。我这动荡不安的生活,谁粘上也不踏实。

的确,从经济学角度衡量,码字大约是这个国家最不划算的行当。辛辛苦苦写出书来了,盗版的直接拿去换钱;你辛辛苦苦写出稿子来,报刊网站拿去就用。偶尔发现几篇,我室友的朋友也发现了两起,远在成都的姐姐的同事居然也发现两起,都是大报刊。全国几千份报纸几千份杂志,你根本就不清楚被侵权了,能用你名发表就算给你面子啦。偶尔发现了,哪怕是两年前的事,对方也会说找你找得好苦啊。

是啊,小羽说得有理,我写不动了咋办?假定我能活八十岁,人生也快过半了。反省起我这悲剧性的前半生,居然跟我迷恋文字如嗜痂成癖有关。安身立命的专业明明是英语教育,却偏偏靠汉字谋食。这个国家古老而古怪,母语居然成了弱势语言。把所有码汉字的磊一块,也没一个愚老大块头大。别说李皓那样的职业翻译,就是当一中学英语教师,也比这行当强。

也许我真该换个营生了。我首先想起的是牛胖子,他牛胖子能成为“纽东方”名师,语录烂大街,我戈瘦子咋不能?身上那块部件不比他少,丫比我有重量,咱还比丫有质量呢。

兴冲冲赶到“纽东方”,在校园里转悠了一阵,偷偷潜入牛胖子授课的教室最后一排,他没发现我,沐猴而冠滔滔不绝地讲他的笑话段子,学生们前俯后仰。这次他讲的是老师们的集体创作《暂住证》和《愚老大》,每讲一次都添一勺油和醋什么的,笑话也就更经典,他也就忘乎所以直奔大师肩膀而去了。

下课后,一堆女生依依不舍地围着他,嘻嘻哈哈地就像围着一个杂耍戏大师。终于,牛胖子停止了胡侃,匆匆和学生告辞,看那样子,可能是内急了。出门时被我截住,一惊一乍的,带我到附近一傻大黑粗餐馆。寒暄几句,这个名师几分伤感地告诉我:“你今天来的真不是时候,还记得中学课本上那篇《最后一课》吗?”

“知道,歌德的吧?”

“啥歌德,——都德。”牛胖子得理不饶人,“歌德是德国人,这篇小说写的是法国被德国——不,被普鲁士占领了,德国人咋可能写一篇法国故土沦陷的悲情小说呢?”

“好记性,越来越像做学问的了呵呵,我老啦。”我问,“咋啦,难道这也是你的最后一课?”

“正是,骗你我就不是彪悍的牛胖子了。”他一本正经。我惊呼:“疯了吧你?我是守着青山没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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