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环境毫无规律可言。罗宾·霍格思(Robin Hogarth)曾描述过一些“恶劣的”环境,在这些环境中,专业人员可能会从自己的经历中得到错误的信息。他借鉴了刘易斯·托马斯(Lewis Thomas)那个关于医生的例子。在20世纪初,某位医生总能凭直觉来预测哪位来就诊的人会染上伤寒。不幸的是,他是通过咽部触诊来证实自己的预测的,但在诊断两名门诊病人的间隙并没有洗手。于是,来看病的人接二连三地病了,医生也开始认为自己的诊断不会有错。他的预测是准确的,但这并不是因为他有专家型直觉。
米尔提到的那些临床医生并不是无能,他们的失败也不是因为能力不够。他们表现不佳是因为其任务没有简单的解决方案。临床医生的窘境并没有在零效度环境下作出的政治方面的长期预测极端,但也是基于低效度的情境,准确性也就不会很高。我们知道事实就是如此,因为虽然最好的运算法的准确率是高于人工判断的,但也不会非常准确。的确,米尔及其追随者的这些研究从未提供过“确凿的证据”,这些证据被临床医生完全忽略了,但能被运算法察觉到。这类情况的极端失败案例不可能出现,因为人类的学习能力通常是高效的。若存在有助于猜测的有力线索,人们一旦得到机会就一定能发掘出来。在毫无章法的环境下,运算法远远优于人工判断有两个原因:运算法比人工判断更可能观察到不怎么有效的线索,还可能通过利用这样的线索将正确性保持在适度水平上。
在这样一个不可预知的世界里,人们出现预测错误也是无可厚非的。但是,若专业人士认为自己可以成功预测不可能的任务,我们就可以对其进行指摘。在一个不可预知的环境下声称自己有正确的直觉至少也会被称做自我妄想,有时则更难听。如果缺乏有效的线索,直觉的“准确性”不是因为巧合就是在撒谎。如果这个结论让你惊讶,那说明你仍然相信直觉是不可思议的。请记住这条规则:在环境缺乏牢靠的规律时,不要相信直觉。
环境中的某些规律会比其他规律更容易察觉并容易加以利用。想想你是如何形成自己的刹车方式的。当你学习转弯时,你渐渐学会了何时放油门以及用多大力气踩刹车。现在,弯道改变了,但多次转弯的经历已使你能在任何弯道上在恰当的时间以恰当的力度踩刹车。学习这项技能的条件是很理想的,因为你在每次遇到弯道时都能收到及时、清楚的反馈:转弯顺畅时你会感到很舒服,但如果刹车没有踩到底,你就会感到车子有些难以控制。港口引航员调动大型船舶的情境也有一定的规律,但只凭借经验是很难学到这项技能的,因为行动之间可能会有长时间的推迟,这样的推迟还会带来显著的后果。专业人员是否有机会培养直觉性专业技能主要取决于反馈的质量和速度,以及是否有足够的时间进行练习。
专业技能不是一项单一的技能,而是由许多技能组成的。同一个专业人员可能在她的领域中是个行家,但在别的领域是个新手。等到象棋新手成为专家的时候,他们就已经“看清所有的棋局(或大部分棋局)”了,就这点而言,象棋是个例外。外科医生在有些手术中表现得比其他人更为专业。另外,专业技能的某些方面可能会比其他方面更容易学。精神治疗医师有很多机会观察患者对他们所说的话的即时反应,回馈使他们培养了相关的直觉性技能,使他们可以使用能平息怒火、增强信心以及使患者集中注意力的语言和音调。另一方面,治疗师没有机会判断对不同的病人应该使用哪一种治疗方法才最有效。他们收到的反馈是病人长期的治疗结果,这种反馈量少且滞后,还有可能根本没有反馈,无论哪种情况都无法运用他们从经验中学到的知识。
在医学专业中,充分的反馈可以使麻醉师受益,因为他们的行为很快就会见效。相反,放射科医生就不怎么了解他们诊断的准确性了,也不知道他们是否有漏诊。因此,麻醉师更能培养出有用的直觉性技能。如果一个麻醉师说:“我感到有些不对劲儿。”手术室的人就应该开始准备应急计划。
像主观自信的那个例子一样,专家可能不知道他们专业技能的局限性。一位有经验的精神治疗师知道自己擅长揣测患者的想法,并对患者接下来要说些什么有一定的直觉。她很容易就能预测出患者明年的康复状况,但这个结论并不十分正确。短期预测和长期预测不同,治疗师有足够的机会去接触其中一个患者,却不能了解其他患者。同样,财务专家对他所在公司多方面的贸易情况都比较熟悉,但对如何选择股票就不那么熟悉了。中东的某位专家知道许多事,但却无法知道未来。临床心理学家、股票投资者以及经济学者都掌握了各自领域的直觉性技能,但他们却不能够鉴别出因直觉导致错误的情境和任务。这些未能识别的专业技能的局限性解释了专家总是过分自信的原因。
直觉的对错评估
在我们的实验快结束时,我和加里·克莱恩就上面提及的那个问题给出了一个一般性答案:什么时候可以相信有经验的专业人士的直觉?我们的结论是,大多数情况下,我们还是可以将可能是有效的直觉与可能是无效的直觉区分开来的。这就好比判断一件艺术作品的真假一样,关注这件作品的出处通常比关注作品本身的判断准确率更高。如果环境有足够的规律性,并且在判断时有机会掌握这些规律,联想机制就会识别这些情境并做出快速且准确的预测与决策。这些条件若得到满足,你就可以相信某个人的直觉。
不幸的是,联想机制同样会产生主观的强迫性直觉,这种直觉是错误的。如果我们观察有天赋的年轻人在象棋方面取得的进步,就会非常清楚完美的技能不是短时间就能练就的。在接近完美的过程中,他会犯错误,而且对这些错误还信心十足。当评估专家的直觉时,你应该时刻考虑到该专家是否有足够的机会挖掘线索,即使是在有规律的环境下。
在一个不够规律或效度较低的环境中,判断启发式就会被激活。系统1通常会用另一个问题快速替换掉难题,创造出并不存在的关联。此时回答的问题并不是预期的那一个,但这个答案会很快出现在人们的脑海中,会通过系统2宽松的审查。你可能想预测某个公司的商业前景,并相信这就是你正在判断的事,但实际上,你对这家公司高管能力的印象主宰了你的评估。因为替代是自动发生的,你通常并不清楚自己(你的系统2)赞同并采纳的判断源自何处。如果这是唯一出现在大脑里的判断,你可能就无法将它与你根据专业直觉得来的有效判断进行主观上的区分。这就是主观自信不能作为直觉准确性指标的原因:即使判断的是错误的问题,在作出这一判断时仍可能有高度的自信。
你可能会问:为什么我和加里。克莱因立即想到了通过评估环境规律和专家学习经历的方法来估测专家的直觉能力,而不是通过专家的自信程度来评判,还会问我们答案可能是什么。其实解决方案一开始就很明显。我们先前就知道火场指挥官和儿科护士的直觉是有效的,而米尔研究的那些专业人士以及股票投资者和经济学者的直觉则不准确。
很难说清是什么使我们的实验经年累月进行这么久,是长时间的讨论、不断交换演示稿、数以百计的商谈邮件,还是不止一次想要放弃的想法,我们真的不清楚。但如果某个项目完成得相当好,就常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一旦你明白了主要结论,这个结论就总是看似很明显。
正如我们那篇文章的标题所示,我和克莱因所持的观点并不像我们预期的那样不同,对于我们提出的实质性问题,我们采用了一些联合方案。然而,我们发觉我们前期的分歧不单单是观念上的不同,还有态度、情感和品位上的不同,而且这些分歧多年来都没有太大变化,这一点在我们认为最有趣和最感兴趣的事情上体现得最明显。当有人提到“偏见”这个词时,克莱恩的脸部仍然会有轻微抽搐,他仍然会嘲笑由于运算或是正式程序导致的明显荒谬的决策;而我则会将这些偶尔由运算导致的错误视为提高的方法。另一方面,看到在零效度的情况下一些自负的专家仍声称自己有很准的直觉时,我比克莱因更喜欢看好戏。然而,从长远来看,尽可能多地发现两个人观念方面的共识肯定比寻找我们在情感方面的分歧更加重要。
示例:专家型直觉
“对这个特别任务,她有多少专业技能?做过多少练习?”
“他真的相信这些新成立的公司的环境有足够的规律来证明与基础比率背道而驰的直觉吗?”
“她对自己的决策非常自信,但主观自信并不是评估准确性的标准。”
“他真的有机会学习吗?对他判断的反馈他接受得有多快、多彻底?”
第23章 努力养成采纳外部意见的决策习惯
在和阿莫斯合作几年之后,我说服了以色列教育部的一些官员在高中开设有关判断与决策的课程。我组建了一支团队,其中包括几位经验丰富的老师,我教授的心理学专业的一些学生,以及希伯来大学教育学院的院长希莫·福克斯(Seymour Fox)。我们设计了课程内容,还编写了教材。
我们每周五下午都开一次例会,这一惯例维持了约一年,我们制定出内容详细的教学大纲,完成了教材几个章节的编写任务,还在教室里上了几节示范课。大家都感到取得了一定的进展。一天,在讨论估测不确定参量的流程时,我突然想到可以进行一次现场操练。于是,我便请在场的所有人预测我们将完整的教材文稿提交给教育部所需的时间,并将预测结果写下来。我遵循了我们已经计划好要纳入课程体系的流程:从一个团队获取信息的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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