恕我的幻想。
师父曾经告诉我:这个人有两个大弱点,一个太过善良,如果不是到忍耐的极限,他绝对不会杀人;一个是太没有心计,很容易上当受骗。尽管他很聪明,很有学识,但是那与有心计是两个概念。
师父实在是将这个人研究透彻了。所以,我们的计划才能够这么完美的实施。
现在,我该说的该做的都已经完成。如果我能够活下去,我就能够回师父身边,接受他的真传。——不过,这不是我想活下去的原因。
他,会不会杀了我?
我已经绝对没有还手之力。
杀了我,绝对是应该的。没有人能够忍受这样的欺骗。
死了,倒也轻松了……不必在进行欺骗,不必再为谎话动脑筋,不必想着师父的追杀与命令……这样想着,心便平静下来。
他站了一会儿,却突然走到我床前,从包裹里拿出两个瓷瓶,倒出两丸药,对我说:“吃下去。”
我没有任何行动,就看着他。
他冷冷地看着我,说道:“像你这样的人,本来是一剑杀了也是应该的。但是我不愿意因为你与王越结下大仇。因为王越本身与我也没有什么厉害关系,他不过是受了人家好处而已。所以,我决定不杀你。”
我说道:“多谢。”声音不免有些生涩。
他淡淡说道:“不需要谢我。我不是不想杀你,而是不愿意杀你。可是就这样放了你,我又不是很放心。让你继续跟在我身边,我更加不放心。”
我问他:“那你可想到了处置我的万全之策?”
他指着两丸药:“吃下去。这两丸药是我前几日给你解毒时候,顺手自己配着玩的,也没有想过要将他派上用场。今天却可以然用到了。”
我看着两丸药:“是什么毒药?”
“一丸是毒药,一丸却是解药。”他盯着我,“这个毒药有一个好处,就是他的潜伏期可以压得很长。这解药,可以解其中的一部分毒。吃了这丸解药,毒性可以在三个月后第一次发作。”
“什么意思?”
“这个毒药是我配置的,天下没有人知道解毒的方法。——除了我。从今之后,你就必须听我的命令。我会按时给你解药。否则,你会死得很难看。”他冷冷地说着,将药放在我的床边:“你自己吃吧,我不耐烦给你喂药了。”
他的言语,一向都是冰冷的。只不过,他的眼睛,从来也没有这样无情过。
现在,他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任何感情色彩。没有愤怒,没有伤心,更没有绝望;只有一片冰冷的——淡漠。
我不觉一阵心寒!
我不是害怕我未来的命运;自从身为孤儿的我被人救起而被迫宣誓效忠之后,我就已经不担心自己未来的命运。世道是如此之乱;我已经多活了二十年!随便什么时候死亡,我都会认为是理所当然。
只是,眼前这个人的表情,却让我感觉到了自己的罪孽深重!还记得初相见的时候,他的目光,是充满怀疑与戒备的,却也充满对人生的乐观与向往!如今,他的目光里,已经完全失去了对生活的向往;只剩下怀疑与戒备!这一切的变化,都是因为我们!因为我的欺骗!
深为刺客多年,我已经完成了许多艰难的任务;可是,这一次的任务,却第一次让我感觉到了不安!
看着床边的毒药,我苦笑了。从今之后,我要过着听命于人的日子!这样活着,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味?之前我要听命于师父;之后我要听命于他!尽管对于这个人我并没有恶感,甚至有一种负疚感;但是,这不标志着我愿意给与他做奴仆!而且是向狗一样的奴仆!
想明白了,我终于有了一种解脱的快感;我又开始微笑了,我看着他:“我听你说过一句话,今天才发现很有道理。”
他看着我:“什么话?”
我淡淡地笑:“你说过,身为一个剑客,应该有这样一种理念:剑客永远是属于自己的,包括生存与死亡。”说完这句话,我突然从床上一坐而起;闪电一般的速度,甚至在我自己预料之外!
我已经翻身下床!
风飘絮凝视着我,目光突然柔和了下来:“我竟然不知道,你竟然还有这样的功夫!在重伤中毒的情况之下,你居然还有这样的速度!的确不简单!”
我笑了笑,说道:“多谢称赞。你应该知道,世界上有一种功夫,是适用于抱必死信念的人的?”
风飘絮怔了怔,问:“有这样的功夫?”
我道:“你能否递一把剑给我?我希望能够与你来一场公平的对决!”
风飘絮看着我,目光里已多了一分尊敬:“你知道,对决的结果,只有一个!不管你的武功有多少神奇!”
我淡淡地笑了笑,不置可否。事实上,即使我赢得了这场战斗,我的结局也只能一个:死亡。因为没有人能够在施展“天人一怒”内功心法后活下来的;何况是重伤之后。
更何况,即使这种内功心法能够提高我一倍的力量,我也不能够赢得战斗!
这么做,我的目的只有一个。——获得他的尊敬。重新获得他的认可。
什么时候,我竟然如此重视他的看法?
我不知道!
风飘絮将桌边我的佩剑递给我。我拔出剑,扔下剑鞘,抱元守一,剑锋开始隐约闪烁光芒。风飘絮赞赏地看了我一眼,也拔出了我赠予的剑,做一个非常端庄的姿势。
周围的空气已经凝滞不流;这个小房间之内,一切都已经在我们的气场控制之内!
剑,嗡嗡作响。两把剑一沾即走,几乎没有相交的时候。转眼之间,十三招已过。
我的气息已经紊乱。我知道,他在让着我。否则,绝对没有这十三招。
的确是很善良的人啊……我仅仅就这么几句话,你就又对我留了手?
我知道,决定自己的命运的时候已经来到。我实在没有必要再浪费人家的功力。
等他下一招来的时候,我没有还手。
我闭上眼睛,用一种极其享受的心态,等待他的剑,刺入我胸腔的一刹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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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飘絮的日记'
我明白他的决定。
在没有完成任务的出卖买主的情况下,他选择死。希望像一个骄傲的刺客一样,可以死在强大的对手的剑下。
原来,他也有刺客的骄傲。
在他的剑掠起的一刹那,我却又迟疑了。
站在一个刺客的立场上,我自然要成全他。成全他的骄傲。
只是……我为什么有一种不安的感觉?杀了他吗?
站在他的角度,或许也没有错。接受了任务的刺客,本来就应该不计手段地去完成任务的。只不过,他对付的对象,是我。而且欺骗了两次。
我,是不是应该放过他?
不自然的,又想起曹操来。心淡淡地疼痛了一下。我想起了那个晚上,许楮奉命来私放我逃跑;我感激之极,告诉许楮:“活命之恩,必当重报。”
后来,我隐身徐州,帮助车胄挫败了刘备的阴谋。当然,顺带着,我找关羽又查问了一番自己的身世。我回报了他。
眼前这个人,已经抱定了必死之心;但是他并不是不想活下去。
就在这一转念之间,我想到了一个词:市恩。市恩给一个骄傲的剑客无疑是一本万利的生意。如果我没有看错这个人。
放过他。
只是,我变得卑鄙了。
不过,这个世界上,没有心计而且不卑鄙的人有活路吗?
我为自己的卑鄙找到了借口。十三招已过。我看见他的剑没有再举起。
剑锋轻轻一偏,划过了他的衣服。收得太过急迫,到底将他的衣服划破。我收剑,淡淡地笑:“你走吧,我不杀你,也不会再强迫你。”
他显然没有醒过神来:“为什么?”
“因为你的骄傲。”我的眼神非常的纯净澄澈,“我尊敬一个骄傲的刺客。而且,站在你的立场上,你无论采取怎样的手段都是应该的。”
“你……”他轻轻叹气,“你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我转过头,声音冰冷:“你快走罢。不要等我改变主意。”
“或者,我可以帮助你……”他似乎在思想斗争,“对付曹操。”
“你?对付曹操?”我冷笑,“依你的武艺?风飘絮的事情,向来不需要别人插手。你走吧,我不需要你所谓的帮助。今日放你,不过是一时心血来潮,不需要你报答。”
果不其然,他冲我长身一揖:“今日之事,是我对不住你。如果日后有机会,我一定会报答你。”
马蹄声得得作响。他已经远去。
我坐在床沿,轻抚剑尖。
这样做,对吗?
无论对与否,关键是我已经做了。
收拾东西,我走人。路上耽搁了一个多月的工夫,我还能够赶在关羽与刘备会合之前拦截他吗?
关羽,现在是在许都,还是在过关斩将的路上?或者,他已经与张飞会合?
别的地方也不消去,且到黄河渡口,袁曹势力交接处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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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羽的自述'
斩了秦琪,我回头命令兵士:“我不滥杀无辜。准备渡船,送我们过河。”兵士自然领命。两位嫂嫂,二十名亲兵,一起上了船。
过河就是袁绍地方了。主公应该就在袁绍军中。我长长吐了一口气。这一路的辛苦,也可以到头了吧?
船已经到了河心。迈步船头,却听见梢公船夫对话:“赵大哥,关羽说自己从不滥杀无辜,不知却是不是真的?”
听得如此无礼的言语,我焉能不怒?正欲发话,却觉得刚才问话这少年的声音,有些耳熟。是谁?
青龙偃月刀已经在手。周围的杀气渐渐弥漫开来,那是一种我既熟悉又陌生的杀气。我确定,我认识这个船夫。
那个船夫站了起来,对梢公说道:“赵大哥,关羽说他从不滥杀无辜。您先下水游过去吧。您家中的灶台里,我放了一些值钱东西,您可以买一条新的船。”
那梢公答应了一声,招呼其他船夫,飞快就下了水,游向对岸。我想阻止,但是在那陌生而又熟悉的杀气中,我实在不敢轻举妄动。一名亲兵大怒,举箭向一名船夫射去。却听见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