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放下已经成了人形的木棍,挪了两步,蹲到罗师父身边。罗师父欠了欠身子,我侧着脑袋,把耳朵伸到他面前。
“口诀就是……”罗师父的声音很微弱,我把耳朵又向他靠拢了点。
罗师父的声音仍旧很小,“你记好……”
我突然看到屋里多了一个人,心里猛地紧张起来。
“啊——”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多的那个人是什么样子。我的耳朵一阵剧痛。
我猛力的用手把罗师父的下巴捏住。罗师父的也痛苦的喊叫起来,松了嘴巴。
我看清楚了屋里多的人,是谁了。
是那个脑瘫的秦小敏。她还是那个呆呆的痴傻样子,手里端的一晚面条已经掉在地上。
我扭头看着罗师父,他满口鲜血,下巴上的胡子已经烧得焦黑。我用手捂着我的耳朵,呲牙咧嘴。
罗师父说道:“你答应我的条件,我就告诉你。”
“你要我养活她……”我指着秦小敏,“她爸爸呢?”
“老秦已经疯了……”罗师父说道。
“我可以送她去福利院。”
“那我就不告诉你了。”罗师父说道:“你把我脑髓掏烂,我也不会让你知道……”
“好吧,”我无奈的摆手,“我答应你,她饿不死。”
罗师父说道:“你答应了?”
“恩。”我点头。
“你已经会了。”罗师父把我的耳朵指着。
我偏着脑袋愣住,我他妈的真傻。
“你活得好好的,急什么?”我说。
“你觉得我还能活多久?”罗师父惨然的冷笑,把腿伸到我跟前,我看见他的腿已经萎缩,如同小儿麻痹症一般,纤细跟胳膊一样。并且,都是黑色。
我不敢再看,心里后悔。
我站起身,抓了几根稻草在手上。
向屋外走去,看见秦小敏仍旧傻傻的站在原处。我看她的眼睛,比以前好像变得有神采一些。她的眼睛,看着我,流露出怨毒的神色。
我回到仓库,把存折拿出来,到银行去取钱。想了想,给自己留了两千块,其余的都取出来。
走到做模型的地方,把钱给了木匠老板。问老板:“你知道风宝山的罗师父吗?”
“听说过。”老板说道:“以前很厉害的,这两年,没什么消息。”
“他还在那里。”我说道:“你明天把这些钱送给他。”
“你认识罗师父?他可是个厉害人呢。”老板的表情有点夸张,“怪不得、怪不得。”
我到商场去买了个手机,装了卡,又去医院找曲总。
曲总看见我了,对我说道:“疯子,你连电话都不买一个,找你都找不到人。”
我说:“我已经买了。”把手里的电话拿给他看。
我上了救护车,车里没什么动静,我问曲总,“这两天没出车啊。”
“是啊。”曲总说道:“没得什么事情,天天在屋里打游戏。”
我说,“那好啊,今天我们去喝酒。”
“不行啊,”曲总说道:“我要送个病人到远安。一个人开车没劲,正想找你跟我一起出去。”
“好啊,”我答应,“反正我也没事。”
“你到底在做什么啊?”曲总问道:“你说你在牛奶公司跑业务,我看你也没做什么事情,是不是没上班,我给你介绍个工作……”
“我跑业务不用打考勤的,公司管理蛮松,每个月完成任务就行了。”我骗曲总。
说着话,医院里的护工和两个农村打扮的男女,把一个担架往车上放。曲总这次带的病人,是个工伤致残。已经是个植物人了。
曲总把车开到东山大道的路口上,我问曲总打算走那边。
曲总就问我:“你地理好,你说走当阳还是走黄花,那条路近些?”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情,对曲总说道:“走黄花,黄花的路好走。”
曲总方向盘一打,车就顺着东山大道往小溪塔方向开去。
我坐在副驾驶,车后厢是那个病人,还有病人的家属。病人躺在担架上,已经没有什么意识,但是车若是颠簸一下,他还是会咿咿啊啊的呻吟。
坐在车上,听曲总和病人家属日白,把病人的大致情况弄明白。
这是个给电力公司架线的工人,是个临时工,架线的时候,从高处跌落,把脑袋摔了。人没死,可是脑袋摔坏。一辈子要躺在床上,让人照顾。
其实还不如死了干净。
电力公司还行,包揽了医疗费用,还给他们家赔偿一笔钱。今天就算是出院,曲总就送他回远安旧县的老家。
我告诉曲总到远安走黄花,并不是因为路好走。而是我另有原因。
我不能让救护车走当阳,因为走当阳要过金银岗。金银岗公墓的野鬼太多。我只想再收两个就够了。
一个植物人在山路上行走,很容易被路上的野鬼惦记。我不想惹麻烦。
野鬼除了晚上,还有个时间会出来。
正午午时。阳极而阴,也是他们在路上游荡的时候。一个没了魂魄的植物人,对他们来说,是个极大的诱惑。
我只要两个,两个就够了。
“你在笑什么?”曲总问我。把我从思考中唤醒。
“没什么。”我说道:“我没笑。”
“来,抽根烟”曲总给我打了一根黄鹤楼。
车过了小溪塔,中午的时候,就到了黄花。快要出黄花集镇的时候,曲总把车停下,我问道:“怎么啦?”
“没烟了。”曲总递给我一张一百的钞票,“帮个忙,去路边的商店买包烟,再买两瓶水。”
我拿了钱,走到路边,看到一个妇女在一个遮阳伞下,摆了一个摊子。我走到她跟前,买了一包黄鹤楼,两瓶绿茶。等着那个摆摊的妇女给我找钱。
钱拿到手上了,看了看,对妇女说道:“你钱给错了。”
妇女把钱拿回去,重新点了一遍,对我说道:“没错啊,找你七十六块。”
我说道:“数目没错,但是钱是错的。”
妇女捏着钱,把我看着,等了好大一会,才把钱给换了。
我拿着钱和东西,回到车上。把烟和绿茶放到驾驶台上。
“你在跟那个卖烟的说些什么啊?”曲总问道:“裹(宜昌方言:磨蹭)了半天。”
我说道:“她开始给我找的五十的是假钱,我要他换。”
两个人讲着话,车开了好大一截。曲总,把烟一打开,嘴里叫苦,“你净防着假钱,就没想到烟是假的吧。”
我说道:“我还真没想到。”
曲总把烟盒一打开,嘴里奇怪的“咦”了一声。
我看到烟盒里,且不说什么真烟假烟,里面根本就没有卷烟。全是跟香烟一般粗细的香。
曲总骂道:“妈的,太过分了!老子现在回去找她麻烦。”
话虽然这么说,可曲总看看后面的病人家属,也只是嘴上骂骂咧咧一番。
不用说,绿茶估计也喝不成,曲总要把烟和饮料都扔到窗外,我连忙阻拦,“算了给我吧。”
“你拿这个东西有什么用?”曲总问道。
“看着蛮好玩的,”我敷衍,“我拿着玩玩。”
我把烟盒中的香抽出一根,用打火机点了。扔到路边。开过了七八里路之后,我又点燃一支香,扔到车外。
曲总问我,“你在干什么?”
我说道:“丢的好玩呗。”
“你在骗我。”曲总突然说道:“你当我真的不知道啊,没得事做,烧香烧得好玩。”
“你开车,我帮你烧香。有什么不好的。”我这也不算在骗他,“保佑你开车平安。”
车上有个植物人,我身上有个用筷子和稻草编的小人,藏在腰间。这两个东西,味道能飘出好远。等会正午时候,我的动静估计会有点大。我要先给点买路钱。
让曲总掏钱,可不是我吝啬,而是这个买路钱,必须要司机来给。
我不停的掏出手机看时间。眼看十一点就要到了。
曲总问道:“你急个什么。我都没急。你怕几天赶不回宜昌啊。”
我没说话。又把头伸到窗外。看了看四周。车正在开一个上坡,已经开到半山腰。
正看着,曲总嘴里突然喊道:“兔子,兔子。”
车子猛然加速,我连忙向前方的路面看去。果然路面上有个灰色的兔子在车前跑着,并且左窜右窜,但兔子就只是在公路上跑,不跑到路边。
曲总的方向盘随着兔子奔跑的轨迹晃动。脸上露出一点兴奋。
我对着曲总一声大喊:“别追!”
曲总没听见,我凑到他耳边,又喊了一遍。
曲总猛的清醒。把车减速。
车后面病人的家属,埋怨曲总起来。
曲总讪讪的说道:“我刚才怎么看见兔子就想去轧呢。”
我安慰道,“正常的,很多司机走山路无聊,看见路上有兔子,就喜欢去轧。”
“然后这就翻了。”病人的一个家属说道:“走山路的货车,很多都是这么翻的。那些在公路上跑的兔子,都是横死的人化的……”
一席话,把曲总说得脸上治淌汗。因为曲总正在驾驶着车开始放下坡了,并且前方有个九十度的大弯。这种路上,把注意力放在兔子上面,会有什么后果,曲总很清楚。
我把头扭到后面,对那个家属说道:“你知道这么多啊?”
“我可没开玩笑。”那个家属说道:“我们山里面经常翻矿车,很多司机都说是追兔子追翻车的。等翻了后,就看见兔子变了人样,来掐脖子……估计能说这些的,都是命大没被掐死的。”
我听了他的话,心里完全相信他没撒谎。
因为,我看见,一个人影,已经站到救护车的车后厢,我也没注意他是什么时候上来的。这是个老头子,穿着一身灰色衣服。
我对着他喊道:“喂,看过来。”
病人的家属都问道:“叫我吗?”
我没理会他们。继续对着灰色的老头子说道:“你别惦记了。”
车里的人,包括曲总,都把我看着。曲总说道:“疯子,你怎么啦。”
我现在没时间跟他们解释。
那个灰色衣服的老头子慢慢转过来,看着我。他头顶上一个窟窿。但是已经没有血迹了。脸上白白的,创口处的骨头裂口也是灰白色。
“过来——”我说道。
他慢慢的走了过来。我嘴里开始念驱鬼咒。用手点着他的额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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