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新的世纪到来之时,这一传说慢慢变成一个神奇怪诞的民间故事——说是佩劳尔特变成了一个能创造奇迹的神,在某些特定的夜晚他会飞到卡拉卡尔的山顶点一支蜡烛举向天空。在满月朗朗的夜晚这座山上总会有苍白的光晕。我没有必要向你明确无论佩劳尔特还是别的任何人都未曾攀登过那山顶,但实际上已经提到了。因为有一大堆不太可靠的证据说明佩劳尔特曾做过而且能够做出任何不可能的事情。可以设想,比如说,他掌握‘轻功’和腾云驾雾的功夫,这在很多佛教的玄想谬说里面都出现过。而更确切的事实是他曾进行过这方面的许多次试验,但均没有成功。不过,他的确也发现一般性的观念的削弱可以由其它观念的发展来弥补;他练成了‘传心术’(心灵感应)的技巧,这也许很了不起,可是他没有强求任何一种专门的治疗康复之功力,不过,仅仅他的出现就对周围的人们身上的某些病症有一定的益处。
“你可能很想知道这胸前所未有的岁月里他是怎样打发时间吧。这么说吧,由于他在通常的年龄没有死,面对将来的时间他开始觉得无所适从,终于证实自己是个反常的人,可以相信这种反常可能持续下去,同样也可以料想随时都有可能完蛋。就因为这样,他也就不再患得患失,他一直渴望而几乎找不到可能的生活现在业已开始;他历经整个的世事变迁和人生浮沉而内心却一直保持着学究式安静平和的品味。他的记忆力好得惊人,似乎摆脱了生理的束缚,达到了一种极度清晰的超然境界,似乎他可以轻而易举地学好任何东西,比起学生时代那种‘学而无不通’还要容易。他很快就养成了不用书本的习惯,除了极少的原先就不离手的那几本工具书,你听了肯定会感兴趣,这些工具书包括《英语语法词典》和《佛罗里奥之蒙泰恩泽集》。凭借这些书继续攻读,他设法掌握了你们错综复杂的英语,我们的图书室仍保存着他第一次语言练习的稿子,是蒙泰恩关于《虚化为西藏人》一文的翻译——无疑是独一天二的作品。”
康维笑道:“什么时候我也看看,要是可以的话。”
“排常乐意让你看。你想想,这是个异常不现实的成就,可是想到佩劳尔特也达到了一个异常不现实的年龄。没有这种事情可干的话,他该会有多孤独无聊——无论怎么说这一直到19世纪的第四个年头,也就是这一年在我们这个基金会的历史上记录下了一个重大事件。就在那时,第二次来自欧洲的陌生人来到蓝月亮山谷,一个名叫亨斯齐尔的年轻奥地利人,曾在意大利当过兵,参加过反对拿破仑的战役——他出身豪门,文化修养高,且风度潇洒迷人。可战争毁了他的前程,含含糊糊地带着想弥补这一切的念头,他经过俄国游荡到亚洲。要是知道他怎样莫名其妙而准确无误地摸到这片高原山谷那肯定有趣。可他自己都说不清楚;和当年的佩劳尔特一样,他到达山谷时差不多已经半死。又一次,香格里拉张开了热情温暖的怀抱,使这位异乡人很快恢复过来——然而史无前例的记录也就此打破。
“佩劳尔特开始着手布道传教并开始皈依当地的山民,而亨斯齐尔很快就迷上了金矿,他最初的野心是让自己发财致富然后尽快返回欧洲。
“但他没有回去。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不过打那以后就经常发生这类怪事,所以恐怕我们得说这也就见惯不怪了。这山谷,以它的祥和平静和彻底远离俗世的自由,如此深深地吸引了他,使他一次又一次地延迟归期。有一天,听了当地的传说之后,他爬到香格里拉同佩劳尔特见了第一面。
“说句实实在在的话,那是一次历史性的会见。要是说佩劳尔特有那么一点不近人情,没有常人那种友情和爱心的话,他还是赋予了一份丰富的宽厚与仁慈,给这青年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我不想细说他们俩之间突然达成了什么默契;一个表现出极大的崇拜,而另一个则与他分享自己的知识,他们欣喜若狂,认为这是在人世间唯一留给自己的现实——他们曾经的狂想之梦。”
趁这会儿出现的停顿,康维很平静地说道:“很抱歉打断你一下,我听不太明白。”
“我知道。”这低声细语的回答饱含同情,“如果真是那样有多了不起。这个问题我想放在最后讲,现在,要是你不介意的话我先讲一些比较简单的情况。这件事你会感兴趣的,亨斯齐尔开始收集中国艺术珍品,并为图书室筹集图书和音乐资料。他历经非同一般的艰辛旅程去到北京,于1809年带回第一批货物,从此,就再也没有离开过山谷,但是,他足智多谋,别出心裁地构想出一套复杂的购物制度,使喇嘛寺从此能够从外界获得任何需要的物品。”
“我以为你们用黄金来付货款就容易些。”
“没错,我们有幸有这么一种被外界人如此珍视的金属储备。”
“如此地珍视,你们该是非常幸运地躲开了淘金热。”
这大喇嘛屈身点了点头明确地表示着认同,“亲爱的康维,那始终是亨斯齐尔最担心的,他也很小心,绝不让那些运送书籍。艺术品的送货人进得太近;他让他们把货物留在离山谷一天路程之外的地方,然后由山谷里乡民们自己取回。他甚至布置了岗哨,坚持随时有人看守隘道的人口。不过,很快他又想到一种更方便而且更彻底的安全措施。”
“是吗?”康维的声音透出一丝防备。
“你看,这里根本不用害怕会有军队入侵。也绝对不可能,这多亏了这个地方的自然环境和偏僻的位置。能够进来的也只是很少几个半途迷路的流浪汉,即使带有武器也很可能极度虚弱而根本不构成危险。于是,就可以断定,此后陌生人应该可以随心地自由进入这里——除了带上一份重要的附文外,别的什么也别带。”
“过了好些个年头,这样的异乡人的确来了。那些汉族商人,冒险进入到高原的横断山区,很碰巧就上了崎岖的Z字形山路而偏不走那么多可以走的路。过游牧生活的藏族人,离开他们的部落到处游荡,有时也迷了路像疲惫不堪的动物一样零落到这里。他们都受到欢迎,不过有些到达这遮避风寒的山谷仅仅就是来死的。在滑铁卢事件发生的那一年(1815年),有两个英国传教士从陆地上旅行到北京,然后通过一个不知名的峡谷穿越群山到达山谷,他们的运气格外好顺利得好像是来进行一次访问。1820年,一个希腊商人由一些病怄怄而且饥肠健雄的仆人陪伴着摸爬到附近,在峡关最高的山岭上发现他们时都快死了。在1822年三个西班牙人隐约听到有关黄金的故事,就设法来到这里,在山谷到处乱窜了好几回却只落得失望。再一次是在1830年,又来了一大伙人。其中有两个德国人,一个俄国人,一个英国人和一个瑞典人。这些人被当时逐渐普遍的科学探险这种动机驱使异常艰难地翻越天山山脉之后继续往南,到他们就要抵达时,香格里拉对客人的态度进行了稍稍调整——现在,偶然找到路进入山谷的客人不仅受到欢迎,而且要是他们碰巧已来到一定范围之内的话,就有人前去迎接,这已经成了惯例。而做这种调整都为一个理由,这个我们后面再谈。不过,有一点很重要就是说明了喇嘛寺对待客人不再一视同仁;目前,这里需要而且热切希望有新客来到。确实,在此后的几年中碰巧有不止一伙的探险者有幸从远处瞥见第·眼F拉卡尔山的容颜,偶然与一个带着一封热情洋溢的邀请书的信使相遇——一封很少被谢绝的邀请书。
“同时,喇嘛寺开始形成它新近的特色。我必须强调这一事实,亨斯齐尔非常能干而且极赋天资。香格里拉之所以能有今天不仅要归功于创建者,同样得归功于他。没错,非常应该,我常这么想。每一个部分在每个发展的时期都需要他强有力的热心支持,可他的损失却是怎么都不可弥补的,他没有能完成他毕生的事业就离开了人世。”
康维抬起头来口中喃喃地重复着:“他死了!”
“是的,这非常的突然。他是被杀的。就是在你们印地安人兵变那一年。一位汉族画家给他画过素描,现在我可以让你看看——就在这间屋里。”
大喇嘛再一次轻轻打了一下手势,即刻进来一位仆人。恍惚之中,康维看到这位仆人把屋子另一头的一小片帘布掀开,然后拿一盏摇摇晃晃的灯笼照亮阴影奇Qīsuū。сom书。这时他听见低声咕味的嗓音清他过去,但是非常奇怪的是,康维觉得自己好不容易才能站起身来。
他趔趄了一下然后大步走到这晃晃悠悠的光环之中。这素描画得很小,差不多只有彩墨袖珍画那样大小,但画像已经用丰满的笔调烘托出蜡像般细腻的纹理质感。人物面相非常俊美,差不多像个少女似的脸型,康维感到这俊美之中奇妙地透出很有个性的勉力,甚至超越了时间、死亡和技巧的局限。但,这最不可思议的一点是,他从景仰的屏息静气之中深深嘘了一口气时才注意到这是一张年轻的脸。
他一面退回,一面支支吾吾地说道:“可是……你说过……
这画像就是在他死前完成的呀?”
“是的,画得非常像。”
“那么你是不是指他就是在那一年死的?”
“是的。”
“而你告诉我说他是1803年来到这里,当时还是个青年?”
“没错。”
好长一会儿康维没有再说话;后来,他努力地想了想说道:“他是被杀的,是你告诉我的?”
“对。被一个英国人开枪打死的,那是在这个英国人到香格里拉几个星期之后,他是那伙探险者中的一个。”
“是由什么事引起的呢?”
“他们为一些脚夫的事大吵了一场,亨斯齐尔只不过向他说明了那项关于接待外来客人的管理条例。这执行起来有些麻烦。自那以后,不是说我已经衰老了,一旦要施行这一条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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