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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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码头- 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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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璐在那个冬天也升官了,升为碛口市政府副市长,成了马有义真正的“副官”。马有义让通讯员将程副市长安排在他的隔壁住。那窑洞与他的窑洞间有一道小门相通。马有义说:这样才便于随时研究工作。可是程璐走进办公室的第一件事,就是在那道小门上安了一道门闩。

程璐还对慧长说:“二吊子啊,从今后,夜里你可以陪我睡在办公室。”

程璐在门上叮咔叮咔安装门闩的声音惊动了马有义。马有义走过来了,笑嘻嘻问:“怎么?拒人于千里之外?”程璐也笑笑,说:“防贼。”马有义道:“你别忘记,是我向上级保荐你的。”程璐说:“我谢谢你。我会努力做好工作的。”马有义瞅瞅门外,神神秘秘道:“三地委组织部蔡部长还批评我……”程璐打断马有义的话说:“很可能蔡部长是对的,你保荐了我会后悔的。”

当时盛慧长也在场,见马有义有些尴尬,忙说:“马书记,马市长,我小姨记着您的好呢。我小姨嘴里不说,心里明白。我小姨也是聪明人。我小姨让我夜里陪她睡。您甚时想过来研究工作,叫我一声,我给您开门啊!”

马有义朝慧长竖竖大拇指,道:“盛团长,你是最忠于党忠于人民的!”

慧长随了马有义走进他的办公室。马有义对他比以往更热情了。马有义从自家兜儿里摘下一支自来水笔,对慧长说:“送给你了!记着:只要你听党的话,往后我还送你一支小手枪。”慧长说:“送我一支小手枪?和小姨璐璐那支八音子一样的小手枪?真的?”马有义道:“只要你真的听党的话,到时肯定真的送你。”慧长说:“我真的听话。前几天我爷打了我一巴掌,让我往后少跟您打连连。我爹还骂您是臭狗屎。您快点记在您的小本本上吧。我要听党的话。”马有义朝通往小姨璐璐那边的小门看了看,将一根手指揿到嘴巴上示意慧长说话小声点。慧长会意地点点头。

忽然一阵急骤的电话铃声响起。马有义接过电话,当即朝着隔壁大叫起来:“程璐!铁马,就是冯汝劢那个老师,托派分子,在兴县被处决了。”

慧长看见小姨璐璐跌跌撞撞跑了过来,问:“汝劢呢?冯汝劢呢?”马有义说:“看把你急的!你和他到底甚关系嘛?”慧长看见小姨璐璐急赤白脸道:“你给我住嘴!冯汝劢呢?他们可是答应放他的。”马有义说:“昨天就从兴县动身往回走了!”

慧长看见小姨璐璐再没说什么跑上街雇了辆马车就朝北赶。那天傍黑,小姨璐璐将冯汝劢接回来了。程珩伯伯站在冯家会村口上将他从马车上扶了下来。冯汝劢手舞足蹈地对程珩伯伯说:“老师的脑袋被大刀片子砍了。咔嚓,被砍了!脑袋被扔进枯井,上头盖了一车垃圾。”边说,边笑……

88

那一年的阴历九月初七,鬼子占领了临县三交镇。鬼子瞅中了三交镇在整个晋西北地区的战略位置,准备长期盘踞。他们强征民伕在镇子南北二山和西面一个叫寺梁坡的地方修了四座碉堡,又沿镇子外围筑成土墙一道,主要街口用铁丝网封锁,还在镇子四周遍挖战壕、交通沟、掩蔽堡、指挥所、观察所和火器掩体等等。在镇子内部,他们建立维持会,办民团和“新民”学校,文的武的一起上,气势汹汹,不可一世。

鬼子在占领三交前大约半年的光景里,先在三交附近的钟底、石壕墕建立两个外围据点,并以这两个据点为依托,不断四出“清乡”,妄图摸清民间抗日力量的底细,抢掠粮食布匹等物资为占领三交做准备。

所有这些情况,碛口的党组织实际早在二月底就大致清楚了。提供这一情报的是一位来自汾阳的客商。那客商带了一批汾酒来碛口推销,路过离石时,被警备队扣留了。有朋友介绍他认识了“红部”一位姓顾的参谋,经那人上下斡旋,终于化险为夷。离开离石的前一天晚上,客商备了一份厚礼登门拜谢顾参谋。顾参谋瞅左右无人,对客商说:他的朋友托他捎点好酒给寨子山一位叫程珩的人,不知商客肯行此方便否?客商自然无有不应承的。原来那酒既非箱装,也非坛装,而是四瓶捆扎在一起的“竹叶青”。客商心下有些疑惑,却又不好动问,便只将那酒小心翼翼包在自家行李中带到了碛口。

在鬼子占领汾阳、离石前,客商是常来碛口的。一听那程珩的名字,他就知道是寨子山程府上人。近日碛口酒类解了禁,他是雇了两练骆驼运货过来的。夹带三四瓶酒是小事一桩。

客商找到程珩时,程珩并不在寨子山,在他家的票号“大德通”。自从回到碛口后,他一直想把“大德通”改成银行。他不明白,时至今日,碛口商家怎么还在沿用当年祁太商人的办法从事金融业!他想这大约与碛口商家的经营理念一直未突破家族化管理模式有关。他敏锐地感觉到:时代发展到今天,碛口毕竟已丧失当年水陆交通的优势了。而闭塞,就意味着落后。不行,他得先让自家票号走现代化管理的路子,给碛口商家带带头。今天,他是来同票号“一把刀”商量派两人去天津汇丰银行学习的。

客商将四瓶捆扎在一起的“竹叶青”放到程珩面前时,程珩愣怔了一下。他不认识那位顾参谋,当然更无从知道顾参谋的“那位朋友”是谁了。但是这四瓶酒送到他的面前,肯定是有一个“来头”的。程珩在那一刻突然想到了李静。因为除过李静,离石红部还有谁认识他呢?他想不起来。程珩便又想起李子发和盛秀芝朝自己说过的话。他想:如果这酒真是李静送来的,那就必有大文章。如果李静真是共产党方面打入日军内部的卧底,那他为什么不把这酒送给马有义或程琛、程璐,而偏偏是送给我呢?噢,对了,唯一的解释是:在李静想来,送给我,暴露自家真实身份的危险要小些。当然,这样做的前提是,他对我还是信任的。那么,这是不是也说明,自从崔鸿志牺牲后,李静尚未和共产党方面取得联系,所以他不得不退而求其次,自己出面找一个“关系”朝外送情报呢?这是不是也说明:他所要送出的情报是一个十分重要的情报,并且他在试图通过这一行动,让一个在他看来不在他们那个组织,但有足可信赖的威望的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有朝一日能为他作证呢?程珩想到此,突然感到了自家责任的重大。为了做得更周严些,程珩干脆叫来程家货栈“大德荣”掌柜,让把客商所带货物全部买下,于是在自家货栈的往来账目上将那客商的姓名、籍属、字号名称等一一记录在案。

送走客商后,程珩将自己独自一人关在货栈账房里,面对四瓶捆扎在一起的“竹叶青”反复寻思起来。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这酒是“竹叶青”而不是汾酒呢?为什么酒是四瓶而不是三瓶或五瓶呢?程珩嘴里反复念叨着“竹叶青”“竹叶青”“四瓶”“四瓶”这几个字,从半前晌一直念叨到了半后晌,还是难得其解。货栈账房里一点点暗了下来。掌柜进来了,说:“程先生,要不要给您点支蜡烛?”程珩没说话,心中却恍然一亮:在碛口方言中,“竹”“烛”“浊”同音,“叶”、“亦”也是同音,那么,“竹叶青”就是“浊亦清”了。这是李静在向他诉说衷肠呢。同理,“四”“事”也是同音,这酒是四瓶而不是三瓶或五瓶肯定是有“事”相告的意思。程珩想到此,立即跳起来大呼小叫地让掌柜“点烛”。程珩将那酒一瓶瓶对了烛光细加审视。酒瓶未曾开封,淡绿色的酒液在烛光下晶莹剔透,看不出有什么异样来。程珩的目光落在了那设计精美的商标上。那是一方由二寸宽三寸长的商标专用纸印制的、正中有几竿翠竹、周边饰以蝙蝠如意图案的小纸片。依然是看不出任何异样来。程珩有些纳闷了。他用手一遍又一遍抚摸着这些小纸片,心想:李静如果不在这些小纸片上做文章,他还能在哪里做文章呢?酒瓶是玻璃的,透明,不怕他再聪明,也难弄出甚花样来啊!突然,程珩轻抚着小纸片的一只手凝然不动了。他的手感告诉他,手下这商标是两张重叠着粘贴上去的。程珩的一颗心狂跳起来了。他提来一壶温水坐在隆隆燃烧的火炉上,让乳白色蒸气顺着壶嘴向外喷射,然后将那一片手感异样的商标正对了蒸气慢慢转动多时,然后小心翼翼地将那上面的一层揭了下来。他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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