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论概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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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明论概略-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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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代(宗教权力的伸张)。

及至野蛮横行的风气稍戢,割据的形势遂已成,人们修筑城郭建造房屋,得到了安居以后,人们已不能满足于仅仅免于冻馁的生活。人们对渐渐讲究生活享受,衣服要轻暖,食物要鲜美,种种需要同时产生,再没有人留恋过去的粗野生活了。既然产生了需要,就必须有人供应这些物品,于是,开始有了工商业,各地出现了城市,市民中也有因此而发财致富的。这就是罗马时代以后城市的复兴。然而,这些市民聚集在一起,最初并不是强有力的。野蛮的武人固然留恋于过去的横暴掠夺生涯,但因大局已定,不能远出,在其近旁可供其恣意抢夺的对象只有市民。而从市民眼中看封建贵族武人是这样,他们来购买东西时,就是顾客,来抢夺东西时,就是强盗。所以,虽然进行交易,而同时又不能不防备他们的野蛮横暴。于是在集市周围筑起城郭,城中居民守望相助,一同防御敌人,祸福共之。开会时鸣钟召集居民,大家宣誓同心戮力,以表示忠诚,并在会上,从群众中推选数人为城市的领袖,担任指挥攻守事宜。这些推选出来的领袖一旦掌权,便可为所欲为,几乎与君主的专制没有两样,但有一条限制,这就是市民有权罢免他们,并改选别人。

这种由市民组成的独立单位,叫做Free city(自由城市)。由于这些城市抗拒帝王的命令。或与贵族军队作战,战乱几乎连年不息。(Free city即自由城市之意,其人民是独立的市民)从十一世纪起,在欧洲各国建立了很多自由城市,其中著名的,有意大利的米兰和仑巴底,在德意志则有汉撤同盟。从十三世纪初,勒倍基和汉堡等地的市民结成公会,势力日益强大,曾经发展到八十五个城市的大联盟。对此,王侯贵族不仅无法制服,而且和它缔结条约,承认它的独立,允许各城市修筑城郭、设置军备、制定法律、发布政令,俨然形成了独立国的体制(民主政治的因素)。

如上所述,从四五世纪以来,不论教会、君主、贵族、平民,各都形成一个体制,具备若干权力,仿佛完成了人类社会关系的必要条件。但是,这并没有达到把这些统一起来建立一个国家或一个政府的地步,人民所争的只限于局部问题。还不知道什么叫作整体。后来从1096年,十字军兴起,这支军队是欧洲人为了维护宗教联合起来向小亚细亚进攻。这次战争是联合整个欧洲而以亚洲为敌的,从这时起,人们才开始知道有欧亚两洲和内外的区别,而统一了方向。而且对于欧洲各国来说,这也是关系国家命运的一件大事,它使各国人民思想统一,开始关心国家的利害。所以说,十字军的兴起,使欧洲人民知道了欧洲的存在,使各国人民知道了国家的存在。十字军是从1096年开始,断断续续前后出征了八次,到1270年才宣告完全结束。

十字军虽然是由于对宗教的热忱而兴起的,但因历时达二百年之久,不能成功,以致人心生厌。各国的君主,也认识到争夺宗教权力不如争夺政治权力重要,与其远征亚洲侵占领土,还不如在欧洲境内开拓疆界有利,因此再没有人愿意作战了。经过这次战争,人民的眼界也有所扩大,并且也理解到在国内尽可以谋生,因而厌恶了远征。这样,远征的热忱便消逝得无影无踪,终于停止了行动。这种结局,虽似可笑,但对当时欧洲的野蛮人来说,由于看到了东方的文明,就把它吸取到本国,促进了文化的进步,同时,由于知道了有东西方的对立和内外的区别,因而奠定了国体。这可以说是十字军带来的结果(十字军的贡献很大)。

在封建时代,各国君主都是徒拥虚位,但是他们并不是心平气和的。另一方面,由于国内人民的知识逐渐提高,不愿意永远受贵族的羁绊,社会上又产生了一种变动,开始了压制贵族的端绪。例如,在十五世纪末期法王路易十一打倒贵族恢复了王权。后人评论路易十一的事业,似乎都认为他奸诈狡猾,行为卑鄙,但事实并不完全如此,我们不应该不考察时势的变迁。在过去,完全依靠武力统治社会,可是今天,智力代替了武力,以狡诈代替了膂力,以权术代替了强暴,或用劝谕,或用引诱,巧妙地运用各种策略。这样,即使这种人的居心卑鄙,但不能不认为他的目的比较远大,有重文轻武之风。在这个时代,王室的集权,并不限于法兰西一国,英国、德意志、西班牙等国也莫不如此。各国君主固然力图实现集权,而人民也想假借王室的权力消灭贵族这个仇敌,因此形成了上下相投打倒中间的风气。于是全国的政令渐渐统一,初步形成了政府的体制。并且,在这个时代,火器的使用日益盛行,渐次废弃弓马之术,谁也不再畏惧匹夫之勇了。同时又发明了刻板印刷技术,好象给人类社会新开辟了传达意志的道路,人的智慧迅速发展,事物的轻重也急剧变化,膂力让位,智力跃占了上风。封建武士权势日趋没落,没有立足之地,宛如孤悬于半空之中。大体说来,这个时期的趋势是,国家权力逐渐集中于一个中心政府(国家的统一)。

长期以来,教堂专权恣肆,有如旧日的专制政府的继续,虽然内部已经腐败不堪,但仍然抱残守缺,不知变通。再看社会上,人智日开,人民已经不象过去那样愚昧轻信,读书识字已经不属于僧侣的特权,普通的人也有读书的了。既然知道读书懂得寻求真理的方法,对事物就要发生怀疑。然而,“怀疑”二字,正是教堂的禁忌,二者势不两立,终于在社会上掀起了改革宗教的大浪潮。1520年,著名的路德首倡改革宗教,背叛罗马教皇,提倡新教,震动了天下人心势不可当。但是,罗马还象病狮虽然气力已经衰弱,然而狮子毕竟还是狮子。当时旧教如狮,新教似虎,双方胜负难分,在这场斗争中欧洲各国死人无数,结果创立了“新教(Protestant)”这个新的宗派。新旧两教都未失去地位,路德的努力也未归于徒劳,但从杀人的惨酷来说,新教所付出的代价是相当大的,代价高低,姑且不论,但究其目的,双方都不是争论宗教的正邪,而是争论是否允许信仰自由,不是争论耶稣教的是非,而是争夺罗马的政权。所以这场斗争是表现了人民争取自由的新风气,可以说是文明进步的一种征象(宗教改革是文明的征象)。

从十五世纪末叶起,欧洲各国的国家权力渐渐集中于政府。最初人民只是仰慕王室,还不懂自己有参与政治的权利,而国王想排斥贵族,又不得不依人民的力量。为了一时权宜之计,国王与人民俨然结成同盟,互相利用,有时政府还特地授给人民以若干权力,这就提高了人民的地位。随着这种情况的发展,到十六七世纪,封建贵族已经销声绝迹,宗教纠纷虽尚未平息,但大局已定,国家的内部,只剩下人民和政府的关系了。但是,热衷于专权乃是有权者的通病,各国君王也不例外。这时,人民与王室之间便开始发生了争端,这种斗争最先是在英国发生的。在这个时期,王室的权威虽然不算小,但人民由于从事工商业,积蓄了财产,还有不少人购买了贵族的土地而成为地主。这些人既有了土地和财产,又善于经营终于垄断了全国的商业,成为国家财富的主人,因此对于王室的专制,就不能置之不理了。过去曾以罗马为敌进行了宗教改革,而今天已经形成了以王室为敌实行政治改革的趋势。从事情的性质来看,这两者虽有宗教和世俗之分,但在发挥独立自由的风气而成为文明的征象这一点上,则是完全相同的。这可能是,以往自由城市的精神,这时又逐渐复兴起来了。从1625年查理士一世即位起,民权学说和宗教的争论都很激烈。忽而召开议会,忽而封闭议会,议论纷纭莫衷一是,到1649年终于废除国王,建立了共和政体。但这只是昙花一现,后来又经过种种变乱,直到1688年威廉三世即位,才大刀阔斧地改革了政府的方针,根据自由民主的原则,确定了君民同治的政体,直到今日。

法国在十七世纪初路易十三时代,由于首相黎塞留的力量,加强了王室的权威。1643年路易十四世继承王位时,年仅五岁尚不知国事,又当内外多事之秋,但国力并未削弱。后来国王成年,天资聪颖,继承了祖宗的遗业,不仅威服海内,并屡次与外国交战,获得胜利。路易十四在位七十二年,王威显赫,达于极点,法国王室的兴盛,以这个时代为最。但是,到了他的晚年,军威渐衰,政纲松弛,王室衰微的征象已经隐约可见。路易十四的衰老,不仅是他本人的衰老,也可以说是欧洲王权的普遍衰老。到了路易十五时代,政府腐败已极,无法无天几乎达到顶点。若与以往相比,前后的法兰西判若两国。但从另一方面就法国的文明来说,在政治腐败的这个时期,文明的昌盛达到空前未有的地步。在十七世纪,学者的议论中并不是没有自由思想,但他们的见解未免过于狭隘,到十八世纪,其面目才焕然一新。不论宗教、政治学;哲学理论、自然科学等各方面无不蓬勃发展,研究的范围极为广泛。经过研究、质疑、分析和试验等等,人们思想豁然开朗,仿佛没有任何阻碍。大体说来,这个时期的情况,王室政治是在停滞中腐朽下去;而人民的思想则由于追求进步解放而生气勃勃,王室与人民之间产生了一触即发的形势。十八世纪末期的法国大革命就是这种冲突的表面化。这类事件的爆发,英国是在十七世纪中叶,法国是在十八世纪末期,虽然前后相隔百余年,论其发生的原因和所导致的结果,可以说两者是同出一辙。

以上是西洋文明的梗概,关于详情细节,请参阅“文明史”译本,学者倘能对该书全面地前后联系起来,反复加以研究,必能得到很大的裨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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