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三部曲(血祭+野焚+黑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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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国藩三部曲(血祭+野焚+黑雨)- 第1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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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大部分人都已醉得差不多了,李鸿章向程学启丢了一个眼色。只听得一声冲天炮起,后花园里忽然从天而降数不清的淮军士兵。他们一个个全身披挂,手执利刃,并没有费很大的劲,二千颗人头就落了地;与此同时,主宾席上那四王四天将,早已一齐到阎王殿里报到去了。李鸿章端坐在凳子上,面露微笑,如同看戏似的观看着眼前这幕人间惨剧。程学启大声狞笑,他很得意,也很开心。黄翼升心中不忍。他难以明白李鸿章的心思,杀降不仁,连这点都不懂吗?戈登横眉怒对,他对李鸿章如此公然背信弃义十分愤慨。他终于不能忍受,霍地站起来,指着李鸿章的鼻子大骂:“流氓,我要向全世界控告!”说罢,气冲冲地走了。

“中丞,戈登说得出做得出,他真的会控告的。”望着戈登的背影,黄翼升有点心怯地对李鸿章说。

“让他控告去吧!这是中国,不是他的大英帝国!”李鸿章开怀大笑起来。

六我们还是各走各的路吧

李鸿章的话说对了。在中国这块土地上,戈登以杀降之罪来控告李鸿章,真个是告状无门。他四处闹了一阵,各方反应都很冷淡,自己也觉得无趣,最后便以名誉受到损伤为由,扬言要辞去常胜军的首领之职。李鸿章还要靠戈登的洋枪队收复无锡、常州,不能太得罪他了,于是一方面向美、英、法等国驻上海使团发一个文告,说明戈登本意是要宽赦降将,杀降时未在场,系中国人自己决定的,与戈登无关;一方面又给常胜军发了六万赏银,其中一万给戈登本人。戈登既保护了名誉,又得到厚赏,便再也不告状、不辞职了。

李鸿章软硬兼施驾驭戈登的手腕,得到了官场的一致称赞,曾国藩对此深为满意。在一次早餐席上,他欣喜地对幕僚们说:“少荃算是历练出来了。驭洋人没别的诀窍,就在于软硬两手交替使用,运用得法。去年总理衙门来文,说赫德建议从英国买一支装备精良的舰队,询问我可不可以采纳。我回信说很好。赫德和英国政府不外乎想借此赚一笔钱。这钱给他赚嘛,舰队买来后对我们的好处更大。后来,赫德便委托李泰国去买。李泰国用二百万两银子买了七只轮船,一只趸船。不想李泰国暗藏野心,想控制这支舰队,竟私自和英国海军上校阿思本签订了为期四年的合同,说明阿思本只服从他李泰国转达的中国皇上的命令,他人不得干预。阿思本就擅自在英国招了六百个水手。总理衙门先是不答应,声明只能服从中国官员的节制。阿思本于是扬言,如果不让他指挥,就把舰队带回英国解散。诸位,这个阿思本横蛮到了何等地步!我们花的银子买来的舰队,他有什么资格解散?可是总理衙门竟然向阿思本妥协,承认他的指挥权,真正糊涂到家了。我得知此事后,立即上书恭王,宁愿将二百万两银子白白丢进海里,也不能接受阿思本的无理要求。后来恭王接受了我的意见,退了船,虽只收回五十万两本价,到底气还是争回来了。这件事有两个阶段。前阶段,明知洋人要从中渔利,我睁只眼闭只眼,让他去赚钱,这就是软。后一阶段,洋人想骑到我的头上来,那就绝对不能答应,这就是硬。少荃算是学到手了,看来他今后可以和洋人打交道而不会吃大亏。”

幕僚们遂一齐称赞:“这全是中堂大人栽培得好!”

曾国藩既为门生得其真谛而高兴,又因这个后起之秀咄咄逼人的气势,而为自己的弟弟担忧。应该说,李鸿章收复了苏州,已给围攻金陵创造了极好的形势,老九为何不能抓住这个大好时机,一鼓作气将金陵拿下呢?倘若李鸿章收复了整个苏南,到那时,老九即使想得攻下金陵的首功,朝廷怕也不会答应了。一定要尽力促使他早日成功!恰好康福近日从赣北回来,曾国藩便命他和赵烈文带着二十万两饷银前去金陵,竭力协助老九。

对康福和赵烈文,曾国荃一向是尊重的。在他们的帮助下,攻城的部署作了调整。正在这时,李臣典、萧孚泗带着从湖南招募的三万新勇前来,吉字大营扩大到了五万,再加上长江水师二万,水陆人马共七万,虽不能将金陵城铁桶般包围,但主要通道已完全控制住了。

打入城内的细作不断传递出重要情报:李秀成虽然被封为真忠军师,留守城内调遣各王,但同时洪秀全又封了大大小小的王二千七百多个。封王之多,史无前例!洪氏家族,连伙夫、门房都封王,善于钻营的小人,用几十两、百把两银子贿赂洪仁发、洪仁达等人,也可以得到王的爵号,而许多劳苦功高的人反而封不到王,人心大不服。后来洪秀全也知封王太多太滥,就将没有战功的人改封作小王,两字相连写作“”。那些被封作的人也不乐意。整个天京城内,政治混乱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李秀成面对这个棼乱如麻的局面一筹莫展。隔几天,又传出洪秀全封楚天义康禄为楚王,负责十三门防守总调派的消息。康福听了暗思:这个楚王康禄很可能就是自己的弟弟。太平天国的失败已成定局,金陵城的攻破只是早晚的事,作为兄长,岂能眼看胞弟面临灭亡而坐视不救?应该到城里去走一趟,劝说弟弟悬崖勒马。不过,康福也深知弟弟的脾性,不对此行抱过高的希望。于是,他瞒着曾国荃和赵烈文,化装成一个普通百姓,从通济门混入了城内。

天京城已变成一座军营,到处所见的,都是因粮食不足,饿得面呈菜色、疲惫不堪的士兵们。百姓大都外出觅食,所剩不多了。店肆关闭,战马奔忙,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硝烟气味。这个美丽的六朝古都,再次沦为血腥战场→文·冇·人·冇·书·冇·屋←。

新封的楚王康禄尽人皆知,康福很容易就打听到了。在他的王府——一间极平凡的民房外等到半夜,康福才见到两只灯笼前导,一个身着战袍的青年骑马过来。三人一起进了屋,只听见黑暗中传来几句简短的对话:

“王爷还有何吩咐?”

“你们去歇息吧,五更时再叫醒我。”

“那我们就走了。”

“你们走吧!”

两个打灯笼的人从屋里出来,关了门,走进旁边一间更矮小的屋子。康福知道骑马的青年即楚王。他轻轻地把门推开,见那人正坐在桌子边,背朝着一盏昏暗的油灯发呆。“谁?”那人听见脚步声,猛一回头,发觉屋里站着一个陌生人。果真是弟弟!趁着那人回头的一瞬间,康福看清楚了。自从武汉城破前夕,兄弟俩匆匆打过一个照面,到现在一晃十年过去了。

“兄弟,我是你的哥哥!”康福异常激动地走过去,伸出双手想拥抱弟弟。

“哥哥?”那人本能地后退一步,右手已握紧了腰间的剑柄。

“兄弟,我是你的哥哥康福,你不认得了?”

“哥哥!”康禄终于认出来了,向哥哥猛扑过去。兄弟俩久久拥抱在一起,说不出话来。

“兄弟,你这些年还好吗?”好久,康福才松开手,兄弟二人在油灯下对面而坐,互叙十年来的情况。康福告诉弟弟,他前次回老家住了两年,娶妻并生了个儿子,又将父母的墓地修葺一新,时时刻刻想着弟弟,盼望兄弟能早日团聚。康禄似乎没有多少话题好跟哥哥说。十年来转战东西,没有一天安静的日子,娶妻成家这件事,他总是一天天往后挪。“匈奴未灭,无以家为”,很小时父亲说过的这句话,在康禄的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消灭清妖后再成家,他一直这样对自己说。可是,清妖没有消灭掉,自己满腔热血报效的天国却岌岌可危了。

“哥,你还在曾国藩手下做事吗?”康禄问。康福点点头。

“官居何职?”

康福笑着摇摇头。

“没有做官?”康禄有点吃惊。

“据说弟弟已被封为楚王,只可惜哥哥我不能祝贺你。”

“不要祝贺。”康禄平淡地说,“我刚才问话的意思,不是炫耀我当了什么王。天京城内到处都是王,王也变得一钱不值了。我的意思是说,哥哥为曾国藩出生入死地卖命,曾国藩也没有赏哥哥一个官职,他待哥哥不太刻薄了吗?”

“不能这样讲。”康福坦然地说,“在曾大人幕中有不少无官职的人,曾大人对这些人反倒比对有官职的人客气得多。他常对人说,有官职的人,我以上下之礼相待;无官职的人,我以朋友之礼相待。所以在曾大人幕中,无官职的人比有官职的人地位还要高。”

哥哥的这几句话,使弟弟听了很新鲜,这样的总督衙门倒是从来没听说过。

“曾国藩本人到天京来了?”康禄警觉起来。

“没有。他仍在安庆,大概金陵不攻下,他是不会来的。”

“哦!”康禄松了一口气,“哥,我们是亲手足,你对我讲实话,你这次潜入天京,究竟是为了什么?”

“实话跟你说吧。兄弟,我是特为来救你出苦海的。”康福将身子移向弟弟,灯光中,他见弟弟面无表情。

“苦海?”沉默片刻,康禄冷冷地问,“怎么个救法?”

“兄弟,你可能还不明白眼下的处境。”望着弟弟这副神态,康福心里万分焦急,“前两天,杭州已被楚军收复,无锡、常州也被淮军夺取了,浙江、苏南已全境光复,你们的所谓太平天国,只剩下金陵一座孤城了。金陵虽大,毕竟只是一座城,能守得几天?兄弟你尽管权大位尊,才干过人,但大势已去,一人如何能挽回得了?天命如此,人力又怎能抗拒?”

康福说得很可怕,但康禄依然面容冷漠,并不为之所动。康福严肃地说下去:“兄弟,作为你的哥哥,我怎能眼看死亡来到你的头上而不相救?哥哥为你谋划了两条出路。”

“哪两条?”问话仍旧是淡淡的。

“兄弟,你可以利用目前的地位联络同志,杀掉洪逆,献城投诚。以兄弟这样大的功劳,一定会蒙朝廷格外宽大,恩赏副将总兵,如同韦俊、程学启那样。这是第一条出路。”

“哥哥是要我做郜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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