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武兄,咱们狐狸岛至今未有朝廷或双屿领船前来,是因岛易守难攻,相对双屿亦是如此,花上数百条人命不如我只身前往。」
「你在胡扯!你以为凭你一人就可以毁掉双屿?!」他暴跳如雷。她是不要命了吗?还是想随五爷馀地下?该死!他应该感到高兴才对,这个该死的日本女人会死在她自以为是的聪明才智之下,他该笑啊!
「这是五哥放任我做的。」她补了一句:「在梦里,他允许我去做的。」
「你……你疯了!」
她的神色柔了。「再武兄,你在担心我吗?」
「我……我……」混蛋混蛋!他踢飞了椅凳,转身怒走出去。
「天啊,他蛮牛吗?」元巧瞪着那椅子四分五裂。「我可真庆幸那夜他只让我脱臼而已。」
随玉叹了口气。若不是五哥没死,差点她也成了第二个再武兄。
聂阳瞧了一眼查克。
「随玉,你的计画倒说来听听,能帮上的,我必定帮忙,毕竟这世上已没有了狐狸王制衡双屿,我身为大明百姓,是该出点力。你说是不是?查克?」
查克怔了怔,看着众人的目光望向他。
「是……是啊,玉姑娘若有需要我帮忙的,查克必定尽全力帮忙。」
「不好,不好,真他妈的王八羔子,凭什麽我得穿上女人的衣服?!」
「元巧,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你嫌我功夫不好,要被发现,准给打死,所以你甘愿负责保护我之职啊,难道你忘了?」
「啐,我是说像男人一样的保护,喂喂,太紧了太紧了,我快没有办法呼吸了……我的天老爷啊,这就是女人穿的衣服吗?我会活活被折腾死!」
「再武兄跟五哥虽会暗中保护,可是终究怕来不及。」随玉住了口,在系紧元巧的腰带後,退了几步楞了楞。「元巧……你……你……」
「我什麽我?」元巧没好气地说:「好了吗?这笔帐就当我瞒你五哥没死的代价好了。」他拎起裙摆,将告解室门推开,嘴里嚷道:「四哥,我会被五哥活活害死。」
教堂里的男子抬起头。
聂阳怔住,一时半刻之间说不出话来。
「怎麽啦?我是不是很怪?男不男女不女的?四哥,你的脸色像被雷劈中,焦了一半啦。」元巧上前走了一步,聂阳的目光随他转。
聂泱雍冷冷地插了一句:「你们可是兄弟。」语气虽轻柔,但足将聂阳震醒,他的脸色有点白,勉为其难的笑道:
「不怪不怪,怎会怪呢。」
「当真?」元巧的眼珠子转了下。
「当然啦,我还怕那佛郎机人将我抛下船,直接要你呢。」随玉走向聂泱雍,轻轻碰触他一下。
聂泱雍瞧了她一眼,并未作任何反应。
聂阳咳了下,将扇子合上,撇开眼:「我……我……我去瞧瞧再武乔装好了没?」
「四哥,等等我啦,啐,这什麽裙啊?」
「五哥,四哥好像……好像不太对劲呢。」目光虽是瞧着奔出去的元巧,但又不由自主的贴近聂泱雍。
「随玉,你想亲近我?」他邪气地笑着。「在上帝的眼下,你可不能乱来。」
「嗄?」她的脸红了红,连忙退了几步,双手敛後。「不,五哥,我没这意思……只是……只是……我怕你突然间不见了。」
「你真被我吓坏了,是不?」他扬眉。「你过来,你不一直想瞧瞧我的伤口吗?」
「嗯。」
「那你得自个儿动手了。」
「我……」她瞪着他。「五哥,你老耍逗我。」她迟疑了下,将他的衣衫拉开了点,绷带依旧,却没有血渗出来。「一定……很痛吧?」指尖轻轻抚过他的绷带。「难道,咱们大明的功夫真抵不过佛郎机人的火枪吗?」
他撩起她的发丝,露出她耳垂上鲜痂而的疤。「时代在变,海禁一日不除,总有一天,即使大明有再多长才,也敌不过世界的进步。」他弯身,亲了下她的疤,在她耳畔低语:「不管灭不灭得了双屿,以後都是大明的问题了。你是真的被吓坏了,随玉,以往那个天地不怕的随玉到哪去了呢?」他笑道,瞧了眼十字架。
她的身子是软的、是香的,混合女人与孩童的味道。伤重之时,有多少次是被这样的香味惊醒,以为她就在周遭。
而现在,她就在跟前。想要她啊,是真真切切的想要这个自己教养出的女人。
他的手滑过她的腰际,她以为他想抱住她,怯怯的笑了,环住他的背,枕在他的心跳之上。
「我愿一辈子就这样聆听五哥的心跳声。」她低喃。
未经死别,不知其痛。不必多言,也不曾察觉自己究竟付出了多少情意给他教养出来的这个女人,而那一枪足够他了解了。他再聪明、再神算,也算不出自己的感情会失了控,会从百密不漏的心墙给了出去。
「你这麽爱聆听,我就让你听一辈子,届时你可别受不了。」
「嗤,五哥愈来愈爱说笑话了。」她温暖笑道,闭上眼。「如果让再武兄知道五哥还活着,他必定会高兴得连话也说不出来。咱们这样瞒他,好吗?」
「那是他自讨苦吃。我得要他明白什麽叫作原谅,他一辈子不了解,他就一辈子不得快乐,我也不再需要这样的护卫。」
「五哥……这是谁的错呢?」她像自言自语,随即抬首:「五哥,你当真放得下狐狸王之名吗?」
「你说我放不放得下?外传狐狸王已死,这正是我打算的,落海只是提早了我的计画。」聂泱雍随口说道,又瞧了眼墙上的十宇架。
香气袭人,她的身子已是完全的女人了,而她似无自觉。她只是凭着本能抱着他,怕他随时不见。那个在破庙里的随玉的心是脆弱的,他花了多少的心血才一点一滴建构了她的笑、她的另一颗心,而现在恐怕又得重来了。
但,又何妨呢?
未来多的是时间,总有一天她会了解他不再离开,不再自她跟前消失。
「五哥,现在你在想什麽呢?」她低问。
「现在我在想……我还有多少的克制力来尊敬沙神父的上帝。」他自嘲道。
迷蒙的天色微亮,一艘小船缓缓驶进了双屿的范围之内。船内是二十名左右的少男少女,双手皆绑於身前。船首尾各两名船夫,红发的查克跟海商则坐在船旁,不时地瞧随玉一眼。
在小船之前,有一艘引路船,缓缓的将他们带进双屿之内。
「到了到了!」船夫将船靠了岸,催促着年轻的少男少女爬起来,一个一个步上岸。
脚是赤裸的,踩在沙滩上。
「好痛!」元巧低低叫了声,龇牙咧嘴的。「真他妈的王八羔子,脱了鞋要我怎麽走路啊?」侧头望了下闭着眼走路的随玉,他低声问:「随玉,你在干嘛?」
随玉张开眼,淘气地笑了笑。「我在记路子……」赫然闭上嘴,瞧见陆地上来了数名佛郎机人跟日本武士。
她从未到过日本,只在东南沿岸瞧过一些骚扰百姓的忍者。这就是五哥从不让她动手杀日本人的原因吗?怕她将来会後悔莫及?她始终没有像再武兄有这麽深刻的家仇血恨,即使知道了自己体内流有日本人的血,也因为长居岛上而当自己是汉人。现在,她仍然是汉人,一辈子都是汉人,为何再武兄不了解?
佛郎机人瞧了这一批货色,转向海商不知叽叽咕咕的说了什麽。
随即海商满意的笑了,招来船夫,说道:「暴风雨就要来了,双屿大当家的准咱们留在此过夜。你们以往没来过,不知双屿的女人多刺激……」他瞧了一眼中原少女们,露出淫淫的笑。「将来她们也会是其中之一呢。」
「你……」佛郎机人在瞧见查克之後,似乎颇为惊讶,连退了好几步。「你不是……」
「我回来了。」流利的葡萄牙语出自查克的嘴里。少男少女从他身边走过,他瞧了一眼随玉,迟疑了下,仍然用葡语说道:「告诉大当家的,我带回宝物了。」
「你是指……」佛郎机人蓦然回首,瞪着一名名的少女背影。
「不用担心,他们听不懂我们的语言。先将他们关进牢里,再作打算。」
「那麽船夫呢?」
「船夫……不知道樊随玉混在里头。」查克冷冷地说。「他们相信我,所以只让樊随玉孤身一人混进双屿。他们以为我会誓死保护她。」
才说完,就引来葡萄牙人们的大笑。
「他们是瞎了眼吗?竟然会相信双屿杀人不眨眼的红发恶鬼……他们难道不知杀汉人无数的干人斩就是你吗?」
查克冷淡的一瞪,将葡萄牙人的笑声硬生生的逼了回去。
暴风雨肆虐东南一带,即使在双屿地牢里仍然能感受到外头大雨滂沱。
地牢里,关满了这几日由各海商抢来的少男少女。
「有男孩呢,为何要我打扮成女人?」元巧不太高兴地说道,牢里呜呜咽咽的哭声让他不得安宁。
他虽长在富贵之家,但也知百姓疾苦,但仅止於知而已,亲眼目睹倒是头一遭。东南沿海村民跟偏内陆地带多半是穷困的,卖女卖子不在少数,卖了之後呢?
将他们送往各国作军妓作劳工……一想到就有气!
「难道咱们汉人的命就不值钱吗?」女孩家都是宝啊,让她们心不甘情不愿的被迫糟蹋,见了……就好生的心痛。
随玉抿着唇,低声答道:「咱们能救的就救了,来不及救的……我将来跟五哥走七大洋时,会多注意一点的。」
「嗯,」元巧有点恼怒,瞪了一眼瞧他瞧到傻的几名男子。「你们是没见过人是吧?瞧瞧瞧,连命都快没了,还瞧个什麽劲?啐。」
随玉掩嘴苦笑了下。「那是你人好看了。」比女人还美,面红齿白的,身子也不算高,手臂也有点细,虽然是有男孩子气,但扮了女装却盖住了男孩味道,也难怪四哥会瞧呆了……啊,她突然醒悟了那日五哥说了句话後,四哥为何突然匆匆离去。可能吗?四哥他……
「我好看?这是在侮辱我吗?你发什麽呆啊,随玉,方才你说什麽记路子的?」元巧问道。
她回过神,怔忡的看着元巧,直觉答道:「我在记引路船只走的路线,避过多少暗礁,划的深浅,吃水大约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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