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大帝-朱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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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乐大帝-朱棣- 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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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建文皇帝遗迹》(即《备遗录》)说建文帝归来在宣德元年(1426年)丙午孟春。“少帝自江南来归京师”,且自称“吾今年七十余”。(按,如建文帝不死,当年应为四十九岁)建文帝与老宦官见面时,说的是另一番话:“吾于七夕之时,赐桃实三枚与尔。尔匍匐阶下,食其一,以怀其二。吾问尔藏之由,尔对曰:‘臣有父老在家,欲怀此以献。’吾嘉尔孝,复赐五枚。今颇忆此否?”老宦官忽觉悟,遂抱持大哭。于是一时故臣都来看望。在建文帝身份得到证实后,宣宗命将其“厚养于诸王馆中”。但不久,“一夕暴卒”。后“以公礼葬于郊外”。

祝允明《野记》,也有大致相同的记载。郎瑛《七修类稿》则说:建文帝“竟葬西山,树碑曰‘天下大法师之墓’”。

所谓葬于北京西山,是指今北京阜城门外的海淀区内,据说就在今西三环路内的中国画研究院里。院里的白塔庵塔,就是建文帝安葬后建的衣钵塔。

关于建文帝的下落的说法特别多,几不胜数。

▲建文帝先隐藏于江苏吴县普济寺,后经姚广孝帮助,隐藏于穹窿山皇驾庵,死后就葬在穹窿山上。

▲建文帝曾藏在四川平昌佛罗寺,死后就葬在寺后山坡上。因建文帝经常在寺中面向京城哭泣,后人就将平罗寺改称为望京寺。

▲建文帝从云南大理逃到四川宜宾越溪河,隐居于隆兴,死后葬在隆兴的地下塔林(俗称空山,凿空山地而建墓)。甚至传说清康熙帝也曾来到越溪查访建文帝的遗迹。

▲云南武定狮子山,相传建文帝曾在此山正续禅寺驻锡。寺中现有惠帝祠阁,阁内彩塑三尊僧像,中间一尊身披袈裟,背靠龙椅,据说就是建文帝像。像为清康熙初年所造。龛额书“明惠帝”三字。阁前对联写道:“僧为帝,帝亦为僧,数十载衣钵相传,正觉依旧皇觉旧;叔负侄,侄不负叔,八千里芒鞋徒步,狮山更比燕山高。”据说寺内的乾坤双树、龙凤翠柏、月潭潜龙等十余处景物都与建文帝有关。

▲重庆市的龙兴古镇,相传建文帝曾在此地的龙藏寺为僧,“龙兴”亦因此而得名。

▲重庆市瓷器口宝轮寺,相传建文帝曾隐居于此。后人因将所在的白岩山改称为龙隐山。宝轮寺也就称为龙隐寺。

▲江西上饶玉山县三清山上有一座三清宫,据说建文帝化名为全真道人詹碧云,曾隐居于此,“明冶山碧云藏竹之所”就是建文帝的墓。

还有,既然建文帝没有被烧死,又在各地生活了数十年,留下后代也是可能的。清初人查继佐记载的传说中就有此一说。

查继佐《罪惟录》卷三十二“建文逸记”记载说:“建文帝携一子至浦江郑氏家,后又纳一妾,生四子”。“走住福州雷峰寺。三保(即郑和)下洋过之,拜泣于地,为之摩足,帝微嘱三保举事。泣不能对,别去”。又有传说建文帝逃出宫后,云游四方,晚年隐居于武昌,死后葬在武昌洪山。建文帝改名为让銮,暗喻出让銮舆,子孙便以让为姓。近有让姓后人出示《让氏家谱》,据此推断湖北让姓为建文帝的后代。最近,湖南湘潭锦石何氏族人,同样根据家谱推断其始祖何必华(字汝川)即建文帝,因避难来到湘潭,改姓何氏,于此生息数百年。其实,自称为建文帝之后的,还不止在湖北、湖南。据明史前辈王崇武先生调查,抗战时期,云南“大理民家仍有以惠帝为鼻祖者”。 

8.疑云重重,难以证实

但这些传说许多都无法证实,或者经不起推敲。就拿《明史纪事本末》记载的工部尚书严震出使交阯,在云南在路遇建文帝后自杀一事来说。永乐时期确有个工部尚书姓严,但他叫严震直,而不叫严震。而且,他是在洪武二十八年由明太祖朱元璋派往交只阯的。严震直于建文年间致仕,永乐年间又被起用,但永乐年间并无出使交阯的事,而是以工部尚书的身份巡视山西,结果,在走到泽州时病死 。

查继佐《罪惟录》的记载中,关于建文帝出亡的不同说法就有二十三种之多。因为没有确切证据,作为严肃的史学家,查继佐提出“十六辩”即“十六疑”,对它们一一加以辩驳,全部否定了。

帝子出走何事,而五六十人闻之,后此无一败?疑一。

鬼门可出,水关何必复导?疑二。

金川既启,廷臣惊惧不知所出,在外小臣安敢遽入大内?小臣能入而帝不能出?疑三。

兵势汹汹此何时?而神乐道士惓惓梦中之言,舣舟待命?疑四。

且二十二人信宿王升处也,疑五。

遯野亦多人,而必以为尽与帝周旋,疑六。

亡名者必诬之以名,疑七。

仲彬家吴,吴之人无踪迹取功名者乎?疑八。

得相聚,疑九。

革诰敕亦早,此系逆案,而邑丞之但身临史氏也,疑十。

既疑仲彬匿帝,必大索,能哂而去之,疑十一。

期襄阳胡遂弗后,疑十二。

一再迹云南,必晤帝,疑十三。

帝既目善冠盖,而万里复走仲彬者再,疑十四。

岂不闻胡濙之出,又奚乎天台?疑十五。

间关晤接,无他言,而琐及所献,疑十六。

面对种种疑问,最后,他说:

按出亡之说,传二十有三,岂无一真?惟传二十有三,乃信无一真也。真则一而已矣。即让皇之谥,本自“逊国”二字来。此实录之后,史家不得已,分例“逊国”,以与“靖难”埓。秉笔者不免说谎,数百世安之。却逊与让之义,犹然为出亡作解也。

查继佐的辩驳是在明亡之后。早在明万历年间,即建文逊国传说甚盛时,时人沈德符就有一番辩驳。他说:

建文帝出亡,当时倘令故臣随行,必立见败露。近日此中乃有刻《致身录》者,谓其先世曾为建文功臣。因侍从潜遁为僧,假称师徒遍历海内,且幸其家数度。此时苏嘉二府偪近金陵,何以往来自由,又赓和篇什,徜徉山水,无一讥察者?况胡忠安公(胡濙)之出使也,自丁亥至丙申,遍行天下,凡十年而始报命。观忠安传中云,穷乡下邑,无不必至。胡为常州人,去此地仅三舍,且往来孔道也。岂建文君臣能罗公远隐身法耶?所幸伪撰之人,不晓本朝典制,所称官秩,皆国初所无。且妄创俚谈,自呈败缺。一时不读书、不谙事之人,间为所惑。即名士辈亦有明知其伪,而哀其乞怜,为之序论,真可骇恨!盖此段大谎,又从老僧杨应祥假托之事敷演而成。若流传于世,误后学不小。又《传信录》云,宣宗皇帝乃建文君之子,传至世宗皆建文之后。此语尤可诧。盖宋太祖留柴世宗二子,及元末所传顺帝为宋端王合尊幼子二事,而附会之耳。乃不自揆,僭称“传信”,此与近日造二陵信史者何异?庸妄人自名为信,他人何尝信之?此皆因本朝史氏失职,以至于此。

6.感情代替了史实,政治掩盖了真相

对于明清以来出现那么多关于建文帝的传说,怎么解释呢?就神话或民间传说形成发展的规律而言;借用胡适先生的话:

凡故事的演变如滚雪球;越滚越大;其实禁不起日光的烘照;史家的考证。

关于建文帝传说的发生和演变是符合这一规律的。由于建文帝的下落不明,引起了人们的种种猜测和传说,而传说不断扩大不断丰富,越说越神,越说越圆。

和许多不断演化的传说一样, 关于建文帝下落的追寻,对于许多人来说已经远离了史学或学术,成了一种纯粹的感情牵挂。归纳起来:

(1)明初史家在政治高压和为尊者讳的禁忌之下,既不能批评太祖朱元璋,也不能指责明成祖朱棣,更无法记述事实真相。

(2)明人为伸张其政治抱负,对建文帝其人充满同情和思念,为寄托对建文帝及忠臣义士的怀念,宁可相信传说而不愿深究历史真相。为了宣扬忠君殉节的观念,甚至有意渲染并不存在的传说。

(3)清初史学家,或由于自身的经历或由于政治环境而回避事实真相。以遗民自居者,借建文史事寄托故国之思,反省明亡之痛;降附新朝的亡国二臣,身负骂名,岂敢再指那些宣扬忠节的书为伪书?

(4)旧史家在正统观念指导下,斤斤计较“书法”的长短,为了给统治者开脱,不惜抹杀事实,曲圆其说,比如,宣扬燕王继统出于朱元璋的有意安排,建文逊国是有意让位,朱棣入统受之无愧,等等。

还有,清朝在入关之初,也遇到了同样尴尬的局面。他们赶走李自成,声称为明朝报君父之仇。而崇祯帝自缢后,仍有儿子下落不明。清朝控制了中央政权,但反清势力仍然十分强大。一些反清复明的势力就奉朱三太子为旗帜反抗清朝。所以在当时,清廷力主朱三太子已死,绝不可能在民间躲藏,用此来断绝复明者的希望,以安人心。这同这同建文帝的生死一样,是政治问题。于是,清初的一些书写历史的馆臣体会当政者的意思,便主张建文帝焚死之说,以避免人们影射朱三太子。

7.不是结论的结论

关于建文帝的下落,仍可以用明史前辈王崇武先生的话:“官书曲解历史,野史漫无根据,皆非信史”因此,从明末王世贞、钱谦益以迄清初徐乾学、朱彝尊王鸿绪辈,皆思于此段史事有所考索,而其实甚少发明者,诚以史料缺乏故也。”在现在还没有新的材料发现之前,我们的结论是:

(1)建文帝不论是焚死还是出亡;不妨两存其说。

(2)即使建文帝真的出亡;传说中各种细节也都是不可信的。

下篇 一代雄主

一、靖难之役透视

一个好端端的江山,为什么发生了四年的战争?一个承平天子为什么被赶下了台?除了战争双方的个性不同,能力悬殊,用人各异之外,还有没有别的原因?不少论者都把靖难之役看做是皇室内的夺权斗争,并没有深刻的社会原因。但在仔细分析靖难前后的史籍之后,不禁对这种说法提出怀疑。尽管由于永乐年间的禁毁,我们所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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