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妩兴致挺高,抬手向行在中间那人打招呼:“小锦祁!”
和文曲、贪狼一起走过来,锦祁竟然连看也不看她一眼,就要和她擦肩而过。
红妩怎么会放过他,一把揪住他的衣袖:“小锦祁,在天界久了,学会不理人了啊。”
霍然转身,锦祁抬手甩掉她的胳膊:“红妩仙君,你教我如何与你相处?谢谢你杀了我三哥么?”
一时语塞,红妩强笑了笑,找不到话来说,只好打哈哈:“跟你大哥在一起,过得还开心么?”
冷哼一声,锦祁仍是针锋相对:“抱歉,我开心不起来,我是个凡人,我虽爱大哥,但对三哥的敬重亲昵之情一点都不少,我三哥才刚灰飞烟灭,连重入轮回都不能,我高兴不起来!”
话已至此,实在说不下去,红妩勉强笑:“对不起……”
未说完,文曲就拉着锦祁走了,他和贪狼两人,从头至尾没有说一句话。
站在原地呆愣半响,红妩最后抬头向云璃笑了笑:“原来被恨着的感觉,是这样啊。”
身负着战乱杀戮,投在她身上的目光,从来没少过憎恶仇恨,只是这样被朋友一样的人痛恨,似乎还是第一次。
笑笑握住她的手,云璃的话语温和:“这不是你的错。”
看着他笑笑,红妩握紧那双温暖的手:“谢谢你,云怀。”
三月期限将尽,紫微殿偏殿的结界之中,逐夜缓步穿过梅林,走到小轩之中,
日复一日的衰弱,重华已经无力起身,却仍躺在小轩的软榻上,向外望去。
就像主人已经快要耗尽神力,那经年不败的梅花也已经谢了,却没再长出新叶来,只是光秃秃的立在院中。
就像那年的苏州,寒风渐进,他在静园中向外望去,秋叶凋零,无边萧瑟。
这一次,除了逐夜灰色的身影之外,再也没有人从路的那一头奔进来,抱着他的身体,将满脸的眷恋深深印在他的眼中。
在窗前站了很久,逐夜负手背对着床榻:“重华……我们相识几万年了,我也想问,你这是为了什么?”
没有回答,榻上的人掩唇轻声咳着,缓缓闭上眼睛。
终是到了那一日,天界诸仙聚集在紫微殿上,送天帝一程。
重华自殿后走出,一身白衣依旧,连那挂在脸上的淡淡笑容都似乎没有变化。
神仙本就没有七情六欲,即使明知道他这一沉睡就是到天地岁月尽头,也没有哪一张面孔露出悲戚之色。
大殿的正中,空旷地升起的一座玉台,逐夜站立一旁。
玉台下神使低头跪拜,重华最后将目光扫过在场诸神,不见那道朱红身影,唇边极淡的笑容不变,他合眸颔首。
片刻之后,仙界长明的天际倏忽黯淡,森罗密布的星辰齐亮,最高处的紫微星光芒渐失,归于沉寂。
银河深处,正和云璃携手同游的红妩抬起头,看着那北天正中的白色光芒在空中极亮地闪了一下,就此消失不见。
以后亿万年,紫微星也都将如此黯淡,再不复明。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
第三十四章
在天际那熟悉的星芒熄灭之后,红妩的身体微动了动,云璃在旁拉着她的手轻问:“妩儿?”
转头向他笑了笑,她放下和他挽着的手摇头:“没什么。”
仍旧和云璃在银河中畅游之后才出来,她在摇光殿前提起招摇红衣的裙摆,向他笑:“云怀……谢谢你陪我。”
天界中岁月仍旧悠长,不知不觉中,一切都已变改。
在重华陷入沉睡的第二日,云璃就继位成为天帝,紫微殿上众仙齐聚,巍峨的宫殿变改了名字,迎接新的三界共主。
连久未在天庭出现的佛祖也动身前来,名义上是佛祖弟子,红妩上前合十行礼:“红妩见过师尊。”
庄严宝相上带着淡淡悲悯,佛祖向她微微颔首:“仙君多礼了。”
红妩笑笑,在她即将直起身子的时候,听到耳畔传来低低一声喟叹:“情劫未满,心魔难除。”
身体一震,红妩忙抬起头,佛祖却早已离去,只留下垂眸的侧影。
这一日紫微殿更名为凌霄殿,云璃在御座之上接受众仙叩拜,距离得远了,那淡青身影在一片纯白玉色里显得有些渺遥。
虽然处置了混元真君和其他几个有不轨之心的神仙,但云璃未在众仙职位上多做安排,红妩还是身司战乱。
人界中魏朝在锦祀暴亡之后就一蹶不振,连着立了几个幼帝,外戚内宦轮流作乱,未过多少年就有拥兵自重的节度使攻入京师,将仅有八岁的小皇帝废除,另立新朝。
然而这个新君却未能降服其他割据的诸侯,短短几年之内南北方迅速涌现几个自立为帝的朝廷,各自打着正统的旗号向对方征讨。
山河多难,不过太平了不足百年,人界就又重新陷入战乱之中。
这一次的乱世是因为魏朝气数突然被打乱的结果,绵延达百年之久,天庭无法再强行对其规整,唯有听之任之,等其自然结束。因此红妩也并未被派往下界引导命数,仍旧留在天界。
日子悠闲,连云璃在继位之后也事务繁忙,无法再像以前那般整日陪着她,红妩只好就四处乱走,去得最多的地方,当然是南冥的清泠府。
经过这么多事情之后,南冥仍是那样温和淡然的样子,每次红妩来后还是泡上一壶玉露茶,在院中和她相对而坐。只是原先来了兴致的时候,或许还会叫红妩和他下一局棋,现在他低头摆着棋子,那棋局对面,再也不见有和他对弈的身影。
敖广还是三五不时地就会在清泠府中出现,这天红妩又大摇大摆地来了,他正在南冥身旁站着,抬头望过来,那目光上下来回把红妩打量了几遍,眉头紧蹙,一脸不屑。
早习惯了他这样的目光,红妩哈哈笑着:“怎么,龙王殿下今日看我特别不顺眼么?”
以为敖广会反唇相讥,谁知他却冷哼一声,自袖中取出一个东西递过来:“给你的。”
红妩笑笑接过来,看那是枚通体晶莹的玉簪,式样简单的簪身上隐约有雕刻的纹路,握在手中淡淡生温。把玩着玉簪,她调侃:“龙王殿下突然赠簪,我还真受宠若惊了。”
似是不想多说,敖广淡哼一声:“这样的法宝给你来用,真是糟蹋。”
这当然不是一根普通的玉簪,红妩拿在手中的那一刻起,就觉察到了玉质下那浑厚的凛冽法力。笑笑随手将仙力注入其中,那玉簪蓦然亮起纯白光华,刹那间化身成一柄长剑,那剑身竟然呈透明之色,在空中宛如一汪凝成长剑形状的清泉一般。红妩随手丢了一片落叶下去,叶片落下,在触到剑身那一刻,就被锋利无匹的法力割成齑粉。
虽然见过诸多法宝,红妩还是忍不住感叹:“果然东海多宝物,这样难得一求的宝剑也有。”
敖广却早已不再看她,把目光落在坐着的南冥身上,语气轻下来,带着些央求和关怀:“总是下棋太劳神,小心头又要疼了。”
南冥连头都不抬地应一声:“无妨,你不是新娶了易水龙君的掌上明珠,别总待在天界,也要多陪陪新婚夫人。”
敖广依旧好声好气:“她又有什么好陪的,我还是担心师尊的身体。”
一向气焰嚣张的龙王殿下哪里又有过这么低声下气的时候,那英俊眉目间似乎还藏着些委屈,红妩在一旁看得掩唇偷笑。
那柄敖广送来的法宝还真格外好用,几日后红妩下界查探人间战况,不小心在华山之巅遇到了一只蛇妖。
乱世之中妖物横行,此次这只法力已经修炼得甚为高深,藏身在一处山洞中,等红妩路过时将一股强大毒雾喷出袭来,若不是护体的仙力及时张开结界,红妩几乎就要着了道。
看着眼前那个化身狞邪男子的蛇妖,红妩冷冷一笑,正要招出自身仙力凝成的长剑,突然想起头上插着的那枚玉簪,就抬手将之拔出,潇洒一挥,那玉簪感应到她的仙力,随即化成长剑,寒气凛冽,熠熠生光。
在看到那柄长剑之后就变了脸色,红妩却不等那蛇妖逃脱,冷笑一声,一剑劈出,白光自剑锋中激射而出,所到之处,那蛇妖转身欲逃的身形已被生生劈成两截。
脸上犹自带着惊骇表情,那被劈开的妖身一节节化出蛇妖的原型,浮在半空巨大的黑色蛇身静了片刻之后,肉身分崩,块块散成粉末,自空中飘落。
即使知道这宝剑法力强大,也没想到一剑之下竟有如此威力,而且那剑身上涌动的法力不知为何跟她自身的仙力意外地融合。一般法宝因为自身所带的法力和使用者的法力不是十分相契,第一次使用起来都需要使用者刻意将仙力配合法宝。
但这宝剑却像是依着她的法力铸造的一般,根本不需要任何调整,只是拿在手中就能随心所欲。
心中想着要好好谢谢敖广,红妩将拿长剑又化成玉簪插在发间,负手飞向天界。
原本是想在清泠府中碰到敖广就好好称谢,谁知道她这次回去之后,却一连好几天都没在南冥哪里见过敖广。
几日之后,她就忍不住问南冥:“你家小广呢?不是往这里跑得挺勤的么?现在怎么不见了?”
南冥还是低头摆着眼前的棋局自弈,淡淡说:“闹脾气了。”
红妩摸了下巴:“日子过得好好得还不多加珍惜,有什么脾气好闹的?”
抬眼看了看她,南冥摇头:“我怎么会知道。”言毕微蹙了蹙眉,眼中闪过一丝隐忍的痛楚。
和他们在一起久了,红妩也知道了南冥的头疼症并不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完全已经好了,时不时还会复发,只是他一贯忍耐,很少显露出来而已。
想着南冥在这里忍着病痛,敖广却在那里闹脾气,红妩心头一阵火气,开口就说:“你都这样了,他还闹什么?也不知道轻重!你等着,我去东海叫他。”
她从来说什么就是什么,南冥还没来得及出言挽留,她一振衣袖,已经飞出了府邸。
望着那匆匆离去的绯红身影,南冥只好轻叹一声,对着棋局对面低声自语:“重华……这丫头真是被你惯坏了。”
自然不可能有任何回应,那空荡荡的位置上,寥落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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