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华哥哥……”轻声地叫他,红妩俯身搂住他的身体,将头贴在他的胸前,听着他错乱而微弱的心跳,她仰起头,逼回眼眶中的泪水,看着他笑:“静华哥哥,我回来了。”
搂着她的肩膀轻拍着,静华微笑,慢慢抚摸她散在肩头的长发:“妩儿又长大了。”
跟在红妩身后赶到的江云怀和青雨站在房门口,青雨泪窝浅,又喜爱静华,偷偷低下头抹了抹眼睛。
江云怀沉默着把脸侧向一旁,深秋日落得早,梅林的尽头,正巧是一轮灰白的夕阳,冰冷地挂在苍青的飞檐之上。
因为静华病重,顾老爷顾不上再教训红妩私自离家几个月的事情,红妩也到了家,连行囊都不放下,连人带物就住进了静园小轩旁的房中。
她到家了才陆陆续续知道,静华现在不但不能久站,连平躺得久了也不行,必须每日把枕头垫得高高的,半卧着休息,日常饮食就只能喝些淡粥,有时还会再吐出来。
心疾严重到如此地步,绝对不是一天两天的事。红妩不敢跟静华问,就去逼问阿福,阿福倒是一五一十竹筒倒豆子。
静华从金陵回来后的半个月里,每日还都管着布庄和府内的事务,谁知半个月后有一日却突然在布庄中晕倒了。管家顾恒慌张着把静华抱回府,静华又一直不醒,于是只好请了大夫来看,谁知那大夫把了脉后只有一句话,过不了冬了,料理后事吧。顾府上下都慌成了一团,顾夫人听到讯息,眼泪都快哭得干了。幸亏到第二日头上,静华总算清醒了过来,醒后也没说什么,只是自己开了一个药方命人去抓药,宽慰顾夫人不要担心。
他医术高明,神色又镇定,大家就都以为那大夫是误判,略微放下了心,谁知道静华这一晕,身子就再没好过,虽然顾老爷和顾夫人心疼他,每日不停地把珍贵的人参鹿茸流水一样往静园里送,静华的病却仍旧缠缠绵绵,两个多月下来,不但不见好转,还一日比一日更差了。
直到十来天前,那日阿福正送了茶水进来,静华正倚在榻上看账目,咳了两声,就拿帕子堵住了嘴,等再移开来,阿福就瞄到中间一团暗红血迹。这时家里人才知道,静华咳血的症状也不是第一次了,只是瞒着众人没让发现。
阿福说着就又掩住脸呜呜哭了起来,红妩听到最后,反而越来越沉默,阿福说完,看她还是低着头不言语的样子,忍不住撇撇嘴:“小姐啊,不是我说你,亏表少爷待你这么好,表少爷都病这么重了,你连人影都不见一个……”
还是没说话,红妩却伸手就敲了下他的脑袋,又顿了一下,才开口:“你放心,我会救静华哥哥的。”
阿福捂着额头,颇不相信地看她:“小姐,你能治表少爷的病?”
“我不能。”红妩抬起头来,她神色里带着茫然,口气却斩钉截铁:“不过不管有什么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我都要去找来!”
阿福还是撇嘴:“又要找什么由头出去疯了吧,你就不能让表少爷省点心!”
红妩还要反驳,一旁的江云怀一直低头沉思着,这时候抬头笑了笑:“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的话,我倒知道一个。”
忙拉住了他的袖子,红妩扑过去:“什么?在什么地方?我们去弄来吧!”
江云怀笑笑:“天山派的天香丹素称有回春之用,我几年前凑巧帮了天山派的掌门玉清真人一个忙,要一粒药应该还是不难。”说着向红妩点了点头,“慕先生病重,妩儿你就不要离开苏州了,我让青雨去取回来。”
红妩见到了光明,一把过去抱住了他:“云怀!太好了,我替静华哥哥谢谢你!”
江云怀笑,拍了拍她的肩膀,把她揽在怀里,低声说:“妩儿别怕,还有我在。”
她被江云怀抱着安慰,青雨却暗暗皱了眉头,天山派的玉清真人一毛不拔,这种人的人情岂是好卖的?几年前江云怀救了那老道人的命,还只换来这么一个求药的机会。江湖人在刀光剑影中来去,这种救命的丹药本应是留着保命来用的,没想到江云怀却毫不犹豫就拿了出来。
觉察出他的不满,江云怀拍着怀中的红妩,向他递过来一个微笑。
青雨身子一动,低头抱拳:“少爷,我这就走了。”
还埋首在江云怀衣襟间的红妩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只是紧紧搂着江云怀,身子微微发抖。她从未想过,如果有一天静华哥哥会不在了,所以现在只能把希望都放在天山派的灵药上。
青雨马不停蹄地就又往天山派赶去,顾府把江云怀安排在了客房中,红妩却死活都不到别的地方去,住在静园里陪着静华。
到了深秋之后,冬日仿佛就来得很快。
红妩回来后第三天,又是一夜狂风,把梅枝上的另一半叶子也都吹掉了。
小轩中,炭火把房内烧得暖风如熏,红妩窝在里面陪着静华看书。
她难得有这么乖巧的时候,安静坐在静华躺着的小榻旁,拿了一个绣箍,努力在白色的手帕上绣着什么,她本来就没学过多少女红,现在绣得也歪歪扭扭,只是依稀看出一片浅浅的蓝色。
静华看了不到两页书,就看她刺了好几下手指,笑笑唤她:“妩儿,绣什么呢?”
红妩抬头嘿嘿笑,得意洋洋地把手里的绣箍拿到静华面前去献宝:“绣静华哥哥的名字!看我绣得怎么样?”
静华看了看,果然是一个未成形的“静”字,就笑了:“很不错,能看出是个字。”
红妩冲他吐舌头:“当然是个字!”
静华笑着就轻咳了几声,侧头用手掩住了唇。他现在的咳嗽总止不住,虽然没见红,但也总是不详。
红妩坐到榻上去,抱住他的肩膀给他轻抚胸口顺气,往年静华发病卧床的时候,她也总是这样做,因此就十分熟练。
等气息平定一些,静华笑着向她点头:“妩儿……我还好……”
没向以前那样就放开手跟他打几句趣,红妩还是抱着他的身子,顿了顿之后,凑过去在他淡色的唇上轻吻了一下。
没有意外,静华任他吻过之后,才停了片刻,向她温和笑笑:“妩儿……有些事情,是兄妹之间不能做的……”
“什么是兄妹之间能做的?”红妩在他面前总是不自觉会流露出小儿女的娇态,这次的神情却分外认真,直直看着他的眼睛,再次凑上前去,吻住他的薄唇。
她在外调戏美人,最多只占些口头上的便宜,风月场上那一套东西其实一窍不通,这次却硬是把静华合着的牙齿顶开了,固执地向深处索取。
带着药香的甘醇味道融合到她口中,直印到灵魂上一样浑然天成。
双手抓着她的肩膀,静华在红妩完全沉迷之前,退开她的身体,静静看着她:“妩儿,这就是……兄妹之间不能做的。”
在看向她时,静华的目光总是一贯的安然沉静,连现在都不例外。红妩看他时,总会觉得岁月悠长,但只要被这双眼睛看着,那么此后几十年的时光,就都会美满平和,再无所求。
在他的目光下低下了头,红妩停了一会儿,又抬头笑:“静华哥哥真正经,连玩笑都准人家开了!”
看着她轻轻叹了口气,静华笑一笑:“你这丫头,净是胡闹。”
红妩开始装傻大功:“谁?谁胡闹?没听清楚啊!”
唯有无奈看着她,静华只好又一次被她拦腰抱着腻在了身上。
初冬的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静华的病势虽然没见大的好转,但也没有转恶的迹象。红妩总算绣好了那方针脚歪歪扭扭的手帕,塞到了静华袖子里。江云怀住在顾府中,仍旧忙着武林盟中的事务,但也还会尽量挤出工夫来陪他们。
三个人在房中行诗令,斗快棋,过得也算悠闲。
直到一天午后,红妩到前面顾夫人的房中讨了几方新的白帕准备再接着绣了送给静华,刚从梅林中的小道上走进小轩,竟然看到一道黑色的身影从静华房里出来。
那道影子快若闪电,身形也诡谲异常,在转角处一闪,就不见了踪迹。
作者有话要说:唔,补齐了~(≧▽≦)/~
第九章
这道黑影的身法实在太过怪异,如果说是人,就只能说是一种红妩从未见过的轻功。这样一个人,为什么会从静华的房中跑出来?
所见实在太过怪异,红妩呆呆看着黑影消失的方向,突然听到房内传来两声极低的轻咳。
红妩这才回过神来,慌着跑过去冲到房内:“静华哥哥!”
静华站在窗边,一手撑着桌案,脸色苍白如雪,掩了唇咳了几声,手掌紧紧扣住胸口。
红妩知道他要发病,忙跑过去扶住他的身子,把他扶到一旁的软榻上坐下,轻抚他的胸口给他平复心疾:“静华哥哥,怎么了?”
轻笑了笑,静华摇了摇头,却握住她的手腕抬头:“妩儿……”
他看向她的目光仍旧温柔,和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红妩却觉得他的眼中多了些什么,飘渺无际,无从捉摸。
想到方才在门外看到的那个黑影,红妩还是不能安心:“静华哥哥,刚才那人是谁?”
没有回答她的问题,静华只把目光安静地落在她身上,挑起唇角又是笑笑:“妩儿,今冬还没有下雪……”
话音落下,他咳了一声,苍白的薄唇间涌出血丝,艳红的血落上他胸前的白衣,像是雪地中开出的红梅一样,一点点晕染。
红妩吓坏了,惊叫一声就用袖子去堵他的唇。
静华却只是看她,把她的手轻轻拉开,微笑着摇头:“别怕……不碍事……”慢慢松开她的手,还是冲她笑:“不要紧……”唇角涌出的血却渐渐多了起来,身子轻颤了颤,一口鲜血呕出,吐在榻前的地上。
托住他倒下的身子,红妩吓坏了,只知道抱着他唤:“静华哥哥!静华哥哥!”
怀中的人早已合上了那双墨黑的眼眸,再不回答。
红妩是抱着昏迷的静华等到大夫来的,她就算被吓得六神无主,也总还挤出神志来跑去喊在静园外听差的阿福,让他赶快去叫大夫。
然而即使是折返回房中后,她一直紧紧抱着静华,怀里的身体却还是越来越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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