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敌,抑或是友?拓跋仡邪无暇细量,不多想便朝左岔口狂奔而去。
一路上,他心惦着窦惠的安危,不时诅咒自己犯下这样的大忌。
第九章
一阵细微的马嘶从远方传来,了无睡意的窦惠忍着一脸的滚烫与搔痒,翻身下炕走近木窗边,睁大眼睛打量漆黑的草莽,窗外仍是一片安宁,没有出现任何异像,但她有种强烈的预感在心口徘徊不去,仿佛有大事正酝酿。
其实,照常理判断,这般推测并非心里作崇,任何一个居上位的人得知旗下的爱将藐视自己的权威,派出人马缉拿违抗者是毋庸置疑的,尽管拓跋仡邪曾为国家立下无数的汗马功劳”一旦犯了封建统治者的大讳,仍是逃不过人头落地的命运。
一思及这种可能,窦惠不敢再往下想,她自然而然地拱手跪地,一心祈求拓跋仡邪快点出现,好带她上路。
但这回她的祈求没有应验,反而招来一队人马。
带头的两位提着火把破门而入,迅捷地查看屋内的情况,确定只有一套军用装备和一名弱女子后,才问:“你是窦姑娘?”
窦惠有些迟缓地点下头,透过颓丧的窗棂往外一看,知道屋外有更多的骑士包围着。
对方得到答案后,与身后的同伴交换一个诧异的表情,好像不愿相信她的身分,这回换另一名军官上前开口了,“那么请窦姑娘快告诉我们辅国将军的下落,可以吗?”他的口吻明显地有着猜疑的味道。
窦惠神色镇定地回答,“我睡着了,不知道他去哪里,敢问诸位官爷的身分?”
“喔!在下是御侍禁卫军队长,万忸于劲。”他微欠身后,锐利的眼光扫向窦惠褴褛的衣服,沉重地问了句,“窦姑娘,你无羔吧?”
窦惠假装听不懂他的意思,“我很好啊!除了自己不谙马性,不小心跌落马以外,一切都很好。”
万忸于劲闻言紧盯着她的眼睛,斟酌再三地问:“窦姑娘,我身负皇上与窦宪大人之请前来搭救你,如果真发生了事情,你不会刻意隐瞒吧?”
窦惠脸一敛,态度变得冷漠,“万忸于队长是在建议我发生什么不可告人的意外吗?”
万忸于劲的脸倏地赤红,“不!我相信窦姑娘的确是从马上摔丁来的。”
“是吗?为什么我觉得你还是有话要说的样子,你认为辅国将军对我不轨吗?”
窦惠一副咄咄逼人的模样。
万忸于劲尴尬地又欠了一个身,“不……我想辅国将军不会这么莽动的,嗯,依我在他麾下当差过的经验研判,将军会这么做,必然有不得已的苦衷,只是,小的是奉皇上之命前来搭救窦姑娘,能将辅国将军及时‘劝’回是最好,若不能的话,只好以兵刃犯上了。”
门外忽传一阵骚动,严厉的低喝乍响没多久,拓跋仡邪高大的身形已堵在门口处,深缓地说:“犯不着如此,我会跟你们回去。”
觥睢睢翌日,于山北,也就是平城武周山之北的山麓间。
年轻气盛年方二十有二的北魏皇帝拓跋浚坐在铺了熊皮的龙座上,聆听禁卫队长万忸于劲和宫女的报告。
“辅国将军卸下所有武装,跟随小的返宫,臣等依皇上吩咐,将他拘禁于上帐,窦惠姑娘也得到应有的照料,而从昨夜到今晨,不论是辅国将军或是窦姑娘都没有透露任何新的讯息。”
“是啊?”拓跋浚挑起一眉,倏地从位子登起,慢踱着步伐,询问昨夜照料窦惠的宫女,“窦姑娘依然坚持她的那套说法吗?”
“回圣上的话,是的。”
拓跋浚颇不高兴,“她当朕是傻子吗?才骑个马,便流失了贞操!”
“启禀皇上,这听来虽谬,但可能性不是没有,奴婢知道,窦姑娘自小便与诗书结缘,动态的骑射一窍不能,而天将军的战马前鞍处有明显的突起,很可能就是造成窦姑娘失去贞操的罪魁。”
“也或许她在帮拓跋仡邪那混帐找借口!那鲁夫简直不识抬举,年初时要帮他来红线,他抵死不买朕的帐,这回见了美人儿,反到临渊羡鱼的把人挟持走,告诉朕,窦姑娘可真是美到那种令人昏头的地步?外面正大传她是天人转世,或许朕为了民生社稷着想,应该将她留在身边才是!”
宫女稍微抿起了嘴,心知皇上才是那个打着“临渊羡鱼”主意的人,于是说:“启禀皇上,窦姑娘是否在替将军脱身只有她自己清楚,不过依奴婢看来,以窦姑娘……目前的样子来说,并无迷到拓跋将军的实力。”
“是这样的吗?万忸于队长,你已见过窦宪之女的面,同不同意她的话?”
万忸于劲从容附和,“启奏皇上。若仅论窦姑娘目前的相貌的话,则其所说确属实情,然而窦姑娘的仪容举止有大家闺秀的风彩,即使身着破烂不堪的衫褛,仍是掩不住高贵的气质,所以微臣不能以这点来论断将军的喜好,圣上英明,您该是最了解将军的为人了!您后宫之佳丽何其多,个个拥有天人之姿,而将军仍是目不转睫、无动于衷,由此而推,美色对将军来说应该不是嫁娶中的首要条件。”
“所以朕说他简直莫名其妙!”拓跋浚不高兴叱了句,“要不,便是有关窦姑娘的助夫流言是实在话,所以他也起了觊觎之心?”
“这臣就不得而知了,不过若真如此,年初有得到窦姑娘的机会时,辅国将军为什么还会拒绝这样的美事呢?我请求圣上给予将军一个前面解释的机会。”
拓跋浚想过,其实这事能发展到此也未尝不好,起码他不用再扳着拓跋仡邪的手臂,强迫他接受窦宪之女,于是他说:“这点朕会考虑。”
正巧此时,内侍入门禀告:“庐公太传求见。”
“不见!”拓跋浚斩钉截铁地说,“叫他有话等我回宫再说吧!”
“是!”内侍马上退下,照章办事。
拓跋浚正在气头上,庐公七早八早前来见他,无疑想落井下石,而此刻的他对窦惠又好奇得不得了,因此一等万忸于劲退下去后,便要宫女领他去探望窦惠。
一个小时后,拓跋浚发现宫女的话一点也没错,他匆忙返回自己的毡帐里,着实纳闷拓跋仡邪怎么会对一个满脸长了红疹的女人起了兴趣?
此时,内侍又禀告,“启奏皇上,庐公太传有要事求见。”
拓跋浚大皱其眉,思忖,那老头子急得这副德行!于是手一扬,说:“好吧,好吧,传他进来。”
不到片刻,庐太传双手拱在腹背微弓地碎步上前,朝皇上敬了一个大礼,“微臣参见皇上。”
“庐公快起来说话吧!何事这么急着说呢?”
“启禀皇上,微臣是特为辅国将军一事前来请命的。”
拓跋浚的眉疑窦地往上一扬,嘴皮一掀便懒懒地说:“喔,那家伙死有余辜,何须替他请命?朕直接烹杀他,算便宜了他,看来庐公这次是白跑一趟了。”
“皇上!辅国将军虽然骄纵成性,枉顾皇上的恩德干下了这样阳奉阴违之事,但是他毕竟有功于国事啊!”
“这朕心里有数,还请庐公有话直说。”拓跋浚倒想看这老家伙葫芦里卖了什么样的膏药。
“是!臣悉闻将军年少时,曾于落阳城东士宦人家担任仆役一职,那户高门主人凑巧姓窦。”
“姓窦?!洛阳城东?!莫非……”
“是的,皇上,臣与窦宪的长女窦媛确认过了,六年半前,的确有位姓拓跋的兄弟在窦府里担任职务,做不到一年半就离职从军去了。”
“你是说拓跋仡邪曾在窦宪家当杂役?!这事怎从没听人说过。”
“窦媛的长女也是因为昨天辅国将军去接窦惠姑娘时,才确认出来的,听说窦公当时甚至不顾礼节,还打算将女儿下嫁给那个仆工,所幸老天有眼,这事不知怎地就被耽搁下来了。”
“喔,有这么一段故事,所以窦宪之女和朕的天将军早八百年前就认识了!难怪他总是挑精捡肥,谁也看不上眼,原来是百星之明不如一月之光呢!庐公,你说是不是?”
“照理说,应该是这样的。”
“那就太好了!如此一来,窦惠该是心甘情愿地跟着将军走的,所谓郎有情、妹有意,这可不是一椿美事吗?想不到庐公也爱作媒,莫非你就是为这事来替将军请命的?”
“皇上……禀皇上……臣还有下文呢!”庐太传急着接口,“我认为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臣听说是窦惠姑娘拒绝下嫁在先,尔后才引起将军的怨恨,进而三番两次阻挠窦姑娘的婚事。”
“哦?有证据吗?”
“有的!臣这里有八位曾经追求窦惠姑娘的大夫的亲笔函,足以显示辅国将军的确私下运用职权,暗中送了不少金银及美女劝阻大夫们的意愿。”
拓跋浚忍不住消遣他,“看来庐公是有备而来了!来,将信递上,朕瞧瞧。”
庐太传忙递上传柬。
皇上很快地将信浏览过后,说:“将军实在不该花费这么多心血,只要他亲口说一句,朕难道会不点头吗?还有,若换作是朕的话,对付那种意志不坚的人,连金银、美女都省着送了。”说着他快速瞄了庐太传发颤的胡子一眼,“而且,这种抢婚勾当,朕的先祖也曾干过,又不算石破天惊的事,庐公,您说是不是?”
“是,是,皇上说的是,”庐太传见风转舵,忙附和,“当然,这事也不能全怪在将军的头上,毕竟那些人也的确接受了将军的提议,只是……不知皇上是否耳闻有关窦姑娘的传言呢?”
“那不就是你们争相为自己的儿子找个好媳妇的理由吗?”拓跋浚嘲弄地说。
“皇上!别人是不是打这种主意,微臣不得而知,但打从窦姑娘年幼时,微臣就非常中意窦惠姑娘了,不过现在提这些都没用,而是要就事论事,臣以为,拓跋将军猖狂的态度是有目共睹的,今日他已忤逆圣上,圣上若再照原意将窦姑娘许给将军的话,无异助长他的气焰,且默认他的行为。”
拓跋浚不是白痴,岂会听不出庐太传的意思,“庐公的言下之意,是希望朕改变主意,将窦惠许给别人了?”
“臣只希望皇上能给人家一个公平的机会罢了,顺便试试窦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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