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极看着依然愣在原地的我,伸出手指着右边的位置说:“海兰珠,还愣着做什么。入座!”
我匆忙应了‘是’,便踩着木阶跨上了高台,坐到了指定的位置上。坐下瞬间却又对上了岳托难以置信,透着震惊的双眼。这次他应该是彻底把我当死而复活的木乃伊了吧。
就算他猜不到我是海兰珠的身份,也不至于真拿我当奴婢了吧?殷若寺又岂是一个普通奴婢进得去的地方?有必要如此一副震惊的表情吗?
所有人都入席之后,皇太极威严的声音响起:“今日和硕额附与二格格大婚,乃是一喜,大金与察哈尔自此同戚连枝,此乃二喜。另外,岳托负责研制红衣大炮这些年,终于突破了最大的难关,从今而后大金的‘乌真超哈’必将所向睥睨,战无不胜,此乃三喜。如此欢欣鼓舞的时刻实属千载难逢,理应普天同庆。”皇太极举起几案上的酒杯,豪情万丈的对着台下众臣大声道:“为大金攻无不克,千秋万载——饮杯!——”皇太极爽快地翻手酒杯,仰头踌躇满志地喝下了杯中美酒。
低下一片雀跃之声响起,每个人都附和着干杯。觥筹交错中显得所有人都是神情激昂,斗志炙热。
我被这种情绪也感染到了,居然也抬头饮下了满满的杯中之物。毕竟以前的我也是如他们一样,一直在为自己的理想努力打拼着,也渴望自己有享受成功的那一刻。然而就是九个月前的一夜之间,一切都改变了,忽然之间我什么都没有了,除了一身看似自己的臭皮囊,就只有他了。已经如此习惯仰视身边意气风发的皇太极,我不禁都想问自己这个身体里究竟还有什么是属于叶海蓝的呢?
我颓唐地出着神,却听见了贝勒济尔哈朗大声请奏的声音:“国汗!臣济尔哈朗奏请国汗赐婚!”
这场‘列强瓜分战’终于要拉开帷幕了吧。我立即收回游走的神智,专心的注视着跪在高台前的济尔哈朗。
皇太极开心地笑了出来,疑问的‘哦’了一声,复又换了副颇为严肃的脸孔问道:“济尔哈朗,你要为何人请婚?”
济尔哈朗不卑不亢的正色答道:“济尔哈朗恳请国汗赐臣婚配苏泰太后。”他说的波澜不惊的,似乎此事根本不是婚事,只是件普通的政事。
而苏泰太后却被惊的花容失色不少,毕竟今晚是自己儿子的婚庆,她又岂能料到会有人挑选此时向她提亲。
额哲更是一脸难以掩饰的震惊。
皇太极扫视众人一圈,终将目光落到了苏泰的身上,开口问道:“不知苏泰太后意下如何啊?”他这是要征求意见吗?
苏泰太后已恢复了些神情,低头出列跪于台前,细声答道:“全凭国汗做主。”
皇太极又恢复了先前欢畅的笑容,说道:“既然如此,那——”
“且慢!——”一个声音无理地打断了皇太极的话。
即见大贝勒王代善从容地走了出来,同样跪到了台前,拱手继续说道:“臣亦请婚苏泰太后,请国汗恩准!”好个从容不迫的大贝勒王啊!他的话令皇太极瞬间失去了笑容。
代善早已年逾五十,出来与正当壮年的济尔哈朗争妻,确实不得不令人佩服他老人家“健康”的脸皮。苏泰太后美丽的面容是一个方面,但是代善更看重的也许还是苏泰可以为他带来的丰厚‘嫁妆’吧。但是毕竟济尔哈朗开口在先,这位大贝勒王倒是毫不客气地扔了个烫手山芋给皇太极啊!
皇太极思索了一下,复又展现笑容道:“好!——看来苏泰太后确实出众,竟然令大金两位贝勒先后为其请婚。苏泰太后不知你的意愿为何?”皇太极移花接木地将问题丢给了苏泰太后。
苏泰一脸为难之色抬头看了皇太极一眼,又迅速低下头恭敬的答道:“禀国汗,苏泰并无任何意愿,一切旦凭国汗做主。”看来这里人人都是‘打太极’的高手——‘四两拨千斤’,那烫手山芋又回到了皇太极身上。
其实看得出来,代善现身阻止的一瞬间,苏泰太后曾面露过不蕴之色。她还是比较倾向嫁给济尔哈朗的吧。试问有哪个年轻女人愿意嫁给一个几乎素不相识的‘老人家’呢?
皇太极现在无论是倾向哪一方都是不对的,一个是自己的亲哥哥,一个是自己的同宗堂弟,两位又都是战功卓越的贝勒王,这个决定实在是太难下了,随便一个选择都势必落得‘厚此薄彼’的结论。
我突然想到了一个不算办法的办法,看着皇太极此刻处在左右为难的境地,我也只能尽全力一试了。死马当做活马医吧!
我下了决心后,便起身步下高台,跪了下去道:“国汗,海兰珠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皇太极虽然露出些许惊讶的神色,却还是给了我发言的机会。
我开口道:“海兰珠小的时候曾经听闻过一个传说,在古老的西方有一条河流叫莱茵河。莱茵河的悬崖上终年住着一位美丽的女神,叫洛雷莱。洛雷莱相传是绝世美人,她有一头金色的长发,总是喜欢在月光下抚琴弹唱着迷人的歌谣。很多船夫都因被她的魅力所吸引,而魂不守舍,甚至丧命河中。凡是经过莱茵河的皇室贵族亦都想得到洛雷莱高贵的爱,但是洛雷莱从来都不为所动。直至有一天痴情的阿拉涩多亲王出现,阿拉涩多亲王最终用自己心中最真挚的声音打动了美丽的女神,既而得到了渴望的真爱。——今日苏泰太后就像是女神洛雷莱,而勇猛的亲王亦可以用古老的办法,说出自己心中真诚的话语,哪位贝勒能打动苏泰太后,苏泰太后就将婚配哪位。”
我一大段话说完,就看到皇太极双眼渗透出的笑意,看来海涅的诗《Die Lorelei》确实起了作用。
皇太极点了点头对着并排跪着的代善与济尔哈朗说道:“侧妃的话确有几分道理,最公平的办法莫过于你们自己陈述心中请婚的初衷,然后让苏泰太后来决定究竟谁才是她愿意委身相许之人。”
我瞥眼看到代善一脸抑郁难发的表情,简直要在心里笑翻了。这次烫手山芋总算是回到他‘老人家’手里了。
济尔哈朗虽然也是有些为难,但终是率先开口道:“臣济尔哈朗不会说什么动听的话,但是臣一直念念不忘已故结发之妻叶赫纳拉氏,亦是苏泰太后的家姐。当臣以为此生只能把对亡妻的思念埋藏心底时,苏泰太后的出现令臣重新看到了亡妻的身影,思念得到了寄托。所以臣才恳请国汗恩准赐婚。”
济尔哈朗一番话说得十分爽快,但是真挚之情可见,甚至连苏泰太后都露出了动容的表情。
皇太极听了济尔哈朗的话,欣赏的点了点头,然后开口对代善道:“那么大贝勒王呢?”
代善注视着皇太极半天却开不了口,最终他不得不故作释然的低头说道:“臣亦被济尔哈朗贝勒的话所感动,臣认为苏泰太后理应嫁与济尔哈朗贝勒。”
皇太极高兴的大喝了一声‘好!’然后起身步下高台,亲自扶起代善说:“大贝勒王果真气度不凡,如此成人之美气度,理应得到重赏。来人啊!赏大贝勒王黄金千两。”
“谢国汗恩典!”代善毫不迟疑的躬身谢恩。
毕竟皇太极已经很大度的为他垒好台阶了,他又怎能不赶紧跳下来。
代善退下之后,皇太极走到我身边伸出手拉起我,他含笑别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温柔地道:“回去落座吧。”
我点点头,重新步上高台,正好对上了哲哲赞赏的一个点头示意,我也马上还以一礼。还好没有弄巧成拙,其实刚开始时我真是没有丝毫信心。
皇太极正色严肃的宣布道:“济尔哈朗,命你择吉日下聘迎娶苏泰太后,一切庆典礼仪按照大福晋应有的排场办,不能有丝毫疏忽怠慢,你可知道?”
济尔哈朗与苏泰太后一起叩首谢礼道:“遵旨!谢国汗恩典!”
我看着眼前被如此将命运连在一起的一对,也许这已经是对苏泰太后最好的安排了。至少皇太极并没有强迫她嫁给更有权势的大贝勒王代善,她今夜应该算是幸运的吧。我又看了眼台下落座的其他三位太后,不知她们此刻心中会是何感受呢?又会是怎样的命运在等着她们呢?
看到玠戈葡,却又不经意间对上了岳托的眼神,这次他已经不似先前那幅惊讶的表情了,取而代之的却是我根本读不懂得复杂神情。不知他是不是有打算在诸位察哈尔美女带来的势力中分一杯羹,不知道他是否有打算请婚玠戈葡。为何每个人的命运看上去都如此不可预知?难道这就是这个年代应有的特色?
正文 布木布泰番外(一)
一直就在反复地问自己,究竟是我不够好,还是确实她更胜一筹?为什么她总是得到老天眷顾的那一个!
在大草原上,她被誉为是最美丽的珍珠。父汗总是高高将她举过头顶,转着圈开心地叫着她‘我最美丽的海兰珠’!
为什么她总是被父汗兄长捧在手心里的那一个?她根本不如我聪明,她甚至有些笨笨的,她总是把自己表现得很大度,很善良,很善解人意,其实她什么都不懂,她根本搞不清楚自己的状况,就知道一味的装幼稚,扮天真。这些有用吗?她的天真只会害死自己罢了。但是为什么大家的目光却总是围着她转,她究竟有什么比我强?
在这个风云莫测的战乱时代,女人又能享有多少天真的权利?永远不变的真理只有——‘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我是——博尔济吉特氏布木布泰。从我懂事那一刻起,我就知道自己不会是普通的女人,我享受权力带给我的特权。当我发现自己可以驾驭奴隶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注定是强者。因为我的父汗是大贝勒王寨桑,我的祖父是蒙古科尔沁的王——莽古思汗。我的身体里流淌着蒙古最高贵的血统,我是成吉思汗的后代。我一直对自己说:“我要嫁给世界上最伟岸的男人,我要用上天赐给我的智慧辅助我的男人称霸天下。”
我一直默默的梦想着,整整梦想了十二年。直到这一天从父汗嘴里听到了他的名字——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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