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想着她心底愈难过,愈觉得无力挽救这一团混乱。
趁着透过窗纸射进房里的月光,嫿婧的眸光望向春儿留在桌上的药汤。
她再度从床上起来,走到桌边端起,然后掀开碗盖……忽然身端嗅到一股甜香,下一刻她便觉得头晕得厉害不得不合眼,接着药碗便从她手中掉下,可却始终不曾传来瓷器摔碎的声音……昏迷前她似是听到耳畔有人骂了她一声“傻瓜”……之后,她头往后一仰便失去了意识。
关于十四格格失踪的事是宫中力守的秘密,因此,格格已经让察日将军护送回宫的事自然也不必宣扬。
但在这时却有直隶总督牛百宁进京参奏,递上了摺子,说是纳真额驸在蒙古遇难,虽然他一子一女历经个把月余,奋不顾身极力搜救,可终究没额驸的消息,看来是凶多吉少了!
皇帝看到了牛百宁呈上来的摺子,当日退朝后亲自上十四格格的“琏漪轩”问个清楚,额驸在蒙古失踪,她却由一个蒙古亲王送回宫,事情始末可与她有关?
可当皇帝到了“涟漪轩”却刚巧听到婢女们漫天价喊——“格格丢了!”
好似有人在抚着她的额……嫿婧悠忽醒来,眼皮却沉重得睁不开,只觉得有一支好温暖的大手摩挲着她的脸。
“你醒了,刚开始会难过些,一会儿就没事了。”纳真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嫿婧倏地睁开眼,看到他灼亮的眼瞳。
“你怎么、你怎么会在这儿?”她喃喃地问,声音十分虚弱。
“是你在我这儿。”他盯着她睁大的眼,平静地回答。
“我?”嫿婧左右望了望,发现自己已经不在自个儿的寝宫了。“我怎么会在这儿?”她怔怔地问,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
再看到他,她心底酸涩交杂,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我从宫里把你带出来。”他望着她,紧盯她回开的视线。“再迟,恐怕我的妻子就要改嫁他人为妻了。”他平静地说,留意她小脸上变换的表情。
“你、你的妻子改嫁,和你把我从宫里带出来有什么关系?”她挣扎着坐起来,尽量缩到床角边,离得他远远的,彷佛他身上有瘟疫。
“还装蒜!”
他突然口气严厉,吓得嫿婧缩起脖予。
“你凶什么?我哪里装蒜了?”她拿起被子蒙着小嘴和小脸,只露出两支晶圆骨碌的眼睛望着他,闷着声音反驳。
“做什么?”看到她奇怪的动作,他皱起眉头问。
“我再也不要见到你!”说着拿起被子捂头捂脸,连眼睛都蒙住了。
他一愣,看见她孩子气的举动,随即无声地咧开嘴。
然后隔着被子问她:“我刚才看到大婚那日顶替你洞房的丫头,这怎么解释?
”他淡淡地质问,指的足春儿。
“什么顶替我入洞房的丫头,你少拿话套我!”她蒙在被子里喳呼。
半晌、没听见外头有动静、她接下道:“你快把我送回宫去,皇阿玛要是知道你把我幽禁在状元府里,他肯定要重重治你的罪!她抬出皇阿玛威胁他。
“幽禁?”他轻嗤一声,像是听见笑话般。“我把我的娘子带回府,算不上幽禁。”
嫿婧终于忍不住放下被子“谁是你的妻子?反正你快把我送回宫去!”
纳真撇开嘴,威胁性地倾身压向她。“不管你承不承认是我的妻子,总之,你已经是我的女人!一语双关。不在乎有什么暧昧的涵意。
嫿婧瞪大眼。“你是土匪还是强盗?这儿是有王法的!我是格格,皇阿玛说了才算!
“就是你皇阿玛亲口把你许给我的,怎么?想赖帐?”他悠悠哉哉地问,口气分明是挑衅。
“谁赖帐了!”她鼻子一吸,心底突然有无限委屈。“你瞧不起我,又说我随便,现下摆脱了我,谁让你又自寻麻烦?
纳真沉默。“是我误会了。”半晌,他嘎哑说。
转过身子,背对着他。“你送我回宫吧!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了,至于婚事——皇奶奶已经做了安排,你放心好了。”她落寞地背着他喃喃絮语。
“昨晚,你打算喝下侍女给你的打胎药?”他忽然问。
嫿婧心一惊,她抓住胸口的衣襟,坚强地反问:“什么打胎药?好好儿的,为什么要吃那种东西?”
“孩子是我们两人的,不许你动孩子的主意。”不理会她的顾左右而言他,他直管往下说。
她肩膊一缩,瘦小的身子整个卷到床角,小脸埋入膝盖里,不言不语。
“我说过……那一夜的事,是我不好,但不干孩子的事,没有理由扼杀一条小生命。”他道。
嫿婧的小脸埋得更深,拒绝听他说任何一句话。
“你听见没有?”他问,口气渐渐严厉。
“不用你说,我没想过要害死孩子,我只是要倒掉春儿留下的药而已。”她背着他,平着声心痛地说。“你老是把我看成碍眼的人,又何必带我来这里。”
她压根儿没想到要打掉肚子里的孩子,拿起打胎药是想倒掉,免得看了心烦而已,他却又误以为地想害死孩子。
纳真一愣,拳头捏紧,脸上掠过一丝懊悔。
“你好好休息……”顿了顿,望着她倔强的背影,仰头吐了一口气。“晚上我再来看你。
她固执地不看他,他只能嘎哑地抛下一句话,然后转身离开房间。
纳真走后,嫿婧举起手背抹去眼角边不听话、扑歉歉掉下的泪……卷着身子,她环抱着肚子里的孩子静静地消泪,直到哭累了,才撑不住地昏睡过去。
第十一章
纳真回到状元府的事,第二日皇帝就知道了。
纳真将到手的预言诗歌进呈圣上,并且说明格格已经在他府中一事。
“劫走了婧儿,是向我挑衅吗?”
第二日在画室,皇帝似笑非笑地问纳真。
“婧儿是我的妻子,这桩亲事是圣上亲口许下,带婧儿走,应该符合圣上的意志。”他不卑不亢地,笑答面君。
皇帝挑起眉,低笑。“纳真,你该明白,擅自从宫中劫人,惊扰圣驾。轻者囚,重者死罪难免。”
“臣明白。但凭皇上圣裁。”他平静地道。
皇帝倾身靠向座前,俊朗的锐目盯住纳真。“婧儿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
“是。”纳真答。
“这样。”皇帝挑起眉,嗤笑。“纳真听旨——”
纳真甩开五爪正蟒二方补服,跪下听旨。
“看在未出世的皇孙面子上,朕命你好好待十四格格,不得有误。”皇帝开玩笑似地下了一道抽象模糊的“圣旨”。
一来,嫿婧本就是纳真的妻子,她逃婚在前,现下若强行留她在宫中,于情于理说不过去;二来,纳真为大清立下了大功,虽然丢了十四,仍然不悖答应库尔亲王联姻的原意——只不过这回要嫁到蒙古、逃不掉的人就是小十六了!
“臣领旨。”纳真抬头望向皇帝。
两人相视而笑,纳真明白皇上并无怪罪他的意思。
君臣两人心领神会,一切尽在不言中。
打从春儿也被送进状元府后,嫿婧就明白,皇阿玛和皇奶奶已经打消了把她嫁到蒙古的念头。
当然,连春儿也被送进状元府的意思,就是皇阿玛已经不计较纳真私下掳走她的恶质行径,换句话说,她再也回不了宫了!
“格格,原来你这肚里的孩子是额驸的啊!你怎么不早说?幸好那晚额驸掳了你,要不你要当真喝了那碗打胎药,春儿就算有九条命也不够砍头了。”
这日在花园里,春儿陪着嫿婧盼太阳时,在一边嘀嘀咕咕地喳呼。
“对了,格格,你出了状元府后到底是怎么遇上额驸,又是怎么同额驸——呵呵,你知道我意思的嘛!”春儿两手合在一块儿,比了个相亲相爱的手势。“我快好奇死了,格格,你快说给我听啊!”
嫿婧无精打彩的盼太阳,原想固个安静,春儿却又偏偏提起纳真,惹得她心口
不自觉地烦闷。
她从草地上站起来,转身就要进屋。
“格格!”春儿眨巴着眼,不明所以地连忙跟在后头叫唤:“格格,你怎么说走就走,等等我啊!她可不明白自个儿说错了什么。
春儿追的急,嫿婧就走得更急,打春儿来了之后,她反而快让好奇的春儿给烦死了“好痛!”
忽然撞在一块硬邦邦的什么东西上头,险些就撞断了她的鼻梁骨!她受不住冲击整个人直往后仰,眼看就要倒栽跟头——“小心!”幸亏纳真及时扶住了她。
一看见是他,意识到自个儿正被他抱在怀里,嫿婧开始挣扎着抽身。
“是有孕在身的人了,别任性!”他反而抱紧了她,不理会她无用的抵抗。
“额附吉祥。”追上来的春儿看见纳真,连忙福个身。
纳真点个头,示意春儿退下。
春儿很识相地悄悄下去,留下格格和额驸两人相亲相爱,嫿婧这会儿正忙着挣扎,压根儿没发现春儿已经被纳真给遣走了。
“春儿,你快过来扶我回房啊!”她软绵绵的小掌正忙着与他的大掌比角力,没空转过头理会春儿。
“喊破了喉咙也没用,这会儿只有我能“扶”你回房了!”他抿起嘴,忽然凌空抱起嫿婧。
“啊——你做什么?你肯定想摔死我——救人啊——”
“闭嘴!”
知道她是故意教他难堪,要闹得满府皆知,他忽然有些懊恼,抱着不断挣扎的“一捆”大麻烦,以生平最快速度移向嫿婧住的新房。
因为顾虑嫿婧的缘故,回府后一直不曾到新房睡,看来今日下午他要破例了!
一回到房里,势孤力单,关起门来她就畏缩到墙角边边,聪明地不再叫嚣了。
“你到底打算怎么样?要和我闹多久的脾气?”他皱着眉头,站在门边看她。
“你不理我就没事,没人和你闹“脾气”。”她固执地说,打算抗拒他到底。
一听到这话,他眉头纠结得更紧。
叹口气,压抑着心绪,他低缓地说:“要我不理你是不可能的,这辈子你注定是我甩不掉的麻烦。”半无奈地道出事实,这个麻烦还是自找的,看来他当真是活得太腻了。
嫿婧小小的身子颤了一下,撇了撇嘴。“我知道自个儿在你眼中一向是个“麻烦”,可你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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