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哪里也不许去!”李溰口气冷硬。
李静炫跑过来委屈地哭诉了起来,我刻意背过身去,不做围观之人。
尽管李静炫说得是韩语,我还是听懂了大半。她问李溰为什么不把我交给朝鲜皇帝,为什么要藏着我,她还问既然皇太极不肯撤兵,留着我还有什么用?
我在心中偷笑了出来,因为皇太极并没有中李溰的圈套。想分散皇太极的兵力,看来李溰是徒劳无功了。
李溰无言地将情绪失控的李静炫带出了别院,我的世界恢复一片安静。
刚刚吐出一口气,李溰却去而复返。
我故作一无所知,不解地看着他。
他伸手摔上房门,径自走到茶几边坐下后说:“收起你的无知眼神,也许我真该把你交给父皇处置。”
我不置可否地回道:“随你便,反正你也从没给过我选择的权利。”
李溰抬眼注视着我,他眼里困住许多复杂的情绪,我看不懂。
“你倒是把生死置之度外啊?”他问话的语气中充满了讽刺。
“过奖了,我其实怕死得很,也根本没勇气去想自己会死。”我的信心完全来自对皇太极的信任。
“看来你很确信他会保全你啊!那么我带你去看些会令你震惊的‘景色’。”李溰的声音冰至零下。
我被他拖拽上马,奔驰到南汗山城顶。
李溰将我一把推到城墙上,逼我往山下看。黑夜的映衬之下,山底层层营火成圈排远,像是条条盘踞的火龙,极其壮观。
我知道这是围城的八旗军营散发出的火光。看来皇太极非但没有退兵,反而增派了兵力。如此一来,李溰的精心算计反而成了自投罗网,加速灭亡了。
“看到这‘景致’,你还那么信任他吗?他根本不关心你的生死,皇太极在乎的只有攻城略地。”李溰贴在我耳边残酷地说。
我别开头,保持距离对视着他道:“放弃吧,如果不想造成更多无辜百姓的死伤就——”
“不可能!”李溰愤恨地打断我的话。
“你难道把个人的胜败看得比朝鲜黎民百姓的生死更重吗?”李溰看上去根本无计可施了,殊死反抗支撑,在我眼中都只不过是意气用事。
“这是丧权辱国,今日若退降,明日便再无李氏朝鲜了。”李溰痛苦地注视着我嘶吼。
我深深吐出一口气,人类上下五千年,战争一直伴随着历史的车轮前行。流血牺牲中,不变得仅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统治者眼中最先看到的永远都是自己的利益,而非百姓生死。
李溰与我一样注视着远方山下片片火光,无话可说。
“我该怎么处置你呢?”李溰低喃的声音最终打破了沉寂。
我知道他并不是在征询我的意见,只是自己在苦恼地自言自语,所以根本不需要我回答他什么。
李溰突然一把抓住我的手臂,将我带入怀中。
“别反抗,别开口,我自己也不懂为什么,就让我这么抱你一次。也许以后再也没有你的存在了。海兰珠——”李溰困惑地声音传入耳中。
我根本没有反抗的意识,我一直感觉好辛苦。李溰的影子总是会莫名其妙地与袁逢重合,有时对着他,我就会不自觉地感觉歉疚,似乎自己亏欠了他许多。
李溰那晚的话似乎已经宣判了我的死刑,他说过既然我知道他的身份,断然不会放过我。
该来的总是会来的,当李溰的随从摆到我面前一碗热腾腾的汤药时,我的心都冷了。
我的双手抓紧腹部的衣服,我不想带着宝宝这么死去,也不想连皇太极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我很清楚,时局已经由不得我了。面前站立的两个魁梧男人根本不会给我任何逃脱死亡的机会。
不过,能拖得拖,多活一分就多一分希望。我想也不想得出手打翻药碗。
没想到第二碗汤药这么快就送来了,这次他们说什么也不肯让我碰药碗了。眼睁睁地看着药碗送到嘴边,我左右歪头挣扎,却被一只手粗鲁地固定住。
我急得眼泪已经流下了,心中万千不甘。
“그;만;해;요;(住手)!”一个熟悉的女声响彻传来。
李静炫身影闪到我面前,快速打掉了我面前的药碗。
我抑制不住突然失声哭了出来,刚才真得以为自己死定了。
李静炫冷眼看着我说:“圣上要见你,跟我走吧。”
我不敢迟疑地抹了一把眼泪,站起身来跟着她即将走出去,却被李溰的手下拦住。
我紧张地望向李静炫。
她左右手开工,一人赏了一巴掌。生气地用韩语斥责了二人,扔下狠话后,拉起我便快速离开了。
坐入马车后,我尽量平复了情绪,真诚地对李静炫说:“谢谢你救了我。”
“别臭美了,我根本不是救你,而是救世子哥哥。你以为他真舍得杀你?那根本不是毒药,只不过是蒙汗药,他想冒险把你送去全州藏起来。我才不会给你留在他身边的机会呢!”李静炫愤恨地盯着我说。
“不管怎么说,还是很感谢你!”这句话我说得的确发自肺腑。
她却懒得理我别过头去。
李静炫带我进入城守府邸后,离去前扔下一句:“在这里等着传唤吧。”
当我接受传唤迈入正厅之后,李溰复杂的目光贯穿而来。
“你就是宸妃海兰珠?”开口问话的是一个年纪约五十岁,面色威仪,端坐主位的朝鲜王者。
我点头行礼应‘是’。我猜测此人便是朝鲜皇帝李倧。
李倧微微地笑着点头赐座。
“两国交战,不应牵扯家眷。很不幸宸妃遭恶人虏劫,作恶之人必会遭到严惩。不知宸妃可认得主持虏劫你的人?”李倧严肃地注视着我问。
我目不斜视,认真地摇了摇头答道:“那人一直蒙面不肯以真面目示人,所以不能辨认真凶。”
“原来如此啊!既然这样宸妃就先在城中短暂歇息数日,朝鲜与大清双方已在进行和谈交涉,等有了结果便会安排宸妃回去。”李倧别有用意地安排着。
看来他一方面想试探我是否会说出李溰绑架我的真相,一方面又想利用我牵制与皇太极的和谈。
“海兰珠谢过救命之恩。”我除了服从李倧的安排,也别无他法。
我一直都没有勇气再多看李溰一眼,尤其是在听了李静炫一番话之后,根本无法面对与他之间混乱的情感羁绊。
数日过后,朝鲜方面派出的和谈使节似乎过于急于求成,反而被皇太极占尽了先机,朝鲜方依旧难于接受出让国权,双方谈判进入僵持不下的局面。
我在南汗城中,每天看够了饥饿中挣扎的士兵,百姓。很多士兵已经开始杀战马充饥了。
南汗山城下的清军越围越密集,白天望去,黑麻麻的一片营帐,看得都令人有惊心动魄的感觉。
“宸妃,圣上有请。”一个随卫通传道。
我被引领着走进一间书房,李倧立在窗边望向远方。此刻他的背影极其萧索落寞。
我咳嗽一声以引起他的注意。
李倧回身给了我一个难得温暖的微笑说:“很高兴还有如此机会与你面对面地谈谈。”
他示意我入座,给我倒了一杯热茶后说道:“今日便放你下山。”
我激动地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确认地问:“您再说一遍,真得要放我下山?”
李倧点了点头,沮丧难掩地道:“这一仗朝鲜已经彻彻底底战败了。睿亲王多尔衮奉大清皇帝命令昨日攻陷了江华岛,朝鲜皇室现在所有的家眷,子嗣都已成为了大清的俘虏。以你一人之命换朝鲜数十命,可见你生命何其弥足珍贵了。”
我的泪水完全模糊了视线,不过这些都是开心的眼泪,只要一想到马上能见到皇太极,对我而言世界上再没有更幸福的满足了。
“作为父亲,还有一个请求。希望宸妃能够答应。”李倧的声音显得忧虑苍老。
“请讲。”我回道。
“因为宸妃真得像极了李溰的母亲大人,已故的仁烈王后;所以李溰作出了些许不适的举动,请您能够选择忘记。”李倧近乎乞求地注视着我,等待着回答。
“海兰珠有生之年,永远不会有更多一个人知道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我肯定地说道。其实就算李倧不请求,我也永远不会讲出来。
李倧老怀安慰地点了点头。
我焦急地站在城门口等待着李倧为我安排的马车,没想到等来的却是李溰。
“上车。”他看着我用一贯的冷口气命令道。
我提心吊胆地望着他,不知道他又打什么鬼主意。
“是我把你带来的,也该由我把你送回去。”李溰看出了我的不信任,叹了一口气道。
“你回去吧,你的心意我领了,此去未必安全。”我还没打算看他为我送命。
“每次都是这样,不管我怎么安排,你都会有自己的坚持。就不能乖乖服从一次?”李溰望着我的眼神很平静,似乎除了送我一程,根本别无所求。
我深叹一口气,抓住他伸出的手,攀上马车。
马车缓缓地行驶在崎岖地山道上,我与李溰一内一外坐着,彼此沉默,各怀心事。与他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相处了一个多月,相互之间有气,有怨,有僵持,有冲突,也有为难和难以解释的感情。
马车下到了半山,已经隐约可以望到正黄旗飘扬的军旗了。我敲击着马车示意李溰停车。
李溰拉住马,我迈出马车。
“进去,还没到呢。”李溰严肃地说。
“就到这里吧,前面没有多远了。不需要送了。”我走下马车,李溰直觉伸出手拉住我的胳膊。
我挣脱他的拉扯,说:“你也听我一次作为公平交换吧。”
说完,我未等他的反应,疾走而去;并且背对着他发自内心地说:“但愿此生不见了!”
我清楚李溰并没有追上来,也并没有离开,他只是立在原地不动,但是我已经一步步走远了。
我是真得不想再见到他,我清楚自己爱的是谁,但是李溰却不停拉扯出我心中辜负袁逢的歉疚。所以相见不如不见,不见反而省心。
天色渐渐转暗,我在雪地中,越走越冷,但是心却是热的,因为我知道马上就要看到皇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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