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只有一个马槽的高度时,帽子又忽然像被托住了一样,停住了下坠,挨着地面平稳地飞行了一段距离,飞到广场边,在一个水桶的上方停了下来,慢慢地落到水桶中,不见了。众人正在疑虑,却见那帽子很快就又从水桶中飞了上来,而帽子中已经鼓鼓地装满了水。就在众人啧啧称奇之际,却见那帽子不再像刚才那样在空中兜圈子,而是径直地朝广场中心飞回来,众人一眼就看出,他的目标正是杰克·琼里。杰克·琼里也发现了这一点,立刻大惊失色,慌忙用手捂住他那乱发蓬蓬的脑袋,失声喊道:“哦!不!不!快把那该死的帽子弄开!”他身边的人们呼啦一声,纷纷从这个强盗头子的身边闪开,生怕也跟着他沾光。他的那帮弟兄们眼看着老大就要出洋相,也一个个袖手旁观,有的还禁不住幸灾乐祸地傻笑。史曼德里克脸上漾起胜利者的笑容,他伸手打了一个响指,帽子突然加快了飞翔的速度。
但是,就在那顶盛满水的帽子快要飞到那家伙的脑袋上方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帽子突然改变了飞行的方向,一开始是缓慢地转向,接着陡然来了一个急转弯,帽子竟离开杰克·琼里朝着市议员们所在的桌子一路疾飞而来。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在广场上引起一阵骚乱。市长也发现事情不妙,刚想站起来,但已经来不及了。那顶装满水的帽子不偏不倚正好稳稳妥妥地扣在他的脑袋上。史曼德里克和众位议员幸亏闪避及时,帽子没有扣到他们的头上。饶是这样,市长身边的两位议员也还是溅了一身水。
广场上顿时像炸开了锅一样,有人笑,有人叫,乱成一团。杰克·琼里趁乱飞马冲到史曼德里克身边,后者正手忙脚乱地用桌布给淋成落汤鸡的市长擦拭,一边擦一边忙不迭地道歉。那强盗从马背上伸手揪住魔法师的衣领,俯下身冲着他的耳朵咆哮道:“我想这下保管你小子吃不了兜着走。识相的还是跟我走吧。”说罢,轻轻一拎,把魔法师像一捆稻草一样往马鞍上一甩,勒转马头,飞奔而去。那帮骑士,也呼哨一声,跟在他后面,扬鞭策马,绝尘而去。他们那狂乱急骤的马蹄声越去越远,很快就消失在暮色之中听不见了,但这伙强盗留在广场上的那股混杂着狂笑声、饱嗝声和马喷响鼻声的嘈杂声浪,过了很久还在夜空中回荡。
众人纷纷跑过来,问市长是不是应该派人跟上去,把魔法师救回来,以免出事。市长摇摇湿漉漉的脑袋说:“我想没有这个必要。如果我们的客人真像他自己宣称的那样了得,他自会有办法脱身;相反,如果他说的是假话,只是想利用我们的好客骗吃骗喝,却没有给我们带来任何好处,那他就是罪有应得。各位不必替他担心。”
水从他的头发上滴滴答答地流下来,流过面颊和脖子,然后在胸前汇聚为一条细细的溪流。他抹了一把遮住眼睛的水,朝远处的牧场上望去,见魔法师那匹漂亮的白马仍在那里,迈着细碎的步子,悠闲地在牧场边的栅栏前跑过来跑过去,白色的身体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引入注目。牧场上一片静谧,好像刚才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市长悄声说:“我们的朋友离开了,我们该好好照料他的坐骑,因为看他刚才的口气,他对这匹马还是很珍惜的。”他命令两个马夫,到草地上把那匹马儿牵回来,拴在自家马厩中最坚固的一间厩舍中,别让她跑了。
那两个马夫向草地走过来,但是,他们刚刚走到牧场的人口处,那匹白马突然轻轻一跳,跃过篱笆,一眨眼的工夫就消失在茫茫的暮色中不见了,快得像一颗划过夜空的流星。两个马夫久久地看着那道白光倏忽而逝的远方,惊讶得半天没有反应过来,站在牧场边只管发呆,好像被钉在那里一般,连回去给市长大人复命都忘记了。好久好久,两个人才回过神来,仿佛大梦初醒一般,懵懵懂懂地彼此打量了一下,谁也没有说一句话。后来,两个人一提起这天傍晚各自的表现,回想当时那副呆若木鸡的样子,都会不由自主地笑起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俩犯了傻病呢。
第五章 魔法师遭劫
十几匹烈马在夜色中一路狂奔,史曼德里克被摁在剧烈颠簸的马背上,肚皮被马鞍硌得火辣辣地痛,他只觉得耳旁狂风呼啸,不知道这群马贼要把自己掳往何处。此刻,他也根本顾不上这些,他的脑袋里一直回想着刚才那一幕,百思不得其解。那顶帽子怎么会突然改变方向,而扣在市长的脑袋上呢?究竟什么地方出了纰漏?他想来想去想不通,或许是因为自己光顾卖弄,让帽子在空中盘旋得太久耗损了内力。想到这里,他拼命摇摇头,像他这样屁股朝上趴在马上,摇起头来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也许只有魔鬼自己知道他想做什…么,”他想,“我自己却是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不管怎么说,我不应在这个时候表演这个法术,时机不对,等将来给魔鬼写一封信问问吧,我知道他住在什么地方。”马纵身跃过一条小溪,一下子把史曼德里克颠起老高,又重重地摔下来,他似乎也浑然不觉。
马队闯进了一座黑暗的森林,树枝和灌木丛的枝条不时地抽打在魔法师的脸上。马队在森林中穿行,逐渐停止了狂奔,变成了小跑,一会儿又变成了慢行。突然,黑暗中一个又高又尖的声音大喝一声:“站住!口令!”[小说网·。。]
“见你娘的鬼!是我!”杰克·琼里骂骂咧咧地嚷道。他一时记不起口令,使劲挠着胡子拉碴的腮帮子,发出一阵像锯木头一样的声音。过了片刻,忽然提高声音,叫道:“绿林豪侠,戮力同心;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为了胜利,出生入死……”
“为了自由!”那个又高又尖的声音说,“不是为了胜利,一错
“谢谢,为了自由。戮力同心,不对,不对,我是说绿林豪侠,戳力同心,有难同当,不对,不对,他妈的!”杰克·琼里急得抓耳挠腮,“有难同当……,求求你,帮帮忙,下面怎么说来着?”
“我为人人,人人为我。”那人好像不想为难他,慨然提醒他道,“下面的你能说上来吗?”
“我为人人,人人为我,人人为我……,该死的。”杰克·琼里气急败坏地吼道,“我为人人,人人为我,和则俱荣,离则俱损。”他狠狠地朝马肚子上踢了一脚,带着他的人马继续前行。
突然,黑暗中尖啸着射出一只响箭,紧贴着杰克·琼里的耳朵飞过,把他的耳朵射掉一小块,捎带着又在他身后那匹马的屁股上划了一道长长的血口子,然后像一只蝙蝠一样低低地掠过马队,消失在黑暗中。马贼们一阵惊悸,立刻呼啦散开,躲到树后。杰克·琼里破口大骂道:“见你娘的鬼,瞎眼啦!老子说了足足有十遍口令,还不放行?你小子休要让我……”
“你不在的时候我们把口令换了,杰克!”岗哨在黑暗中叫道,“原来那个太难记了。”
“什么?你们把口令换了?”杰克·琼里捞起史曼德里克斗篷的一只衣角,揉着鲜血模糊的耳朵,“你们换了,老子如何说得上来?不是成心跟老子过不去吗!你们这些狼心狗肺、没心没肝没良心的东西!混蛋!一群混蛋!”
“杰克,不要发火!”岗哨说,“你瞧,假如你知道这个新的口令,就不会这样麻烦了。新口令简单极了,你只要学两声长颈鹿叫就行了。这全是头儿一个人想出来的,真了不起。”
“学长颈鹿叫?”那大汉在马上气得直蹦,这下可苦了他胯下的坐骑,它又是尥蹶子.又是刨蹄子,“长颈鹿根本就不会叫!你们这些笨蛋!走着瞧吧,说不定头儿哪一天心血来潮,还会让我们学蝴蝶叫、学鱼儿叫呢。”
“这我知道,不过这样一来,就不会有人忘记口令了,连你也不会。头儿真够聪明的,是不是!”
“那家伙真了不起。”杰克·琼里装出一副钦佩的口气说,“不过,假如你遇到了一对巡逻兵,或者遇到了国王的手下,他如果也像长颈鹿那样叫,你该怎么办?”
“啊哈!”哨兵洋洋得意地笑道,“这正是头儿了不起的地方。这个口令规定,你在学长颈鹿叫唤的时候,要叫三声,两长一短。”
杰克·琼里坐在马背上,不停地揉着自己鲜血模糊的耳朵。“好吧,两长一短,两长一短。”他懊恼地自语道,“还有什么比这更蠢的,必须说什么见鬼口令,说不上来就挨冷箭。两长一短,嘿嘿。”他嘟嘟哝哝地念叨着,策马钻进黑黑的森林,其他人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不一会儿,就听到前面传来嘈杂的说话声,嗡嗡嘤嘤像是一群偷蜜的黄蜂。当他们越走越近,俯首趴在马背上的史曼德里克能够听出其中有一个女人的声音。他的腮帮子感到一阵灼人的热浪迎面扑来,竭力抬起头,向四处打量着,发现他们来到了一片林间空地,空地中央燃着一团熊熊的篝火。十几个强盗围火而坐,在缭乱的火光映照下,一个个面目狰狞。魔法师闻出空气中飘动着一股香喷喷的烧豆子的气味。
见到杰克·琼里回来,一个满脸雀斑、一头红发的大汉迈着大步走上前来,迎接他们。这人同样是一副破衣烂衫的打扮,但好像比其他人穿得稍微齐整一点。“啊哈!杰克,鞭敲金镫响,高唱凯歌回!”他一眼看见马鞍上还趴着一个大活人,故作惊讶地叫道,“瞧瞧,瞧瞧,这是谁呀?你请来的这位是哪个道上的?是朋友,还是俘虏?”他回过头,朝火堆那边喊道:“嘿,宝贝,把汤再多加点儿水,有客人呢。”
“不知道这家伙是什么来历。”杰克·琼里瓮声瓮气地说。于是,他就开始给大家讲起自己刚才的奇遇,广场上盛大的宴会,会飞的帽子。就在他要讲到高潮时,猛听得一声尖叫,接着,一个疯疯癫癫、骨瘦如柴的女人冲进围成一圈的人群,打断了他的故事,“库里,我不想干了。再加水,那汤就稀得跟尿一样了。”这个女人生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