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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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魂-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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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从四点钟方向那个街口穿过去,也不太远,但我不想从那里通过,那里有一大堆腐尸。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知道,但我就是知道,也许是因为熟悉的腐尸味,我讨厌见到它们,哪怕离开八百米也让我觉得恶心。

只有绕过去了,绕一个大圈,因为我想看看她,远远地看看她,我的初吻。

我在街上奔跑,空无一人的长街,除了几具腐尸慢腾腾地在散步,就是一群足球大小的老鼠在敞开了盖子的下水道窜跳着。嘲讽的是前方居然有一个社区的篮球场还亮着灯,天知道为什么核爆切断了这些街道的电力,这个篮球场却仍亮着灯。

但我停了下来,在黑暗里有一种危险,一种会把我毁灭的危险在无声息地逼近。

这是自从我剔干净了自己,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感觉。无论面对骷髅还是腐尸,或是变异的大老鼠以及那种大螳螂,我都不曾感觉到这种深层恐怖。要知道,我已是一个无心的人。但现在,我感觉到了,来的是我的天敌,不论我是否愿意承认。

这恐怖笼罩着我身上每一根骨头,深至骨髓,我连抵抗的心都生不出来,唯一有的意识就是——逃,尽早地离开。我颤抖着尽量不发出声音,缩进一间半塌的房屋里,从那窗口向外窥视。

他渐渐地走过来了,尽管我看不见他的身影,但那恐怖的逼近如此清晰。这时黑暗的街道划出一道银白的轨迹,清脆的枪声,我看着一只散步的腐尸整个头颅都爆裂了,迟钝的神经让那无头的腐尸继续向前走了两步才摔倒。我觉得,我就要窒息了。

那不是被杀死的问题,强大如那只成人大小的螳螂,也可以被杀死。而这腐尸的死亡,有一种所谓形魂皆灭般的了结。我见到他了,他似乎也发现了我,向我这个藏身处扫了一眼,还好又有一只不知死活的腐尸向他攻击,他举起手中银白色的手枪又打爆了一具腐尸的头。

我咬着牙,不,他不是我的天敌,人类没有天敌。人类只有强者和弱者的分别,我不敢用枪,因为枪口焰会出卖自己,我只能颤抖着绞动弩弓,把一支箭上了弦,我的手很不稳,“刷!”不知为什么,我居然碰到了扳机,上了弦的弩箭射穿了我自己的大腿。

还好,裤管下的大腿并没有皮肉,那支箭从骨架中穿过,插在地面上,那箭羽还在颤悠着,我突然有点想哭的感觉,如同怕黑的小孩。望着那个人,他手中银白色手枪清脆地一次次扣响,在街上接连地干掉腐尸,我想跑,也许他不会发现我的逃离,但我知道我得去面对,否则的话,他真的就是我的天敌了。

我终于又上了箭,把弩弓举起瞄准了他,我没有瞄准他的头,这种可以猎杀野兽的强弩,只要命中他的躯干,就足够了。我对着他的心口扣动了扳机,弓弦在夜里清晰地震荡着,伴着街道中他干掉身边最后一具腐尸的枪声。

他被钉在地上,努力地想直起身,我知道,我不同了,还是和许多没有答案的问题一样,我不知道我为什么知道。我背着弩弓走到他身边,这是一个穿着神父服饰的白人,下巴剃得很干净,一个很英俊的神父。

那把银白色的枪,已经脱手跌在他无法捡到的地方,弩箭把他钉在地上,他用残余的力量握着颈间的十字架,我感觉到,刚才让我恐怖的,并不完全是他,或者说给我造成的巨大恐怖中,他只是原因的一小部分。而这时,我荒谬地感觉到饥饿。

一种饥饿的本能支配着我脱下战术手套,露出光秃秃的手骨。他开始惊慌了,他那英俊的脸在扭曲着,我的手,如同一个饥不择食的饿鬼扑向食物一样,插入了他的头盖骨,如快刀插入豆腐一般。我感觉到一种充实在骨骼间流淌,脑海中想起,那吃唐僧肉的白骨精……

不!这让我打了冷颤,我是人。我打着冷颤抽出了手,指骨间还有红白相间的液体,一滴滴地往下淌。我慌乱地后退了几步,地上那英俊的他已如干尸一样。这时我的眼光扫到那把银白色的手枪,我突然发觉,让我恐怖的主角,是它。

这时街角走出了七八具腐尸,冲着我发出嗬嗬的声响,我听得懂,它们仿似在赞美同类的英雄,这让我感到羞耻。我戴上战术手套,捡起那把枪,卸下那人身上的子弹,全然不理那把枪握在手里,如烙铁一般让我的手骨痛楚,我狂奔在长街上,防毒面罩下,早没有了泪腺的我泪流满面。

躲在这幢没有倒塌的十几层楼的天台,已经整整一天了。我的左手握着那把银白手枪的枪身,整个手掌和指骨都如同被烙铁烙过一样发黑,很痛,烫伤的疼痛,不过我想骨头大约不会起泡,收好了枪,便没有再理会,只是左手手腕以下不能动弹了。

我再一次拭了拭没有眼珠的眼角,这是真实的眼泪,咸咸的,我竟然会流泪了。但叼着烟,任它自己燃烧,我没有一点喜悦。

我宁可不会流泪,哪怕流泪会使我更像一个人类。但我潜意识里不能回避,这很可能是因为,我把手骨插入那神职人员的头骨……同是人类的神父……那些从指骨滴下的红白相间的液体……每每想到这里,我就疯狂地用枪托砸自己的头骨!

他要杀我,我杀他,对于一个可以把自己身上腐肉剔干净的人来说,没有什么,真的,我没有任何的愧疚。在把身上腐肉弄干净的过程里,我早就想通了许多东西,这本来就是丛林法则的延伸。但我在干掉他以后,脱掉战术手套所做的事……我觉得,我觉得我就和一个食尸鬼一样!

对了,还有那些腐尸的欢呼也让我发疯!我为什么会听懂它们的欢呼?见鬼!

我想把自己砸昏,或者让自己累倒以便睡晕过去。我疯狂地在这十几层楼的楼梯上上下狂奔了几百次。我累了,但我不会睡觉,在告别那个坑道之前,我曾为自己不用再睡觉而有点兴奋,还憧憬着如果用DNA再造机复原了身体以后,若还有这种异能就好了。

而现在,我诅咒自己的这种异能。

我就躺在这里,楼顶的水塔里爬出一些变异后的蚂蚁,每只都有小指头大小,每到天黑就成群结队地爬出来。它们从我的领口爬进去,游阅了我的肋骨许多次,直至索然无趣。也许是因为我把自己剔得足够干净吧,总之它们现在晚间出来拖动搬运一些腐肉,都不再经过我这边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只望着天空,从灰蒙蒙变成白蒙蒙,再变成灰蒙蒙。楼底下有时有枪声,有变异了的动物的嘶叫,我不想去理会,让他们去吧。有一天天上下雨,把我捡来的这件衣服腐蚀得如乞丐的破衣,雨水滴在我的骨头上,我没有任何不适,所以我仍不想动。

这一天楼下又传来枪声,腐尸的嗬嗬声,人类的惨叫声,这个世界,到底还有多少人?还有没有军队或政府?还是一切的组织都消失,各人凭仗着自己的能力在挣扎?我不知道,算了,我也没必要去考虑这些,我只希望,还有能用的全身型DNA再造机。

变异后那种小牛犊一样的斑点狗的嚎叫声,疯狂的嘶叫,还有腐尸的嗬嗬声,夹杂在中间,引起我注意的是一串骂娘声:“掩护!掩护!动作快!狗屎,你们这些见鬼的新兵,你们根本就不配作为一个军人!狗娘养的……”这个叫骂着的女声,我觉得很熟悉,那张剃了光头的希腊式脸孔浮现在我脑海里,对,应该就是她,我支起了身子。

我爬起来趴在天台边缘,也许她升官了,因为只要浏览过军事网站,大约都明白,一个军士军衔是不可能指挥三辆装甲车和几十名全副武装的军人的。何况在三辆装甲车中间,还有一辆处于被保护状态的加长悍马。

很诡异,那些腐尸缓慢地向那三辆装甲车发起进攻,它们蹒跚而且残缺不全,溅着脓和不知名的汁液,但无疑它们的腐肉是一件很好的防弹衣,只要没有击中它们的脊柱,哪怕机枪的火舌扫断了它们的双腿,也不能阻挡它们蠕动着向前。

受辐射变异后的生物攻击人类,似乎是一种天性,但我惊讶的是在腐尸后密密麻麻的变异狗,那些也许是宠物狗,也许是导盲狗,也许是缉毒犬或是流浪狗……它们无一例外的都被辐射变异了,一只只牛犊般大小,甚至有几只本来体型就庞大的雪地救援犬,现在更加巨硕,我打赌放两只正常的老虎也咬不过它。

诡异的是,它们呆在腐尸后面,除了助威一般的嚎叫,一动不动,这显然是个阵型,只要腐尸推进到一定距离,这些变异的狗四散突入,我那剃着光头有着美丽希腊脸孔的她,必定和她的战友一起成为肉碎。一个男人,是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初吻情人就这么个下场的,我必须下去,也许和她死在一起,但我不能这么看着不管。

砸烂了消防工具玻璃门,拖着消防水管我纵身跃下,气流从那天大雨在衣服上留下的许多破洞涌进来,快速地穿行于每根骨头之间,这种突如其来的清冷让我冷静下来,我知道,坏了,我本不该跳下来的。

这些变异生物能排出如此森严的阵势,选择了这么一条狭隘的街道来作为伏击的地点,绝对有理由推断,它们有一个指挥者。也许是腐尸,也许是人,也许是其他的什么,但应该有一个这样的人物存在,否则,两种以上的生物,别说混混沌沌的腐尸和极度嗜血的变异狗,哪怕是两个国家的军人都不可能在无指挥的状况下,进行如此规模的协作。

没等我在空中寻找出那可能存在的指挥者,急速的劲风已从颈后掠过,我的肩骨一痛,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消防水管,然后被甩到另一座四层高的楼顶天台上。如果我还有肌肉的话,这绝对会要了我的命,但现在我只有骨头,很轻。

用那只手腕以下无法动弹的左手在天台上按了下,我马上弹起来,抱着突击步枪向空中射击,“轰!”一团火光炸开,到处是四散的、散发着尸臭味道的羽毛,我不知道它为什么会炸开,我始终没有看清它的样子,大约是一只变异的鸟类吧。

“会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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