芍药一阵沉默,然后开口:“我也不瞒你,这种放血延命法是家父周游落羽大陆时,在一个高山部落里偶然发现的。它原先的目的是用来处决罪犯,倒吊而死的痛楚极为短暂,因为意识很快就陷入昏迷,但如果在耳后放血,犯人的意识会一直保持清醒,并处在极大的痛苦中,直到血液流尽才丧命,这种酷刑至少会持续一天一夜的时间。”
亚修听得背脊发凉,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话:“但你还是忍受过去了。”
“并非如此,人的意志力纵使再强,也是有其限度,其实是我有家父教给我的特殊呼吸法,能让我忘却痛苦,并放缓呼吸和脉搏,进入深沉的睡眠状态中等待救援,但时间一久或是没有人给予我强烈的刺激叫醒我,还是会回天乏术。虽不想承认,但医道有大半部分是从残忍、污秽、血腥和错误中诞生,这次我的确是被惨无人道的酷刑给救了一命。”
“我觉得不用在意这些,我母亲也曾说过,人从何处来不重要,重要的是将往何处去。医道怎样来,和你保命的方式都不重要,最要紧的是你靠它救了自己一命。同样的道理反过来说,就是刀剑虽是凶器,但要用来杀人、救人,还是取决在我们的心。”
“啊,副教主,你居然跟我师父说类似的话耶!”雪灵吃完紫玉糕,擦去嘴角的糕屑后一脸满足,当然也忘了她二次泄密的事,走到两人身旁掏出记事本,翻了几页后说道:“有了,我师父说过的就是这句,‘杀人之剑无罪,罪之在于杀意;斩人之刀无罪,罪之在于斩念’。”
亚修怀疑问道:“你真的知道这两句话的意思吗?”
“当然,我还可以举一反三哩!”雪灵头一仰,自信满满说道:“就是如果我不小心把你打得满头包,但我完全没有打你的意思,那我就没有半点罪,对不对?”
亚修忍不住骂道:“对个头啦!为什么你总是可以把事情解释成对你有利?”
“你居然敢骂教主?”
他们这一吵,再度让芍药失声大笑:“你们确实有意思,看来这一路上会很有趣,现在,该跟你们说说此行的详细情形。”
两人同时感到芍药话中的严肃,双双住口,仔细聆听。
“我此行的目的主要是寻找一种罕见的花朵,名为‘三色奇花’,此花三瓣三色,如果没料错,该是天下至毒。”
亚修忍不住打断:“你在找毒花?但国王陛下不是生病吗?”
芍药略一沉吟,说道:“是公主告诉你,难怪你不晓得。事实上国王染病的真相除了两位王子和几位大臣知道外,我们是瞒着公主的,因为怕她年纪太小,承受不住打击。”
亚修大感不妙,急忙问道:“国王的病到底是怎样?”
“既然要同行,那也不该对你隐瞒。国王所得之病只能以前所未有、离奇古怪来形容,起因在他至东郊游猎时不慎落入一个土坑时被刺伤,伤口痊愈没多久后便时有陷入昏迷等状况,随着症状逐日加剧,却没人能找出答案,因此透过天启神殿请来我和家兄,经诊断后,发现……”
亚修紧张问道:“发现什么?”
“发现国王体内的心脏被小如针头的黑虫寄生,并靠着吸食血液维生,我和家兄用尽二十余种手法都无法成功驱逐。”
“啊!”雪灵一声尖叫,瑟瑟发抖,这情景光想像就够骇人。
亚修尚能保持冷静,问道:“所以你打算用毒?”
“是的,其实在这之前我们已经有试过其他毒药,但毫无成效,写信征询家父的意见后,决定找寻这天下奇毒,因为这毒应该不是人界之毒。”
亚修脸色一变,不是人界之毒,除了魔界还有哪里?他首次后悔离开黛丝笛儿,如有她在,就多了一个询问的对象,但现在想这些为时已晚,同时感到不对,问道:“我有一个问题,就是这三色奇花如果成功杀死那黑虫,接下来要怎么解毒?”
芍药露出莫可奈何的表情说道:“到时再说,现在该担心的不是解药。”
这实在不算是好答案,但又能如何?亚修旋又想起一事,脸色大变问道:“如果这些黑虫会吸食血液,那国王陛下不是很快就撑不住了吗?”
“你的思路相当清晰,或许有医道方面的资质。事实上目前国王一直靠着他人输送血液,并辅以珍贵药材养气补身方能保命。”
“什么?血液还可以输给人用?”
芍药眉飞色舞说道:“可以,此法是家父所发现,虽还有许多不明白之处,但也小有头绪,就是不同人的血液有所差异,只要找出相配合的,就能先以抽出,再以中空细管刺穿病人的血脉后将血液输入,目前国王的血液都是来自近身亲卫,只要抽取的血量不大,并没有危险。”
“天啊!”亚修和雪灵双双发出惊叹,因为他们亲耳听见一桩可称为奇迹的事。
雪灵崇拜说道:“我觉得你好厉害!”
“谢谢,不过我以为你爷爷才叫厉害,他所打造的武器简直不似人间所有。”
“会吗?但我觉得他揍人的模样才叫不似人间所有。”
“哈,或许吧!”
芍药和雪灵出人意料得相处融洽,这可能俱是落羽八圣之后所带来的亲切感,如此一来,亚修反倒显得格格不入,只是他也无暇多想,因为他已立下决心,要倾所有力量治好伊琴丝的父亲,那是他必须做到的事。
新版·第十三集第六章双头魔狼
连恩山脉绵延千里,要在其中寻找一朵花,只能以大海捞针来形容。
亚修一行人正走在茂密繁盛的森林中,抬头只见数道阳光溜过叶缝洒下,虽光明不失,却驱逐不了全部的黑暗,反而平添一股阴森诡谲的气息。
落脚时,折断的枯枝不断发出“啪啪”声,厚实的枯叶堆积成毯,发出陈腐的臭味,加上前晚的大雨让空气中瀰漫着浓烈的湿气,闷热的空气让人大汗淋漓。
亚修对芍药相当佩服,因为在出发之前,她拿了些药末洒在两人身上,据说可以驱蚊逐蛇,甚至还可以使部分野兽不敢近身,事实证明它相当有效果,入林至此,亚修和雪灵都没被蚊虫叮咬到,再加上昨晚芍药的行囊掉落一地,野狼却没有翻弄的情形来看,这药末至少对野狼也有效。
但在如此艰辛的环境下度过一个上午后,亚修还是忍不住开口:“我们是不是该分散开来?我和雪灵都会飞行魔法。”
芍药停步,拭去额上的汗影,说道:“你知道为什么我不让跟随前来的侍卫协助搜寻吗?”
“不知道。”
“很简单,首先这些侍卫虽是一时之选、武艺高强,但在群山环绕的此地,绝没有办法跟上不懂武的我和家兄的脚步,他们只是累赘。”
亚修不得不点头,这一上午走下来,芍药连大气都没喘半口,更别说停下休息,先前的闲聊中得知她并不会魔法也不会任何武技,但过人的体力却是不容小觑,很难想像她娇柔的外表下居然有如此强韧的一面。
相反的,亚修就觉得相当累,雪灵也见疲态,可见两人的武技魔法在这样的环境中派不上多大用场,但主要的原因还是在他们不熟悉这种随时要注意头上脚下,还有邻近四周的环境。
“再者他们根本不明白这种深山密林所隐藏的危险,那远超乎他们所能想像,一旦有人负伤,更是会拖累我的速度,当然,这点目前我自己也无法指责别人。而最后一点是我不希望他们不幸成为三色奇花的毒下亡魂。”
“我能瞭解你的意思,但连恩山脉的范围真的太大了,不如这样吧,你把三色奇花的特性和外观等所知道的一切全都说出来,让我和雪灵帮你想一想,说不定会有你忽略的地方。”
芍药一阵沈吟,说道:“好,但你要答应我不可以轻举妄动。”
亚修点头说道:“当然。”
“三色奇花的存在是从家父口中得知,因为在数十年前他曾见过,但已经完全忘记是在何处,我和家兄只得选择较有可能的地点一南一北的分开搜寻,同时以一个月为期,时间一到会合后,再决定往后行止。”
亚修失声叫道:“你居然打算在这里待那么久?陛下他撑得住吗?”
“放心吧,只要依照我和家兄开的药方调理,加上每日定时输血,陛下至少可以活过半年,不过如果真拖那么久,那可能会留下无可挽回的后遗症。”
“以你的能力……难道没有更好的办法吗?”
芍药肃容回道:“我告诉你,家父虽有医圣之誉,但不是神仙,无法将所有人救回。周游落羽大陆的六年中,我看过许多家庭因失去亲人而悲痛欲绝,但同样无可挽回。所谓悲欢离合,我已经习惯了,对那些人而言,深爱的人一死就代表结束,但对医者而言,眼前虽有人死去,但接下来却还有第二个、第三个等待帮助的人,如果沈溺在伤痛中,那真正受害的会是谁呢?在我的心目中,陛下和以往所医治的病人并没有分别,因为……”
事实虽残酷,但亚修还可以接受,可他却对最后那几句话大感不满,截断芍药的话说道:“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身为医者……哇!”
话说到一半,亚修的头就被雪灵给狠狠敲了一下,只见她双手叉腰,杏眼圆睁,骂道:“副教主,你是怎么了?你刚刚的举动和口气完全都不像你,你认为芍药是怎样的一个人?”
亚修猛的发现自己太过急躁,但因为不满芍药的话,所以一点表示都没有。
芍药没有介意,表情缓和许多,说道:“你的反应并没有错,那是人之常情,只是我以为医者对病人的最好表现就是将真情藏在无情中,因为这样我才能做出最正确的判断。另外我刚刚还有一句话没说完,就是不论是平民百姓还是国王陛下,只要是我的病人,那在我的心目中都是最重要的,所以有何分别呢?你不觉得面对平民百姓就轻忽懈怠,遇上王宫贵族才尽心尽力的人是最有问题的吗?”
亚修听得无地自容、满脸羞愧,一直以来菈蒂妮就严格要求他需将人的话听完才作回应,果真有其道理,如果他不是听到不满处就亟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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