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独角兽- 第12部分

“乖乖龙地咚，真是独角兽。”松鸦一边在树枝上跳上跳下，一边一本正经地说，“自从当年见过一次，很久没有看到独角兽了……”

“你见过！拜托，有没有搞错。”妻子说，“当年见到独角兽的是我，不是你，记住喽，老公！你都见过多大的世面，我还不知道？你没见过的东西多着呢。

雄鸟全然不顾雌鸟的冷嘲热讽，只管叽叽喳喳地说：“她还有一个穿黑衣的伙伴，长得真是奇怪。他们正朝猫岭的方向走去，我想他们是不是想去哈格德王国哟。”他装腔作势地歪着脑袋，当年他就是凭这个姿势赢得了松鸦太太的芳心。“提起老哈格德国王的晚餐，那场面，何等的壮观呀！”松鸦感叹地说，“独角兽好样的！勇闯哈格德国王的禁地，如果我能亲眼看见……”

“拜托！老公，不要开口独角兽，闭口独角兽，好不好！”松鸦太太十分不耐烦地叩击着鸟喙，打断丈夫的话，抢白道，“哼，独角兽！这位女士整天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光知道幻想。”她被孩子们吵了一整天，窝了一肚子的气，正找不到出气的地方，见丈夫开口闭口就是独角兽，愈发气得连脖颈上漂亮的羽毛都竖了起来。

“小心肝，看你又多心了吧？我这可是第一次见到她呀，以前可从来没有……”蓝色松鸦低声下气地向松鸦太太陪小心，松鸦太太当然知道他以前从来没有见过她，“你可得敢！”她心想。不过，她还是难以原谅自己的老公，抡起翅膀，一巴掌把他扇出去老远。“哼哼，让你尝尝老娘的厉害，看你还敢不敢到处拈花惹草。”

春天来了，大地一片烂漫，蝶飞蜂舞，鲜花遍地。独角兽和魔法师行进在这春天的原野上，一路走，一路欣赏沿途的乡野风光。他们翻过山势平缓的猫岭后，进入了一个开满紫丁香的山谷，山谷的两旁环绕着低矮的山丘。山丘上长满了碧绿碧绿的苹果树，远远望去，那些苍翠欲滴、连绵起伏的山丘就像一群驯顺的绵羊，正成群结队地俯首排列在山谷两边，迎接独角兽的造访。出了这个山谷，天气就渐渐热了起来，他们已在不知不觉中从春天走入了初夏。他们进入了一片一马平川的平原，炽烈的阳光从万里无云的蓝天上倾泻下来，无情地蒸烤着赤裸裸的大地，空气滚烫得好像刚刚融化的糖浆。独角兽和史曼德里克顶着烈日，一路前行。他们涉过水流湍急的溪涧，翻过荆棘密布的山崖，穿越茂密幽暗的森林，这些森林常常让独角兽不由自主地回忆起她的家乡。尽管他们经过的这些森林没有一座能和她那座森林相比，因为这些森林都不像她的森林那样四季长绿。只要秋天一来，这些树木就会凋零，枯叶遍地，鸟儿不再歌唱，野兽也纷纷离去，森林里变得一片萧瑟。“现在，家乡的那座森林肯定也有了季节的变化吧！秋天来了，也会和这些森林一样凋零、枯萎吗？”她满怀忧伤地想，不过，她在心中安慰自己说：“我迟早是要回去的。到那时，那座森林又会像以前一样，一年四季鲜花盛开，常青不败。”

每天夜里，当饥肠辘辘、筋疲力尽的魔法师倒头睡去时，独角兽就会静静地等待着月亮从天边的群山后面升起，她彻夜不眠地仰望着月亮，希望能从明镜一样的月轮中看到红色公牛那巨大的身影。一连好几天，她都觉得闻到了一种她从来没有闻到过的奇怪的气味，一直若断若续、若即若离地弥漫在自己的周围。她以为是那头红色公牛终于出现了，他似乎一直鬼鬼祟祟地在暗中跟踪着她和魔法师。一天夜里，这种奇怪的气味又出现了，而且比以前任何一次闻到的都浓烈。独角兽机敏地一跃而起，凛然地长啸一声，摆开迎敌的架势，却发现那来者根本不是什么公牛，只不过是两三只野鹿正惊讶地瞪大双眼，在远处畏葸地看着自己，不敢靠前。野鹿们都很仰慕独角兽，同时又很嫉妒她。那几只野鹿一直依依不舍地跟着她，看得出来他们有好多心里话想对她说。终于，他们窃窃私语地商量了一番后，其中一只两岁的雄鹿在伙伴们的怂恿下，鼓起勇气，走到她跟前，眼睛低垂着不敢与她的目光相遇，吞吞吐吐地说：“你真美！比我们的妈妈说的还美。”

独角兽静静地看着这只腼腆的小鹿，心中明白他只是想对她说出自己的爱慕之情，并不需要她回答什么。其他野鹿在他身后忍不住偷偷地笑，嘁嘁喳喳地鼓动他说：“快说呀！快说呀！”那只雄鹿终于勇敢地抬起头，看着她，激动万分地朝她叫道：“但是，我还认识比你更美的野兽。”说完这些话，好像了确了一个平生最大的心愿似的，扭头就跑，不一会就和他的伙伴们一起消失在迷离的月光之中。独角兽目送着他们远去的身影，重新在散发着青草气息的草地上躺了下来。

独角兽和史曼德里克一路风尘，跋山涉水，风雨兼程，走了一村又一村，过了一店又一店。每次经过那些荒僻安宁的村庄，史曼德里克就忍不住会扯着嗓子在街头吆喝一番。他自称是一位跑江湖卖艺的术士，今日有幸来到贵乡宝地，略献薄技，还望列位乡亲多多赏光捧场，有钱的施舍几个铜板，有饭的给口饭吃，没钱没饭的借个地方让他和他的白马暂且栖身。那些村庄往往只有寥寥几户人家，有时候即使他喊破了嗓子，也没几个搭理他，看热闹人也是稀稀拉拉。不过，经过热闹的市镇时，情况可就大不一样了，魔法师终于可以一显身手了。常常有那些乐善好施的人家把他们请到家里，不仅好吃好喝地款待他，还专门打扫房间供他过夜。他那匹“漂亮的白马”则被安置在马厩里，有马夫无微不至地照料着。每天晚上，孩子们上床睡觉之前，魔法师都会带着他的“白马”搭档，到集市广场上给大家表演一会子魔术。场子四周高高挂起灯笼，市民们围成一圈，看魔法师表演他的绝活。明晃晃的灯光引来无数的飞虫，它们也和市民们一起看热闹。自从上次变故以来，魔法师的法力似乎大不如前了。因此，每当表演的时候，魔法师很少表演他原先最拿手的大型魔法，无非就是变一些大家司空见惯的小把戏而已，比如让布娃娃说话啦，把肥皂变成糖块啦，诸如此类的雕虫小技。即使这样，这位可怜的魔法师也常常有失手的时候，有时弄得他自己觉得十分尴尬，独角兽都替他感到害臊。不过，那些孩子们却不管这些，依然看得不亦乐乎。魔法师不慎失手的时候，他们反而看得更开心，常常会因为魔法师抓耳挠腮的样子而被逗得哈哈大笑，还以为魔法师在故意出洋相逗他们呢。见孩子们这样喜欢他，家长们对他也很和气，给他准备很丰盛的晚餐，一边陪他吃饭一边听他天南海北、海阔天空地神聊。凉爽的夏夜，十分短促，魔法师往往和主人聊着聊着，天色就不知不觉地破晓了。那样的日子真是让人怀念啊，即使过去了很久，独角兽还老是记起干净的马厩中那种新鲜的、像甘草巧克力一样好闻的干草气味。史曼德里克晚上来看独角兽时，他那瘦长的身影被昏黄的马灯灯光映照在门上、墙上和烟囱上，那一跳一跳的样子，好像余兴未尽，还在一个人偷偷摸摸地起舞弄清影呢。

天一亮，他们就告别好客的主人，继续上路。史曼德里克的口袋里装满了新鲜的面包、奶酪和柑橘。独角兽就像一匹乖巧驯顺的马儿一样紧紧地跟在他的身边，他们不紧不慢地走着。道路两旁高大的树木投下浓浓的树阴，他们在树阴和阳光中穿行，一会儿走进幽暗的树阴中，一会儿又走进耀眼的阳光下。独角兽的身体也不断地改变着色彩，时而被阳光照耀成浪花一样耀眼的白色，时而又被树阴染成树木一样的绿色。市民们，尤其是那些孩子们，依依不舍地把他们送到路口，目送着他们远去。也许，魔法师的那些雕虫小技很快就会被人们忘记，但他那匹漂亮的白马，却让人难以忘怀。人们会经常谈论起她，那些多情的女人晚上睡觉时还会梦到她，常常还会在梦中无缘无故伤心得哭出声来。

一天傍晚，他们来到一座十分繁华的市镇，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十分热闹。这座市镇的人家好像都非常富有，因为连街上的乞丐都胖得长着双下巴。大腹便便的老鼠在街上大摇大摆地闲逛，也没有人在意。他们一迸城，市长立刻就得到了消息，市长大人和市政厅的议员们马上派人请魔法大师前去做客，为他接风洗尘。独角兽也被领到一片美丽的牧场，任她在那里自由徜徉。牧场上芳草萋萋，又嫩又绿，味道就像刚挤出来的牛奶一样鲜美。傍晚时分，当暑热渐渐退去之后，在市中心的露天广场上举行了盛大的晚宴。广场上，桌子摆了一大片，到处都是鲜花美酒，派头十足的绅士，身穿绫罗绸缎的女士和小姐，市长大人有意想在尊贵的客人面前炫耀一下自己城市的富有。那真是一次盛况空前的晚宴呀！

晚宴上，魔法师侃侃而谈，向市长大人和参加晚宴的贵人们吹嘘他周游世界、降妖捉怪的神奇经历。他滔滔不绝地念叨什么国王呀、怪龙呀、骑士呀、城堡呀、贵妇人呀等等，说得天花乱坠，听众啧啧称奇。说实在的，他这样说倒并没有撒谎，因为那确实都是他亲身经历的事情，只不过他在说的时候，把故事添油加醋了一番而已，让人听了倍感舒畅，甚至连那些博学多识的市议员也听得津津有味。不仅出席酒宴的贵人，甚至连那些大街上的过路人和商贩，也纷纷围拢过来，听他讲解开锁的咒语。魔法师是一个诚实人，没有骗他们，如果使用恰当的话，那咒语确实有用。许多人都看见了魔法师手上累累的伤疤，看起来有些吓人。魔法师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故意轻描淡写地说：“这个嘛，是一个鹰首女妖留给我的纪念，她们都喜欢咬人。”

“难道你从来没有害怕过嘛？”一个漂亮的年轻姑娘突然柔声地问他，市长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