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笑的吧?皇兄。”她强忍翻白眼的冲动。
“不要再说了,朕心意已决。”他专断独行地下了决定。“过几日宫里要大开御宴,为战功彪炳、凯旋归来的镇国大将军庆功,待这桩天大喜事过后,朕再好好为你挑选一个乘龙快婿。”
“什么?!”绣月呆住了,好半晌回神过后,不禁气急败坏的嚷道:“喂喂喂,你别自作主张,胡乱支配人家的人生好不好?”
“朕什么都没听见。”灵丰帝背对著她,手指堵住耳朵,迳自离开了。
有一票宫女、太监、侍卫忙著追随护驾去了,剩下的另一票人则忙不迭争相道喜——
“恭喜公主,贺喜公主。”
“真是皇上圣口一开,金玉良缘便来。”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呀!公主这杯喜酒,肯定是要请婢子们喝的啦!”
绣月哑口无言地看著他们,脑袋里只闪过一句陈年谚语——
当你以为对方已经很白目的时候,他们通常会比你知道的还更白目!
“咳咳咳……”绣月当晚便偷偷收拾起细软,把一堆小巧的药瓶子塞进包袱里。“不溜不行了。”
看样子皇兄吃了秤砣铁了心,这次是非得把她嫁出去不可了。
“开什么玩笑?”她边收拾包袱边自言自语。“咳咳咳……在还没有见过秦淮的画舫明月、江南的三月烟雨、大理的六月繁花前,我死也不甘心……”
这条小命就像风中残烛,谁也说不准她几时会灰飞烟灭?既然如此,她为什么要再傻傻地困守在宫里,等著谁谁谁来告诉她,她能做什么?又不该做什么?
她已经受够了这残病不堪的虚弱躯壳,也受够了宛若笼中鸟、金丝雀的非人生涯!
“这次要是再不走,我李字就倒过来写!”她狠狠发下重誓。
这几日宫里大开宴席,热闹非凡,她因为身子赢弱,受不住那么多生人的气息,所以向来不必出席任何皇家御宴。
恰恰好,给了她一个“离宫出走”的太好机会!
绣月努力将包袱的结打得更紧,还不忘拎起来掂掂重量,确定这重量不至于会让她上路没多久,便落得筋断骨折闪到腰的下场。
可就在她满心雀跃、充满期待的当儿,紫檀雕花房门响起了两下轻敲。
“公主,皇上差汤公公来请您前去鸣凤轩一趟。”鲁豆豆的语气听来有些神秘兮兮。
正在做“亏心事”的绣月悚然一惊,连忙把包袱塞进凤凰红眠大床底下,清了清喉咙。“我知道了。”
她轻轻巧巧地拉开上栓的房门,将门扉打开来。
门外,鲁豆豆手上捧著一盅热参茶,白娇娇快手快脚的为她披上一件轻软的紫缎披风,姚枝枝则小心翼翼地送上一个小怀炉。
她喝了口热参茶暖暖胃,小手抱著小怀炉,缓缓走向位于寝宫的前半部——舒畅小苑。
“绣月公主驾到!”金衣重甲的皇家侍卫一见她走进小苑,立刻扬声道。
瘦得跟根竹竿没两样的汤公公发白脸皱,却是笑容满面。“奴才给公主请安,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得了,汤公公,在我这儿就别来那一套繁文缛节的了。”绣月小手微摆,示意汤公公起身。“皇兄这么晚了还唤我前去鸣凤轩,不知是为了什么事?如果不是很重要,我就不去了。”
“皇上自然明白公主凤体违和,也不愿在此夜露深重时刻打扰公主。”汤公公满脸疼惜。“可若不是有重要人事,皇上不会要奴才来传话,奴才也不忍心惊扰公主您呀。”
“究竟是什么事?”她警觉地瞅著汤公公,企图在他脸上看出什么蛛丝马迹来。
可惜汤公公对皇上忠心耿耿,又是精明狡猾老狐狸一枚,岂会这么简单就被看穿手脚?
但见他笑眯了老眼,躬身道:“皇上龙心缜密,高瞻远瞩,见识不凡,行事更是深谋远虑,洞烛机先,非常人所能及……”
“可以讲简短一点吗?”她没好气的打断他。
“喔,可以。”他仍是笑咪咪的。“四个字:老奴不知。”
啐,骗鬼啊?
绣月无奈地白了他一眼。汤公公明明就是皇兄的金牌心腹,怎么可能会有“老奴不知”的情况出现?
可是汤公公的嘴巴闭得比蚌壳还紧,要是真能从他嘴里探出一丝丝口风,那才真叫有鬼咧。
“轿子已备妥,请公主移驾。”汤公公笑容可掬道。
“得了、得了,我知道了。”她只得叹了口气,莫可奈何地在宫女的搀扶下,坐上了轿子。
第二章
鸣凤轩外的御花园,大红灯笼高高挂,皇宫百花盛宴方至酒酣耳热之际。
典雅敞亮的鸣凤轩内,一炷暹罗檀香袅袅生烟,飘荡著沁入心脾、宁神静气的独特香气。红木桌上,数盘精致的攒花什锦宫点,红泥小火炉上呼噜噜滚著注入金泥蟠龙茶壶里的天山清泉。
南云山上的名产雀香舌茶叶,在热泉水倾入的刹那,旋然蒸腾起似花似茶、幽香清醇的味道来。
“好茶!”灵丰帝深深吸了一口气,不禁露出一丝陶醉的微笑。“香,真是香呀!”
一身银铁铠甲,相貌粗犷挺拔、英气勃勃的镇国大将军萧纵横端坐在皇帝对面,沉静稳重神态不变,只不过在听到皇帝称赞茶香的时候,他浓眉不自觉地微微一挑。
香吗?没感觉。
但是与其关心茶香不香,此刻他更在意的是皇上为什么突然把他密召进鸣凤轩。
他太了解皇帝的性格,以今晚这种偷偷摸摸的行径来看,说不定又想搞什么鬼了。
萧纵横永远不会忘记三年前他被当时仍是太子的灵丰帝,火速急召进京的恶整事件。
此时此刻,他又再度嗅到那一丝丝相同的阴谋诡计味了。
“萧爱卿,这可是朕珍藏了好多年的名茶,一斤要价五千两,一直舍不得喝,今儿个是为了你,朕这才狠下心开封了。来,品尝看看吧!”灵丰帝亲自为他斟上一杯。
“谢皇上隆恩。”萧纵横大手捏起小小的五彩鸳鸯瓷杯,神情微带戒慎。
“咦,爱卿怎么不喝?”灵丰帝挑眉,好奇地看著他。
“臣不渴。”他小心翼翼地微一沾唇,旋即放下瓷杯。“皇上干杯,属下随意便可。”
普天之下,敢违抗皇命的恐怕也只有他萧纵横、凤扬城主穆朝阳和路晋王爷三人了。
“呵呵……”灵丰帝非但不生气,还微笑了起来。“爱卿何必这么紧张呢?该不会是对朕的为人没信心吧?你说,朕像是那种‘狡兔死、走狗烹’的无道昏君吗?”
“如果皇上是那种无道昏君,那事情倒还好办些。”萧纵横认真地回道。
至少一言不合,他还能够拍桌一起,怒而拂袖离去。
“唉,朕一向本著良心和道德对待心爱臣子,可今日却遭萧爱卿如此曲解,朕宛如万箭穿心啊!”灵丰帝俊朗的脸庞揪成一团,捶胸。“唔,心痛……”
套句闽南诸县的通俗用语,明知皇帝根本是在“嚎笅”,可是军人公忠为国的天性依旧战胜了一切。
“皇上恕罪,臣不是这个意思。”萧纵横有一点僵硬不自在地道歉。“请皇上切莫伤怀。”
灵丰帝面上仍然哀声叹气,心底却窃喜不已。
这下可好了,一开始便让大将军心存愧疚、屈于下风,这样待会儿事情就好办了。
“爱卿,你也知道,朕一直将你当作自己人,素来对你是推心置腹、期望甚重。”灵丰帝亲自为他夹了一颗蟹粉小笼包,喟叹一声。“唉,在朕的心目中,你是最值得依靠与信任的。有什么事,想必你都会愿意帮忙朕分忧解劳,对不对?”
“谢皇上厚爱,只要于家国有益,臣必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萧纵横沉声应道。
“这样啊,那么除了家国之外,在朕的私人领域上,爱卿也愿意助朕一臂之力啰?”灵丰帝眼儿当地亮了起来。
多年来征战沙场的直觉及时发挥作用,萧纵横谨慎地道:“在合理范围之内,臣会考虑。”
“合理合理,绝对合理。”灵丰帝笑得跟头刚刚吃了老虎的金龙没两样。“朕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吗?”
他浓眉微微一撩,“皇上真的要听臣的实话?”
灵丰帝见机好快,立刻笑吟吟地拎起小茶壶。“那个……再来一杯?”
不对劲。
萧纵横怀疑地眯起双眼,盯著皇帝那张英俊却狡狯的笑脸。
“皇上,夜已深,请恕微臣先行告退。”他还是先走为妙。
“咦,爱卿何必这么心急离开?”灵丰帝扬手止住他欲起身的势子。“再坐一会儿,朕还有话要和你说。”
他只得再坐了回去。
“绣月公主驾到!”汤公公的声音在门口响趄。
灵丰帝眼里闪过一丝愉悦,“快快请进。”
“皇上,既然您与公主有要事商议,那么微臣还是——”
“不急、不急。”灵丰帝对身旁的太监小春子示意。
小春子会意,忙去打开门。“恭迎绣月公主凤驾,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一乘八人红绸大轿缓缓落地,汤公公掀起珠帘,迎出了穿裹厚重却弱不胜衣的绣月。
甫自暖和的轿里走出,一接触到外头春夜清冷的空气,绣月不禁打了个冷颤,小手拢紧了大氅。
“皇妹,来。”灵丰帝亲自过去搀扶她进屋。
萧纵横站了起来,躬身行礼。“臣萧纵横,参见长公主。”
“免礼。”绣月看了这名高大剽悍的军装男人一眼,既惊讶又迷惘。“呃,将军也请坐。”
这个男人就是皇兄镇日口口声声夸耀的那个戍守边疆、保家卫国的镇国大将军吗?
听说他自十六岁随父兄出征以来,在沙场上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在短短几年内便由六品职等的副将迅速直升五品、三品,最后再升上一品,成为朝廷最为倚重的栋梁。
可是他……看起来没她想像中的老呀。
壮硕矫健的他,虽说神情刚硬了些,肌肤黝黑了些,眉宇间显得有几分沉静沧桑了些,但认真来说,他应该和皇兄差不了几岁吧?
“皇妹,纵横,你们俩就别这么客套。”灵丰帝再度亲手为他俩斟上了幽香的热茶。“毕竟很快就是一家人了。”
“一家人?”
“什么啊?”
他俩不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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