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所有的爱留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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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所有的爱留给你-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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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现今乐坛盛行着古典与流行的狂想的跨界音乐,一些学院钢琴家被塑造成明星,争相地投入。但我不懂,我知道,他不是属于那些的,不能那样算。

“不为什么。”明白了我的疑问,他神态一片淡然。“只是觉得那首曲子很美、很沧凉。头一回不小心听见,就觉得很喜欢,很想经由自己的手将它弹奏出来。你觉得不好吗?”

“不……我根本不懂……”

“那么,你喜欢吗?”

“我不知道……”我摇头,说不出喜欢或不喜欢。我只是感到心弦被震动,催着我想掉泪。“那旋律,像是在悲泣和哀啼,哀凉悲伤,好像有谁哀哀地在诉说他的无奈。”

这是十五岁的我,所能了解的局限。

江潮远默对着我。我的棕色眼珠,他夜深黑漆的眼睛,又一次交看进里头;里头有一些游移的懂或不懂。

他双手突然在琴键上一震,弹起那首悲凉的曲子。

距离这样的近,哀凉的曲调就像贴在我耳边倾诉,更教我感到惊心。我退站起来,跟着回旋入他的忘神。

琴声引来许多人观望,发觉是江潮远,争相传告,引来了更多的人,围堵在琴房前廊,结挤成密实的墙。

江潮远察觉,不等曲调成章,戛然而止。他安静地转身,情带冷淡地扫视琴房外那些人;人群讪讪地退走,三三两两的,再无任何徘徊,只除了一个例外。

那是他的未婚妻宋佳琪。她当然可以不必走,因为她是最特别的。

“我是不是打扰了?”她含笑问道。不等回答,便很自然地走向江潮远,坐在他身边,手指轻声弹奏着琴键,和他相应合。声音带笑说:“你在指导若水练习?难得你会主动这么做。爸千说万说,好不容易才说动你点头,你也只肯答应一个星期来一次。看来,你一定很欣赏若水的才华喽?”

“不是你想的那样。”江溯远微笑摇头。“我只是感觉到一些共鸣而已。”

“共鸣?”宋佳琪听得迷惑,她不懂。

我知道江潮远指的是什么。他在说那首他一听便觉得心受悸动、而将它改编弹奏的流行曲目。

但意外的,江潮远却只是笑了一下,没有多作解释;那个笑,没有缥缈,有些寂寞。

我变得不懂了。他的眼里看的,映满着宋佳琪;她就站在他面前,依在他身旁,他为何还会露出那种神情?他的世界那么广阔、那么大,他的眼神却又为什么有时会变得那么远?

宋佳琪尴尬地掩饰什么似的笑一下。有我在,有些矜持和教养她不得不维持。我是一个妨碍。

“我想……那我先告辞了。”我觉得还是离开的好。

“等等!”宋佳琪叫住我,起身将我拉到琴前,脸上的笑容始终亲切地附着。“你不必觉得不好意思。潮远主动指导你练琴,这是很难得的机会,你不必在意我。来吧!”说着,鼓励地望着我。

“我……我不……”那嗫嚅不安,直比我内心的难堪。

江潮远慢慢地,以分解的动作弹奏简单的节奏,侧身向我,眼神鼓励着我。

“就照这样,试试看。”

我迟疑着,避开宋佳琪疑惑的目光,伸出粗糙的手,强忍着令我难堪的汪视,笨拙地触碰着琴键。琴身发出像即将断气的哀鸣,鸣咽着求饶,反映着我难堪涨红的脸容。

我以为宋佳琪会说什么,出乎我意料,她却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对我笑了笑,说:“你们慢慢练。我还有事,不打扰了。”

那若无其事的笑容,比讽刺我还让我挫折难过。她伸手拂开散逸的发丝,手指修长纤细,玉白柔嫩,天生就是一双艺术家、适合弹琴的手;我强烈感到自己的卑微,觉得自己渺如尘埃。

剩下的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眼眸空自相对,陷入一片难堪的沉默。我想逃,身体却宛如被钉住难动。我果然还是没有那种天赋才能;我生来本就不是那样的人。

不管靠得多近,地球到月球,还是遥隔着三十八万四千公里。

“那——”我站起来,划破沉默的突然。“我想我该回去了——”挂着不自然的微笑。

随即匆匆地——应该说是用逃的,半跑着离开,冲下楼去。眼眶凝满泪,模糊了视线;我努力想将它逼回去,想赶走内心的难过酸痛,不愿去面对自己的可悲可怜。

但是,泪水是那样关不住——我以为,我会流满面;但没有,我没有掉下泪。我只是快步地逃着,急切想离开这个地方,找个没人的荒僻之处躲起来,舔舐流血的伤口;野生动物都是这样的,不是吗?孤独地躲起来,面对自己的伤口。我也只能依循那么的方式,悄悄躲起来,舔舐自己心口那一团淌血的烂肉。

我没想到的是江潮远竟然追了出来。

“沈若——”叫声在弯道的角落追上我。

我低着头,他停在我身前。我感觉得到,那夜黑深邃的眼神俯望着我;它在检视我的颤抖。

“沈若——”像海潮的声音在呼唤。

没有。我没有哭。

我抬起头。眼底干干的。

他俯看着我,月一样淡而远的表情。他知道,什么都不必说。从初见面,这就是我们相处的方式。

“这个——你拿着。”他给了我一张记着地址的纸条。“下次到这里来。”

他看出了我的自卑,看出了我在人群之前、在宋佳琪面前的自惭形秽,虽然他什么都没有说。

我摇头。“你不必对我这么好,我们并没有……”

我想说“我们并没有什么关系”,既不是朋友,也不是亲戚,甚至还谈不上相识,他不必、也没有理由义务安慰我的伤口。

“你是我的小小朋友。”他将纸条塞进我手里。“一定要来,我会等你。”

小小朋友?

是因为年纪吗?因为他的人生,是我人生的两个重叠?

是的,他一直是这样地看我。

他并没有想得太多,并不知道,十五岁的我也有着青春的爱念思愁;他没有想到,情之所钟和年龄立场是无关的;他也没想到,这样的我,会因为那个江潮,对他一念成痴而情执着。听过了那个最初最美的海潮声,我的心弦便不再为任何人扣动。

这些,他统统没想到。他当然不会想到,在他眼中,我是那么微小。他一直是那样看着我;我只是他小小的朋友。

他不知道,不知道我以什么样的心情看着他。

我想,他永远也不会知道。

关于我的心情,难难难。

第三章

秋尽月亏。随季节的褪逝,关于月的美丽神话和传说,也渐渐被遗忘,寂寞地不再被提起。

虽然他说他会等我,可是我始终没有应诺过。

我没去,他也不会找,我跟他之间的相识就只到这样的界线。

这段日子,我很努力地念书,比以前更拚命地用功;虽然,我不知道这样做能否改变我的未来,但我只能这样做。我把所有的时间精神都放在书本上,当同学流连在电影院快餐店、迷恋偶像明星、追风逐月、大把大把地在各个街道角落洒落他们的青春欢笑时,我固定在家里和学校之间的路徘徊,默背着一个个陌生的英语单字和狄克生片语。偶尔,有那么失神的时候,那几句诗句会突然在我脑海中浮起: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每每叫我怔住,不由自主地恍惚起来。

日子在吃饭、睡觉、念书和不预期的恍惚怔忡中自被打发,遗忘掉很多事。仰头、低头,我面对的,依旧是一个糟透的世界。

我跟妈,一如以往,过着恒常的生活。

“若水,动作快一点!我快赶不及上工了。”星期天上午,妈准备到工地上工。我手忙脚乱装着便当,急得满头大汗。

妈穿戴好了准备出门,我连忙将便当用布包好,扎实地绑个结,递给她。说:“妈,真的不必我也跟着去吗?两个人一起做,速度比较快——”

妈在工地挑砖,一天的工资是固定的,我跟着去上工,假使没有额外算工钱,有我帮着,妈的工作量也会减轻。只是在现实利益上面,算不上投资报酬率。

“免了!你那点力你能干什么?工头若不给算工钱,还不是在做白工!”两个人做工一份工钱,妈觉得不划算。

“可是——”

“什么可是!你留在家里把那些衣服洗洗,才比较实在。”妈把便当放在塑胶袋里拎着,戴上斗笠。

我看好走出巷口,而后在门口站了一会,正打算进屋子洗衣服,意外看见明娟从巷子另一头走过来。

“若水!”她很高兴,挥着手跑到我身旁。“幸好遇见你!你家实在有点不好找。”

“你怎么突然——”我觉得困窘。倒不是怕被她知道家里的寒酸,而是没预期,内心一下着了慌。

明娟本来就知道家里的情况,我也没瞒过她,但如此突然,不免让我手足无措。她一下子贴靠得太近,太接近我的真实。

“来看你啊!好久没见面了。”她眼里脸庞满满是笑,有些俏皮。“我怕你会跟着你妈出门工作,太晚来就碰不到,所以一早就跑来。”她探头张望一下。“你妈呢?”

“她去工作了。”我把门推开些。“要不要进来?我正打算去洗衣服。”

房里的阴暗显然让她不适应。到了厨房后头,半透明塑胶搭建的顶棚透下些明亮;重新见了光,她才像是又活现过来。

“对不起,没什么可以招待你。”我搬个小板凳让她坐着。

“没关系,不必跟我客气。”

我将衣服丢进洗衣机,余下几件较为脏污厚重的用洗衣粉浸泡在水盘里,用手清洗。洗衣机太老旧了,负荷不了这么多衣量。

“若水!”明娟将手肘放在膝盖上,托着下巴,看着我搓着一手的泡沫。昏昏的天光,将她的脸晕上一层暧昧的模糊。“听我表姐说,江潮远主动找你,教你弹钢琴?”

感觉已是很久很远的事了,我早要将它忘记,偏偏又再重提起,惹我怔忡。

“不是那样的。”我专心搓洗衣服。“只是有一次,我碰巧在街上遇到江先生,随便谈了一些。他问我喜不喜欢钢琴——事情就是那样。就那么一次而已。你表姐大概还误会了。其实,我只是好奇,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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