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绝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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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绝吟-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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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风穿堂,撩拨起一阵西域进贡的迦蓝香。徐风并着浅然雾霭里,容瑨妃耳畔孔雀珰微晃,我丝缕流苏碎发也跟着贴颊微晃。

缄默须臾,便见容瑨妃始终盈于唇畔、不曾敛却的浅笑愈涓浓了些,明眸再度上下顾我一圈,目色里温润可亲不减:“阮才人的心意,本宫已然知晓。”她很自然的谓我,言语风轻云淡。

我心下一展,抿唇回之一笑。

又听她更是拉近了距离道:“我是你的主妃,便自然诸事护你周全。”可亲的称谓更显容瑨妃平易近人、和善性温,字眼其间暖意流转,“往后不管遇到什么不知所措、乱心乱神的事情,都可来告知本宫,由本宫同你一并商榷解决。”又一句客套。

虽是客套话,我依旧不敢有失恭谦的颔首垂眸应声。

我懂得,宫里的人一个个都带着失了本心的假面具,也明白自此之后我也同样不可避免的、会戴上这样的面具。

不要去管这副面具背后隐藏着怎样一张脸,只有结成利益的同盟、思想的共识,才会不至自己有那山穷水尽走投无路的那一刻!

至于每一副面具之后的真实容颜,早已无有寻觅之处了。因为久而久之,那脸早已与面具融为了一体、化作了一个模子镌刻出的一辙样子;早已,忘记了自己本来的面貌气息……

' 卷四 ' 第四不熟最好,免得不舍难消。 第三十八话 夜深沉·推诿侍寝(1)

在飞鹄苑里同容瑨妃聊了好一会子,晌午方回。

六月溯,暑气依稀,又这一走动,一身宫服长裙也被一层薄薄香汗湿透,连带口中味觉也似乎退却了许多。

回到慕虞苑后,倾烟服侍我换了一件敞口宽弧素绢裙,将发髻半散下来,整个人便清爽许多了。尔后有妙姝、簇锦将分发下来的玄冰捣碎了掺入三足金兽中,搭配着薄荷脑一同燃起,一室烟云缭绕,几多惬意。

“才人想用些什么膳食?”倾烟对我浅做了个礼,颔首轻问。

我侧目,见湘妃帘外有小厨房当差的过来候命,心知是到了统一传膳的时辰。但我现下也着实不想用些什么,便嘱倾烟报之于他,只做些许小点送来即可。

倾烟按我嘱咐颔首唱诺,便如是打发了那小厨房当差的走了。

才小一会子,簇锦便领着那些个于各苑传膳的宫人作礼,得了我允后便进来,上了四五道玲珑碧玉盘托起的点心。

瞧一眼,依稀是花生桂花糖蒸酥酪、碧粳椰奶团子、玫瑰揉芝麻蜂蜜如意糕等,皆做成八角菱形段子、花形千层、堆叠络纹等各式小样,入在目里着实的悦目赏心。

我每一道小点都浅尝了些,味道各有各的妙处,但却都是清香怡人、甜糯适度,果然好味!不禁转了心念想起皇上那日却说,兮云做的那些个点心花样简单、口味独特,清新芬芳,甚是令他喜欢……实觉是他真真儿食腻了出于这宫里头御膳房、小厨房各处的这些个糕点,故才会对那宫外的手艺一见倾心吧!

同理,他封了面貌至多清秀的我做才人,又是否与那点心一样,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只为图个新鲜有趣?

我不知道,且圣上的心思也着实不该由我来忖想。只好苦笑着氲了一怀心绪,茕茕然舒气,放空了神思去小歇一会子。

本想浅眠的,可醒转来的时候已是夜幕降临。

自从受封才人,这日子似乎过得更加快了些,也愈发的没生气了些。

慕虞苑各处已渐次点染起缭金缎花的红色宫烛,那威威的样式将帝室皇族间深不见底的威严呼之欲出。我突然开始心神不宁。

在这样的夜晚,这样寂寞的境遇里,总会极容易的便想起那些个驱之不散、遣之不得、又搁之无从的故人……

不出意外,我会念起他,安侍卫。

但这一次,尚不待我一怀心绪几多舒展明澈,便见倾烟隔浅粉百蝶穿花帘幕一道,向我欠身浅声:“才人,乾元殿公公来了。”

我甫一抬眸……

乾元殿公公,那该是皇上身边的一干人啊!

“进来吧。”忙按住陡转心绪,我将身摆了姿势端然坐定,扶了扶稀松发鬓,侧眸发命。

话音落定,倾烟便将帘幕掀挑起来,果见一青蓝衣袍、轻冠束发的伶俐公公自侧边儿行进来,对我作礼之后便堆起满脸笑意:“阮才人好彩头!”声色是这宫里一贯有着的谄媚讨好,短短几日,我便已这般的熟悉起来。

闻言入耳,我心念铮地恍惚了一下,依稀隐隐笃猜到了些什么,一时又不能全部解过其间意思,只抬眸浅顾、有几分问询之意。

那公公皱眉“啧”了一声,又略近几步,腰身一弓,复示意于我:“阮才人,准备着今儿个晚上,皇上……要来看望主子您了!”于此又颔首,“皇上跟咱家说,让咱家来嘱阮才人准备着,今夜伴驾。”

果不其然……一颗心在不动声色间猝地一沉,我忽觉周身满满全是濯铅重负!

承宠伴驾,这是多少后宫女子梦寐以求的事情?金顶红碧的秀美砖瓦间,为得君王一顾颜,误尽韶华熬耗误华年!

这样真的值得么?无所谓值与不值,只因命途如此。

只是,她们是否当真无悔我不知道,我在心里,亦或者我的潜意识里,一直都是抵触着这件所谓“大喜事”、“好彩头”的。虽然念头时有摇摆,虽然我亦寻不到一个清明的出路。

我蹙眉掩饰住面上不由流转出的慌乱:“可是我今儿早上,没人被通知呈牌子啊?”是实话。

那公公笑意更灿:“才人晋的突兀,奴才们不知才人的牌子是不是该待同批秀女大选后,再一起呈上。

”边解释着,抬目顾我一眼,“故便没来收,还请……才人这边儿担待着!”

我已顾不得理会他的谄媚亦或殷勤,也有刻意逃避事实的成分在里边:“那皇上怎么会……”问的嗫嚅。

他“哎呦”了一声,已解我欲问何事,展眉又蹙:“皇上想临幸哪位妃嫔,那是咱爷的自由不是?”

也对,我也知我那话问的可笑。后宫三千佳丽,哪个不是皇上的女人?皇上想要指点哪个女人随侍伴驾,难道还需得固守陈规到如此地步?

' 卷四 ' 第四不熟最好,免得不舍难消。 第三十八话 夜深沉·推诿侍寝(2)

如此,我合该欢欢喜喜的打赏了那公公,尔后在他引领下去见了司礼嬷嬷,再由嬷嬷亲自教授、传导服侍皇上的许多讲究。

但是……

“我……我……”合该如此,可柔软唇齿就是不受控的应不下这个声,似乎要应下侍寝一事竟是难比登天!思绪混沌,我目光慌乱的流转在乾元公公一张时明时暗的脸上,须臾后忽地一个横心,眸中一沉,定神止了这口里的支吾,“本才人身上的伤还没有好,不方便……服侍皇上。”说话时目光乖觉,垂睑往铺着一层小薄毯的地面错落了去。

须臾沉默,那公公终于含义颇深的“哦——”了一声,想来已是明白了几分其间意思。

我受封才人之事,因牵扯到梅贵妃,又是皇上金口玉言钦点,故响动显得尤是浩大。那么他也该识得我被梅贵妃杖责一事。

既如此,也自然不能再有什么迂回去,这公公重又见了个礼儿,心领神会的去了。

待百蝶穿花帘幕重又放下,将室内室外两处景深重又隔绝起来,就着溶溶烛影,我整个人有如被抽空了气血般的,颓颓然一个巨大的亏空无力,就势往榻上半躺半倚,舒了一口长长的气!

身上有伤不假,那日被杖责也委实将我打疼打痛。可其实那伤已经不打紧了。

原本当初就没受几下,得皇上机缘巧合的赶来救下了我;后又经了御医一干调理,已然没事。我以此为理由推诿侍寝,不过是个借口罢了。

几多纷繁杂绪,忽地一阵刺痛延太阳穴往头骨间漫溯如织,我抬手扶住床棱子,唤倾烟进来伺候。

倾烟方才见了乾元殿的传旨公公,眉梢眼角皆掩不住她内心许多欢喜,认定了我今日便要做了有名有实的新人主子,得了大时运!后又见传旨公公独一人出去,必也是不解与失落的。听我唤她,行步进的忙不迭:“才人。”软声一应,又机敏的将眉目间不由浮起的狐疑给按捺住了。

心知粉饰情绪亦是宫中之人惯有的擅长,我心照不宣,只命她去倒一盏凉茶来醒脑醒神。

她唱诺便去,不多时便将景泰蓝茶盏递于我手里来。

掀起小盖子一看,并不是凉茶,那茶还半温着,却添了清幽的薄荷叶。

这个灵巧细致的丫头……我抬眸对她一笑,饮下茶汤,头痛才好些。

倾烟回了一个浅笑,将帘幕半卷起来,空气便流通许多:“才人,今儿个什么时候,去……嬷嬷那里一遭?”旋即侧目试探着问。

毕竟她适才开始服侍于我,尚不知我素性,行事说话难免处处小心,权且先摸一摸我的秉性。

我知她还以为我今夜似要伴驾,将茶盏重又向她递回,垂眸平静:“不消去了,皇上不会来了。”

她奉茶的双手微僵了一下,旋即垂首,并不多言,只应声又道:“那……奴婢,服侍才人就寝?”

我微抬首,示意她权且退下。

她明了我意,谦谦然将身挪出。

便又独留我享一室空索。

今夜寥寥,结局是我自己亲自选择的。我原可与圣上鸳鸯帐暖、锦帐风云际会的过上一晚;但就在我懵懵愣愣间,断送了这个在旁人看来实属难得的契机。

是也……

苦短**也是一夜,枕冷衾寒也是一夜。只是前者令我注定违了心意曲意逢迎、尔后还要招来莫名妒恨与数不清的明暗算计;而后者,却可令我微微心安,饮鸩止渴般的度过这一夜安稳太平!

几点别苑灯火依稀映于宫窗小轩,勾勒一室大镶大滚的浮华落寞,及浅浅的怅然若失。

心底还是亏空,这些亏空丝丝缕缕抽丝剥茧般浅氤慢氲、渐趋浓郁。

忽地有极强烈的渴望,一浪浪紧密拍击灵魂、袭来心上!

我好想去见一个人,去见他……去见安侍卫!

玉华池,那是我尚为待选秀女时,与他亦是机缘巧合下定下的幽会地,也是我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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