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轩辕持向来怨恨自己,不由暗道:难道他是想拔掉我这颗眼中钉,让那青山道长趁机说了我坏话不成?哼,本来这也没什麽,我还巴不得离他远远的呢,只是那事未成,终究不妥。也罢,看来只待日後再慢慢图谋便是了。
四人各怀心思,一顿丰盛晚宴也草草结束。素寒烟便回屋里等著老王爷或轩辕持传自己前去。结果等到大半夜,并无动静。他心中感慨,料定老王爷舍不得自己。心里便也添了一丝不舍之情,如此辗转反侧,将近四更方才打了个盹。
谁知接连两天,仍无动静,素寒烟心中更疑惑了,自思道:“究竟是什麽意思呢?或是我猜错了?但既非如此,因何怕我得知。因一边想一边走,忽然一阵秋风吹至,隐隐送来一道细细的哭声。
素寒烟只得暂时收起冥想,循著哭声而来。到了近前,那哭声越发悲戚,且竟是男子之声。素寒烟更诧异了,自他当管家以来,严禁下人之间互相欺侮漫駡打架,因一直平安无事。况男儿有泪不轻弹,今天这男子有何难解之事,竟这样啼哭。
推开房门,屋内男子愕然擡头,素寒烟也愣了,原来却是仆人戚良。他平日里是最不操心的一个粗人。又和人都亲近,断不会与人结怨。因问道:“戚良,你因何在此啼哭?有什麽爲难事且不说,这里也是你哭的地方吗?你难道不知这是宗祠的偏厅,向来不许閒人进来的?”
戚良看见素寒烟,忙抹去了眼泪,叹了一声道:“素管家何苦来哉,难道不知道我爲何在这房里吗?如今又何必来调笑我这苦命人。”
素寒烟诧异道:“我确实不知,你何出此言?快细细告诉我。”
戚良奇道:“你果然不知?王爷怎肯瞒你?若不知也就罢了,我一个待死之人,还有何话好说,你若非要明白,我也不敢说,你只去问我内人就知道了。”说完又垂头叹气不已。
素寒烟知道事有蹊跷,这戚良并未犯事,因何说自己是待死之人,况就有了罪行,也该送至衙门。再说也不该关在这个所在。他知对方既铁了心不告诉自己,再多问也是无益,忙急急转过身,就向洗衣的粗使房中行来。
原来戚良的妻子徐氏就在王府洗衣房中当差。素寒烟还未行至,又听到一阵女子哭声,进来一看,只见戚良的母亲与妻子徐氏俱在号啕大哭。见了他忙敛容行礼。
素寒烟忙扶起,沈声道:“我也不多问了,我只问你们,戚良因何说自己是待死之人,你们又因何如此悲痛啼哭,快一五一十告诉了我,有什麽不平,我替你们做主。”
那徐氏是个微有见识的,又素知眼前这位管家体谅下人,办事稳妥,就连老王爷都另眼相看,因此想了一想,忽跪下道:“素管家因何如此说?那青山道长的主意,难道你竟是不知的?”
15
素寒烟身子一晃,果然是和那青山道长有关,他本绝顶聪明之人,立时知道今次的事不会那麽简单,定是和红颜的病有牵扯,且看这情况,分明是轩辕敬默许了的。不然也不会将戚良放在那祠堂偏厅了。
却听徐氏呜咽著道:“那道长说……夫人身体乃先天弱,不能孕育胎儿,必须要以数味珍稀药材喂服滋补。这些药材虽然难得,其实王府也是可得的,唯有药引难求,乃要一清白强壮男子心脏做引,方能奏效。”
素寒烟只气的浑身乱颤,直摇头道:“胡说胡说,这道士一派胡言,向来没听过这道理,若说身子弱,用些珍稀补品倒是应该的,只是活人心,这种邪恶之术,又怎能救人?难道老王爷也同意吗?”
徐氏道:“老王爷平时确是好的,只是如今听那道人说的半点不错,连夫人的那些微小症状都全说了出来,也不由得信了,因过来找我们,许了许多金银财宝。其实我们这样人家,要那些财宝何用,究竟我们又不贪,就这样要了我们当家的命,才是绝我们後路呢。只是这里有个原因,我们世代在王府做奴才,没有个主子有事用到你,却百般推托的理。二则王府财雄势大,我们若不从,老王爷虽不能说什麽,小王爷若因此儿子没了,岂有善罢甘休之理,倒不如舍弃一条人命,来保我们全家这几口子人罢了。”说完看到一双幼小儿女尚在外面玩耍,不禁又啼哭起来。
素寒烟点头道:“没错,你说的极有道理,你且在这里等著,我去找老王爷说,到时候少爷尽管怨到我头上,与你们没相干。”说完就要出去,忽见一个下人匆匆跑来,见他在此,不由一愣,陪了一个笑容,方悄声对徐氏道:“嫂子,你也不去送大哥一程?”
这话端的隐晦,徐氏还未明白,素寒烟却早已知晓,心下大惊,三步并作两步,便往祠堂而来。
到了近前,果不出所料,祠堂大门紧闭,隐隐听得里面有胡乱呼喝之声,他一把推开门,昂然而入,只见老王爷,轩辕持正和两个亲信家丁在里面,那青山道长犹在乱舞祈祷,见得他来,都齐齐吃了一惊。
轩辕敬先就低下头去,轩辕持心中也自惴惴,不知为何,此时对著这对头,竟然觉得心虚,勉强镇定了一下,他开口喝道:“素寒烟,你做什麽?此时正是行事最紧要时机,若冲撞了你赔的起吗?”
素寒烟满腹怒火,强自压著,冷笑一声道:“我做什麽?这话问得有趣,青天白日的便关著大门,怎不惹我疑心?我身为王府总管,来瞧瞧祠堂里做什麽见不得人,有愧祖宗的事情难道不行吗?”他鲜少有这样表情说话,此时看来,更显得有一股正义凛然的威严。
轩辕持哼了一声道:“现在你看到了,我和爹都在这里,能有什麽事?可以出去了罢。”
素寒烟转向轩辕敬道:“王爷,若说小王爷见识短浅,且夫人在病中,他焦虑之下病急乱投医也是有的,怎的连你也糊涂了,你听谁说过用人心能治好病的?这样有违天和的事情,纵能治病,也必遭报应。你往日宽厚慈爱,怎的这一次却听信了这妖道胡言,如此狠心了?难道不知道在你面前的,是活生生的一个人,不是猪羊牛马。可以说杀就杀的,传出去,我们王府还有何声誉可言?”
未待轩辕敬答话,那青山道长已冷笑一声道:“素管家不必怀疑,虽有违天和,小道却敢在此立誓,若服下小道这一贴药夫人不见痊愈的话,小道愿一死以慰死者在天之灵。”
轩辕敬也抬头道:“寒烟,我也是没了法子,道长赌咒发誓,说这法子必定灵验,我也为这戚良准备好了後事,定让他走得无後顾之忧。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若上天要报应,就都应在我身上吧。”说完眼里已是有了湿意。
素寒烟轻叹了一声,知道轩辕敬心意已定,他只奇怪这道士因何敢说的如此笃定,骗了老王爷信任,心念一转,想起轩辕持去请人时的喜色,又想起去请太医时,他竟不顾身份,亲自前去,霎时间已明了这其中道理。冷笑一声,自思道:轩辕持,你为了要赶我走,倒真是煞费苦心。
轩辕敬又在催著他出去,素寒烟一时也无计可施,看著戚良的悲凄面容,他心一横,暗道:就赌一把,我倒要看看他们再如何演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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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此处,他再不犹豫,一把夺过家丁手中的牛耳尖刀,冷冷道:“这等耸人听闻的残忍手段,竟被奉为治病良方,难道就不怕天理昭昭吗?也罢,若真能救得夫人与其腹中胎儿,死一个素寒烟也是值得的了。”
他将刀尖对准自己心脏,那轩辕敬素来爱护他有如儿子一般,已是惊的面上变色,捶胸顿足的道:“寒烟,你这是何苦,还不快把那刀放下来呢,伤著了可不是玩的。”
轩辕持也没料到素寒烟竟有此一招,脸色阴晴不定,暗中挥了挥手,早有一个家丁悄悄出去,这里众人都紧张望著素寒烟,因此也没注意。
轩辕持就冷笑一声道:“素管家的心意小王领了,只是这舍己救人也要看条件,你向来身子孱弱,自己尚顾不过来,还想救夫人呢?你可知这心脏必要那强壮之人的才行麽?”
素寒烟丝毫不让道:“少爷这话太看轻人了,我虽然瘦弱,乃向来如此,并非什麽疾病缠身,若说强壮,只怕我力气还比这戚良更大一些,只不过你素来不知道罢了。”说完一眼看到那上高香的一个重约百斤的大香炉,他冷冷一笑,走上前去,双手用力,已是把它举了起来。
轩辕持面色更加难看,素寒烟冷笑道:“如何?少爷这回该放心了。”然後转向那青山道长,目光灼灼,一字一字道:“我不愿用你那脏手来碰我,你只说方法,我自会将这颗心脏双手奉上。当著老王爷,我可有言在先,若我死了,夫人到了日子却又生不出孩儿来,我可要老王爷做主,将你这妖道千刀万刮,来慰我在天之灵。”
青山道长对著那严厉目光,不由也失去了主张,只望著轩辕持。轩辕敬心中痛极,挥手道:“罢罢罢,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也不该强求,寒烟,你且把刀放下,我们再寻法子救红颜吧。”
一语未了,已有个丫头匆忙进来道:“王爷,少爷,夫人知道要用活人心做药引,死也不肯,说‘若为她做这伤天害理之事,倒不如一头碰死。又说吃了几剂补药,已觉得好了很多。让王爷和少爷万万不可做这有违天和之事’因遣我来告诉,希望还没铸成大错。”
轩辕敬听这样一说,更是灰心,左思右想,自己也觉惭愧,便不肯再行这残酷之事。忙让人上去夺下素寒烟手中刀子,又好言十分宽慰了一番方罢。那戚良对素寒烟更是感恩戴德,自不必说。
这日素寒烟早起,只觉天阴阴的,似是要下雪的样子,心道:“时间过的倒快,转眼间,今年第一场雪已要到了。因一路行来,只见花园里几从菊花仍是开的豔丽,遂坐下赏玩了一会儿。一抬头,忽见红颜披著白色狐裘斗篷,正和几个丫头坐在赏晴亭里向这边看。
他略思索了一下,方走上前问候道:“夫人这些日子身上可大好了?事务繁忙,也未去探望,我只怕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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