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你在电台里主持成语时间啊?”她白了好友一眼,嘟起嘴巴。
“我是实话实说。”祢芽迳自取出明天节目的主持内容计昼表和曲目单,在压花茶几上盘腿坐下,缓缓写了起来。
“反正我就是不想跟房大头有牵扯啦。”她赌气地道,直条条地瘫在单人床上。
“嘴硬。”祢芽摇了摇头,专注地填写著曲目单。
“阿芽,今晚我跟你睡好不好?”
“不要。”
荔女备感受伤,“为什么?”
“你睡到半夜会作梦拳打脚踢。”祢芽淡淡解释。
荔女一时语结,讪讪地道:“你、你怎么会知道?”
“上次你跟小纨睡的时候,把她从床上踹飞到墙壁上,害她还贴了好几天酸痛药布。”她撩起一边的柳眉,“忘了?”
“嘿嘿,嘿嘿嘿……”荔女笑得好不尴尬。
“回你自己床上睡去。”
“不行啦,我已经跟我爸说我要来你家睡,因为我原本打算去陪房……呃。”她急忙掩嘴。
祢芽已经听见了,目光如炬地瞅著她,“陪房大哥?”
“我刚才不是这样说的。”她紧张地猛摇头否认。
“别瞒了,你两只眼睛都写著此地无银三百两。”祢芽一眼就看穿到她心底去。
“事情才不是这样的,只是我不小心害房大头扭到腰,所以他现在在医院里静养,我想既然是我害的,所以我有责任照顾他,但是……你在笑什么?你的笑容怎么那么暧昧?”
“扭到腰吗?”弥芽怎么也藏不住逐渐扩散开来的笑意。
“对啊,就是在他家,我……”荔女陡然发觉不对劲,“你那是什么眼神?”
“既然都已经做了,还激烈到害人家扭伤腰,你的确是应该负责的。”祢芽不由分说地拉起她,直直将她推出门。“去!马上去陪人家。”
“可是我……”
“去去去!”※※※※※※
荔女真的觉得她好命苦,好倒楣,今天像羊一样被赶来赶去,四处奔波到车疲人倦的。
她到底是为什么会从力拔山河气盖兮沦落到今日这步凄惨田地的?
但尽管哀怨归哀怨,她还是认命地骑到医院,并费了好一番口舌解释自己不是来探病,而是要来照顾病人。
等到她走进头等病房时,发现房静权已经睡著了。
他沉睡的脸庞依旧英俊得教人心折……
一时之间,她满肚子的火气和怨气都莫名其妙地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荔女蹑手蹑脚地走近床边,替他将被子拉高掖好,在无意中碰触到他温热的胸膛时,不禁心头一荡。
她的动作放得更轻柔了。
头等病房里设备齐全舒适,有长条沙发和电视机、冰箱,清凉的空调中飘散著淡淡的香水百合与玫瑰花的香气。
夜深了,窗外灯火阑珊。
她骚动纷扰了一整天的心绪蓦地静了下来,情不自禁坐近床畔,支著下巴痴痴地看著他。
她真的喜欢上他了吗?
不不不,她“应该”是不喜欢他的,会跟他比较接近是因为长辈们的乱点鸳鸯谱,才不是因为儿女私情呢!
尤其……他有一大把一大把美丽多情的空服员可挑,怎么可能会挑中她这个暴力女呢?
“哎呀!”她猛甩头,内心交战矛盾得要命。
他可喜欢她?她可喜欢他?这种事好像没有试纸可以测验的,也没有人能回答这种问题。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为了这种芝麻蒜皮的小事烦恼伤神起来,可是这两天她的一颗心总是不能自主,上上下下、上心名难安又忽悲忽喜。
“房大头,你真的喜欢我吗?”她目不转睛地凝视著他,轻声问道。
只是沉睡的他,不能回答。待他清醒过来时,她又不敢问呀!
荔女就这样揪著一颗乱糟糟的心,伏在他的床畔倦极睡去。
月光柔和皎洁地照进来,将他们俩的影儿共结成了一双。
夜,更静更深了。
※※※※※※
是静权首先醒过来的。
他有一刹那的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多伦多的饭店?温哥华的旅馆?还是上海的酒店?
是空气中揉和了花香和淡淡消毒药水气味,提醒了他身在医院的病房里。
护士已经来交班过了,还放了一小杯的消炎药丸在桌上。
他缓缓撑起身子,正想下床去走动透透气,蓦然一眼瞥见了趴在床边睡得好沉好沉的人。
“荔女!”他又惊又喜。
随即又警觉噤声,深怕吵醒了她,他立刻放缓动作,轻轻地拉过被子为她盖上。
他深邃的眼神温柔似波光潋滟荡漾,专注深情地紧著她熟睡的小脸,心底不禁泛起一阵暖洋洋的滋味。
她昨晚竟这样守了他一整夜?
“你真傻,是放心不下我吗?”他沙哑撼动地低语,大掌轻轻抚摸著她的头。
虽然她的发染成了最时髦的紫色,但发丝依旧触手柔软滑顺,如同一匹最上好的丝缎。
他记得她小时候也爱剪短短的头发,怒发冲冠似的,小小的脸蛋和眉眼间看得出英气横溢。
他最爱看她教训数落村子里常欺负女生的那几名小毛头,叉著腰,振振有辞,一脸正气的模样。
也许就是从那时候开始,他发现他好喜欢好喜欢这个小女孩。
一直到现在,当年那抹单纯的喜欢渐渐在心头沉淀、累积、刻划出更深远隽永的情感来。
他心上的位置老早就被她占据了,并且十数年如一日,坚定而不移。
只是这个傻气鲁莽、大嗓门的丫囗头,几时才能够了解他的心意呢?
荔女微动了动,静权连忙轻拍抚著她的背,试图再将她哄睡。
“嗯?”她却是迷糊地睁开惺忪睡眼,小手揉了揉。“你起来了,肚子饿吗?我去帮你买早餐。”
“我还不饿。”他浅笑道,有一丝忧虑地凝视著她,“倒是你,昨天一定累极了,为什么不回家好好睡一觉呢?”
“不放心你啊。”她打了个大大的呵欠,伸了个懒腰,完全没有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吐露了对他发自内心深处的关怀。
“谢谢你。你饿吗?想不想吃点什么?”静权心下大喜,却强忍著面上不动声色,免得惊动了她。
“对喔,你不问我还没发现肚子好饿。”她摸著扁扁的肚皮,这才想到昨晚在那家西餐厅根本食不下咽,就算吃下去也消化不良。
唉,她昨天为了挺陆姊,也可以算是一大牺牲了,居然还坐在那里听一个自大狂吹嘘了三个小时。
她最近的脾气真的改很多,没有赏他两记锅贴和一脚算是很有EQ了。
“我的身体没什么大碍了,不如你再睡一下,我去买早点。”
“开什么玩笑?”荔女一紧张,神情又复凶恶起来。“你别忘了你可是病人耶,买什么早餐?你要不要干脆在床上翻两个跟头来看看?啐,乱七八糟。”
他不禁失笑,却被骂得心坎里满是幸福洋溢的滋味。
她真的在关心他呢!
“你乖乖给我躺好,我去买。”她推开被子就站了起来。
这时门外传来两下轻敲,他俩相观一眼,以为是护士来巡房。
“请进。”
没想到开门进来的人是沈家的司机小王,他笑嘻嘻地拎著一个大食盒和一只保温壶。
“荔女小姐,少奶奶要我送早餐过来给你们。”小王殷切地将早餐放在桌上,然后动作俐落地收了昨儿个吃残的食盒。“我中午再送饭过来。”
“小王,谢谢你。”荔女感激不已,“顺道帮我谢谢银当和周妈。”
“哪里,别客气,应该的。”
静权还来不及表达谢意,小王便笑嘻嘻地离开了,他怔怔地望向荔女,不解的问:“少奶奶是……”
“就是银当啦,我的死党里也就只有她当了少奶奶。”她顿了一顿,眨眨眼睛,“不对,还有陆姊,不过陆姊不算,她是高夫人。”
“呃……原来如此。”虽然他还是听得很模糊就是了。
“快刷牙洗脸吃早餐了。”她赶著他,然后忍不住先打开食盒盖子。“哇!好香喔……”
“待我出院后,真应该好好谢谢银当。”静权由衷叹息道。
“那我呢?”她指指鼻头,大剌剌不客气地问:“你要怎么谢我?”
他笑了,眼神更温柔,“倾尽所有也在所不惜。”
“真的吗?”她几乎冲口而出——要你的心,也行吗?
总算最后一丝理智拉住了缰绳,她小睑一阵红、一阵白,呛咳干笑著打混过去。
“啊,吃饭、吃饭。”※※※※※※
静权在医院躺了五天。
其实他两天就可以出院了,但是有荔女照顾著他的日子犹如置身天堂,所以他只好很卑鄙地央求医生再让他多“观察”两天。
“你今天感觉怎么样?”
荔女边削著富士苹果——是祢芽送来的,边吃著美国西北樱桃——另一个死党郝纨买的,有一句没一句地和他闲聊。
静权眉开眼笑,乖乖地乐当一个最配合的病人。
“我很好……呃,只是腰眼的地方还有一点点酸。”他故意皱眉头,叹气道:“尤其剧烈移动的时候,我想这一处的筋发炎情形比较严重吧。”
“那怎么办?你要不要问医生吃哪种药会好得比较快?否则以后你开飞机开到一半腰痛了怎么办?”她忧心仲仲地问道。
“你放心,只要休息几天就没事了。”他不忍她太过担忧,连忙道。
荔女怔怔地点头,手上的水果刀用力削过苹果,没想到一个不小心连带削掉了一小片指头的肉。
“哎呀!”她痛呼一声。
刹那间鲜红的血喷涌而出,迅速染红苹果也滴落在衣服上。
静权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一把抓住她受伤的手指,急声道:“手抬高过心脏,我帮你压住……医生?医生呢?护士!护士!”
他惊慌失措地狂吼著,拚命按著唤人钤。
“只是皮肉伤……”她尽管疼得龇牙咧嘴,却也感动得痴痴望著他。
他这么心疼她受伤吗?
她好像是第一次看见谈笑自若、翩翩儒雅的他慌乱惊痛成这个样子。
就连那天他和小混混们打架时,被揍得鼻青脸肿也未曾听他呼过一声痛,可是他今天竟然因为她手指受伤就脸色惨白。
她的脑子晕晕的,傻傻的,胸口热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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