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庄周就要葬身此地。
庄周似乎茫然不知,仍是挣扎着迈出了一步,又踏上了一阶,朦胧中他似乎听到了一声轻微的叹息,这里,已是他的极限,下一刻,就是爆裂开来,化作一团血雨。
这时,异变陡生。
那由煞气转化而来的元气,本是存放于他体内,尚未得以有效利用,此时在这无比的威压下,被悉数打散成最细微的本源元气,化作纯正的元力,压入他四肢百骸无数细微的经脉中去,千万条能量通道瞬间被打通,庄周终于进入了入微的状态,在续对身体初步强化后,终于开始对遍布身体内部无以数量计的细微脉络进行改造。
于极限处做突破,在绝境地孕生机,这便是星辰诀。
四周无形威压猛地一颤,感应到庄周体内惊天动地的变化,那神秘人终于忍不住震动,然后那铺天盖地的威压便转瞬消失的无影无踪,接着一股浑圆融通浩大接通天地的神念出现在庄周身边,无形无迹,却又无处不在,若说适才那威压如同秋杀万物,不可抗拒,却又不着半分烟火之气,此时便是春生大地,春雨过处,无声无息滋润万物,其道犹天,春生秋杀,无所不可,显然那神秘人对道的领悟,已经臻至不可思议的玄妙境界。
得此之助,庄周体内狂暴的能量流顿时开始平复下来,元力从千万细微脉络中丝丝缕缕涌出,汇入更粗壮的经脉,再汇聚到星辰海中,千河百川长龙般欢快的回归本来,而后元力激荡,又蒸腾而起,化作朦胧雾气,散入无数细胞当中,再渗透到细微的脉络中去,周而复始,永无止歇,便如水的大循环,构成了一个完美的回流。
之前的积累终于在此刻做出突破,庄周体内的突变,就好比鲤鱼跳龙门的那一跃,得此突破,庄周体表伤痕尽皆平复不说,透体宝光更甚先前,不但是血肉骨骼,便是最细微的脉络,也是一片通透广明,神人肌肤如冰雪,待到庄周睁开眼来,望向山顶的瞳子里一片温润,光华内敛,显是较之先前虚室生电锋芒毕露又有进步。
这时从山顶飘来一件天蓝色道衣,一个柔和的笑声在他耳边响起,“贵客即来,却又为何踟蹰不前,何不上来一叙。”
那道衣上光华流转,大为不凡,庄周一把捞过,惊觉其上蕴涵强大力量,显然对身体大有保护之用,便嘿嘿一笑,将道袍披上,说道,“多谢仙长赠衣之德,小子正为曝身不雅,不好拜访高贤。”
窘态即解,庄周便昂然而上,没了威压阻拦,千级石阶不过转眼便尽被他踏在脚下。
入眼一片仙家宫阙,无数玉宇琼楼,错落似山峦,翼列如星辰,只见千条瑞气蒸腾,万道霞光表里,灿烂美丽如云锦,绚丽多彩胜朝霞,有瑶草琪花,暗香浮动,有仙鹤白鹿,悠然而过,好一派仙家气象。
却听那柔和的语声问道,“此地可佳?”
庄周漫声应道,“前所未见,但如此奢华,恐不是修行正道。”
他忽地惊醒过来,省起那问话之人是谁,连忙收摄心神,却见眼前一人羽衣星冠,意态悠闲,正向自己微微而笑。
此人便似融于这方天地,便如一草一木,一花一石,随处可见,并无显眼之处,难怪之前被忽略,庄周心中疑惑,心念动处,神识无声无息扫过,还是平平凡凡,普普通通,最是常见不过。
那人似是窥破庄周心思,又是微微一笑,庄周神识所见世界蓦然巨变。
灿烂如大日,皎洁似明月,浩瀚若星空。
无暇的光华从他身上散发出来,明亮,柔和,温暖,更奇的是,那万千宫阙所发的毫光,并未被他身上光华干扰,却成了陪衬一般,好似千万片绿叶,簇拥着他,彰显着他,这万千的宫阙,便只是为了他的存在而存在。
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盖不滞于外物,是故人不知,此人分明也已经达致此种境界。
庄周忽地惊醒自己面前的人拥有的是何等的神通,自己所为又是何等无礼。
他肃容行了一礼,毕恭毕敬的说道,“小子无状,还请仙长赎罪。”
那人褪去了平凡的外表,瞳子较之最黑最深的夜空更深邃,闪烁着洞察一切的智慧,他便好似整个人瞬间从这个时空拔离一般,到了另一个层面,悠悠然的说道,“小友不必如此,大道之大,可塞苍冥,其小可入芥子,其恒也可历千古,其变也形之于万物,吾辈所求,正是这旋转乾坤经纶万古不易之道,然较之于道,吾等修者不啻恒河细沙,渺小不可言,欲求大道,诚难哉,吾虽有所得,也不过是摸索而前,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而已。”
庄周忽的有所领悟,肃容又是一礼,“如此,小子庄周拜见师兄。”
那人一怔,脸上不禁露出一丝喜悦,“果然好悟性,吾辈俱以大道为师,你称我师兄也不为过。”
他说着便伸手拉住庄周,笑着说道,“师弟且随我来。”
庄周暗自惊讶,这礼节似是极为古老,这位新认的师兄到底是何方神圣,两人一路行去,庄周忍不住问道,“敢问师兄名讳。”
那人洒然说道,“山河大地已属微尘,而况尘中之尘!血肉身驱俱归泡影,而况影外之影!吾之姓名早已忘却,称吾浮萍散人便是。”
浮萍者,无根也,庄周望向浮萍散人的目光中满是疑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取这么个名字。
浮萍散人看出庄周疑惑,随手一挥,眼前顿时显出三尺见方一个小小空间,其中山川景物俨然,上有明珠,形如日月,他微微一笑,伸出手指,在那珠子上微微一拨,那玻璃球大小的明珠顿时骨碌碌的旋转起来,如同地上的陀螺。
庄周只觉眼前一亮,光线错乱,他睁目看去,却是天空中的金黄大日也是滴溜溜的旋转不休,他惊骇之余,却终于认识到,浮萍散人拨弄的,可不正是天上大日,如此神通,要把自己从数千里外弄来更是等闲之事了。
却听浮萍散人淡然说道,“物莫大于日月天地,然日月只是笼中之鸟,天地也不过是行于苍茫之上一叶浮萍,却又何足道哉。”
这是真正洞烛星辰运转规律后无天无地的大逍遥。
庄周睁眼望去,却正见浮萍一脸期许的望着自己,心中一动,已知这位师兄其实是在提点自己今后修行的道路,不由感激说道,“多谢师兄指点,如同拨云见日,师弟眼前顿时一片豁然开朗。”
两人一路行去,所过雕栏玉砌,珠灯金壁,华美异常,便是人间帝王之家,富贵至极,却也远远不如这里万千气象,当下笑着说道,“适才师弟口出狂言,实在是鲁莽了,以师兄的修为,自然不会再受这外物所拘。”
浮萍洒然一笑,“此地所在,原是一件被称为烟霞丹鼎的法宝,当日我为炼化那凶物,向烟霞道友商借了这件法宝,烟霞道友颇为大度,闻知用途之后,便欣然将鼎相送,这烟霞丹鼎宫便在鼎中,和鼎连成一体,不可分割,烟霞道友为人慷慨,便也索性一并赠予了为兄,你若喜欢,便送了予你,你也不用担心这浮华之物败了心性,若是心地上无风涛,随在皆青山绿树,性天中有化育,触处都鱼跃鸢飞,却也不必拘于外物。”
听他一说,庄周顿觉此峰确有些像丹鼎,峰上烟霞缭绕,这烟霞丹鼎宫之名想是由此而来,庄周心中揣测,却也大为感动,当下说道,“此宫是师兄所居,师弟如何敢夺人所爱,何况此宫如此气象,只怕不是师弟可以消受。”
浮萍不禁失笑,“原来师弟也会畏首畏尾,修道本是大丈夫事,区区一处宫殿,又有什么受不起的,那套无用保身之道,你大可收起,至于为兄,你也不用担心无处可去,忙完此事,我也可以解脱了。”
他目光深邃无比,似乎看到了未来。
庄周大吃一惊,正要开口询问,两人已是走至殿门,浮萍一指殿中一排鼎炉,笑着说道,“那九个丹鼎,便是仿轩辕镇蚩尤所造九鼎,我称之为烟霞九鼎,正是这烟霞丹鼎的阵心。”
庄周凝目望去,那九个丹鼎呈内一外八排列,外边八个,位置正是按照先天八卦而来,其上刻有山川社稷、草木花虫,飞禽走兽,符咒文字,鼎口处烟霞蒸腾,汇聚至中间一鼎,九道烟气连成一体,其中有万千光华流转,伸缩之间,隐隐和浮萍身上无色宝光相呼应。
浮萍笑着说道,“这烟霞丹鼎威力巨大无比,取天地为炉,用阴阳为炭,又驱造化为工,炼万物如炼赤铜,那些凶兽妖物任是有天大的神通,一入此鼎,也是生杀予夺,尽在手中,此外更有诸多妙用,今日师兄便将它传了于你,也可助你将来一臂之力。”
庄周正在欣赏那鼎上古老花纹,闻言失口说道,“师兄,这怎么可以。”他有些恋恋不舍的看了眼九鼎,正色说道,“你把这东西给了我,自己到哪里去,此事万万不可。”
浮萍微微一笑,“这法宝虽然威力巨大,但于我却是早已无用,你不必再推辞。”
庄周实是爱煞了那宝贝,见浮萍望向自己的目光大是热切,当下有些犹豫的说道,“只是我功力浅薄,只怕得了这物,也未必能用。”
浮萍不由失笑,“原来你是担心这个,为兄既然把这物传了给你,自然保你能用就是,你看为兄修为如何。”
庄周不假思索的接道,“深不可测。”
浮萍摇了摇头,淡淡说道,“我不过是当日我主留下的一丝分神而已,能有如此神通,全仗这烟霞丹鼎之助,你的修为虽然浅了些,但只要小心些,倒也不用太担心,只是不能随心所欲就是。”
庄周骇然问道,“这怎么可能。”
他震惊的简直难以置信,但却隐隐觉得,浮萍所说全然属实,没有半分虚假,难怪他自称浮萍,原来是因此之故,他脱口而出相问,实在是所受冲击过大,分神已是如此,本体又是何等神通,那是人类可以做到的吗,他先前学道,不过是求长生,此刻却真正对道本身产生了兴趣,那究竟是怎样神秘不可思议的伟大存在啊。
浮萍淡然点头,“当日我主将刑天干戚镇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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