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辩感受到了一种与从不同的魅力。如果说袁绍是一只敛翅俯冲的雄鹰,那大袖飘飘的袁隗就像一只能让百鸟朝拜的凤凰,没有逼人的力势,却自有光明正大的温和,双目张阖之间,让人有一种俯首而拜的冲动。
面对袁绍,刘辩还能利用自己的身份,抓住袁绍话中的漏洞进行反击,将袁绍堵得哑口无言。面对袁术,他也能在言语中设下陷阱,让袁术无法应对。面对还没有说一句话的袁隗,他却找不到一点破绽,毫无还手之力。
“陛下,阉人作乱,挟持陛下出宫,险至倾覆。如今陛下安然无恙,乃天之幸也。朱雀阙虽然重要,岂及陛下万一?请陛下回宫休息,容臣彻查,一定不会让奸佞之辈漏网。届时再重修朱雀阙,恢复皇家威严。”
袁隗神色温润,言语恭顺,刘辩却听出了一身冷汗。他听出了袁隗的威胁。这里很乱,你赶紧回宫歇,不要闹事。万一闹起来,谁也不敢保证昨天晚上的事不会再来一次,你别没死在黄河边,却死在朱雀阙下。
看看身边那些眼神不善的禁军将士,刘辩知道,袁隗不是说空话,他身边虽然有张绣、贾诩等五百西凉精骑,未必就是袁绍兄弟的对手。袁绍只要把城门一关,他就死定了。
几句话的功夫,整个局势被袁隗牢牢的掌握住,三言两语之间就将事情定了下来,不论是刚正的卢植还是野蛮的董卓,都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刘辩皱了皱眉,不置可否,离开了朱雀阙,来到了后宫。
后宫的情况更加触目惊心。
经过一天的收拾、清理,宫里依然到处弥漫着血腥味,随处可见血迹和来不及运走的尸体,每一个活着的人脸上都残留着惊恐,眼神惊惧如兔。他们忙碌着,不敢稍作休息,只有在无休止的忙碌中,他们才能暂时遗忘刚刚结束的那一场噩梦。
看着那些行色匆匆的宫女和郎官,刘辩再也感受不到一丝袁隗身上散发出的暖意。
堂堂的皇宫居然任人行凶,尸横遍野,血流满地。这皇宫还是皇宫,这皇帝还是皇帝吗?刘辩啊刘辩,你还真是无能啊,难道你会被一杯毒酒毒死,死得那么窝囊。
看着到处散发出不祥意味的皇宫,刘辩心中升起一股怒意。要斗么?那我就和你们斗一斗。
他转身来到了何太后所在的长乐宫。
何太后的情况更糟糕。一夜之间,她几乎失去了所有的依靠,大将军何进死了,车骑将军何苗也死了,南北军的兵权都落入了袁氏兄弟手中,她依赖的宦官也死了,宫里再也没有人能帮她出谋划策。
她自己还受了伤。昨天从复道上跳下来,她摔断了一条腿,现在不能动弹。
何太后面色如土,眼神呆滞,即使看到刘辩站在她面前,她也只是颤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脸上再也没一丝悍妒之色,更没看出眼前这个少年有什么异样。看着眼前这个已经被吓破了胆的母后,刘辩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此时此刻,他想不出什么话来安慰这既陌生又熟悉的母后。因为他知道,苦难才刚刚开始,如果回天无力,用不了几天,他们母子就要继何进、何苗的后尘而去。
刘辩转身离开了长乐宫,来到了北宫西门外的濯龙园。池水清澈,水声潺潺,一缕小型瀑布从假山上倾泄而下,冲入池中,激起一层白沫。池水翻腾,如龙戏水。
听着水声,刘辩不知不觉的静了下来,他坐在池边,脱了鞋袜,将脚垂在水中。清凉的池水绕着他的脚打转,清冷入骨,激得刘辩浑身打了个激零。
“妈的,跟他们拼了。拼一个够本,拼两个赚一个。”刘辩沉思半晌,一时也没什么好主意,只能恶狠狠的骂了一句,脚踢打着池水,溅起一阵水花。
“陛下,这虽然鲁莽,却不失为一丈夫。”
身后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刘辩一惊,刚想转身,忽然明白了来人是谁,随即又放松下来。
唐瑛是他这一世的妻子——准备的说是皇妃。在他还没有登基之前,唐瑛就是他的王妃。他们可以算是门当户对——他的母亲出自屠门,而唐瑛的伯父则是曾经横行一时的宦官唐衡,都为人不齿。唐瑛比他小一岁,正是二八年华,书读得也不多,但是性格刚强,比性格懦弱的“他”更像个男人。
很多时候,是唐瑛在保护他,而不是他保护唐瑛。唐瑛没有说过他软弱,但是像今天这样,给他一个“丈夫”的赞语,却也是破天荒第一次。
“你……没事吧?”刘辩转过身,看着唐瑛,不太自然的说道。
“没什么事。”唐瑛在刘辩身边坐了下来,和刘辩并肩而坐。她侧着脸,看了一眼刘辩,眉头微挑:“陛下……与往常不太一样。”
第010章 密室
刘辩一惊,难道被她看出了破绽?
“有什么不一样?”
“以前的陛下,只能躲在别人的后面,连说话都不敢大声,有时候还要臣妾出现替陛下遮挡。今天的陛下敢和袁隗叔侄对阵,虽然一时还占不了上风,勇气却是从来没有过的。”
刘辩笑笑,避而不论:“那你喜欢朕的变化吗?”
“你说呢?”唐瑛眼波流转,轻轻的靠在刘辩的肩上,一声如释重负的叹息:“陛下,臣妾当然希望陛下是个丈夫,是个真正的天子。臣妾虽然性子要强一些,毕竟是妇人,撑不起这么重的责任,臣妾撑得……很累。”
她笑了起来,眼角泪光闪现,带着说不来的欣慰:“如今陛下站出来,臣妾就不用这么累了。臣妾很喜欢,陛下,臣妾说不出的高兴。”
刘辩迟疑了一下,伸手揽住唐瑛的肩膀,轻轻的拍了拍,叹了口气:“对付袁绍、袁术,我也许还行,可是在袁隗面前,我还是连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这个很正常。”唐瑛撇了撇嘴:“四世三公的袁家当世最杰出的领袖,别说是陛下,就是先帝在世也无法与他抗衡。”
刘辩试探的问道:“他为什么……这么厉害?”
“一是家世深厚,百余年的根基,四世三公的底蕴,非常人可及;二是他本人久经官场,身居高位,养出了官威。”唐瑛低下头,用脚拨打着池水。“如今朝中大臣没有一个人能和他相提并论。就连董卓都是他的故吏,哪怕是心里再不服,脸上也要客客气气的,要不然就会被人笑话。”
“董卓是袁隗的故吏?”刘辩吃了一惊。如果是这样,那他就能理解董卓在袁隗面前的低调了。
“董卓做过袁隗的司徒掾,当然是他的故吏。”唐瑛再次撇了撇嘴:“袁隗的夫人出自扶风马氏,卢植是其父马融的门生,所以卢植看到袁隗,气势也会弱上三分。”
刘辩明白了。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天下,可不真是嘴上说说那么简单,这就是规矩,要在这个官场上混,就必须遵守这个规矩,卢植是大儒,董卓是悍将,却不能违背这个规矩。就连他本人也不例外。袁隗是太傅,是他名义上的老师,如果他对袁隗不敬,同样会被天下人嗤笑。
怪不得袁隗能一言九鼎,一呼百应。
“不过,他再威风,毕竟是臣。陛下现在虽然气势稍弱,终究是君。”唐瑛话锋一转,安慰道:“只要陛下不露出破绽,他不能把你怎么样的。”
刘辩苦笑一声,心道你终究还是低估袁隗了。看袁隗、袁绍今天的架势,自己蹦得再凶,最多也就能保住命,做个傀儡,等袁绍羽翼丰满,再把自己一脚踢下去。
“如果……你能悟出太平道的秘密,也许能反败为胜。”
“太平道?”刘辩大惑不解:“太平道能有什么秘密,连张角都死了,就算有秘密,又能有什么用?”
唐瑛摇摇头,站了起来:“我不知道太平道有什么秘密,但如果这个秘密平淡无奇,先帝绝不会花那么大的心血。”她看着池对面的假山:“陛下,也许……你应该去看看先帝在这里面究竟留下了一些什么。”
刘辩看着对面的假山,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没错,灵帝去世之前有很长一段时间就躲在这里忙,也不知道他忙些什么,但是他最后病倒的时候,就是被人从这里抬出去了。也许……这里面的确有一些秘密,比如这个石球究竟是什么,和龙有没有关系。
刘辩起身绕过濯龙池,弯腰走进假山,在嶙峋的巨石中转了几个弯,爬上十几级石阶,一幢隐秘的小楼出现在他的眼前。
……
这是一个算不上宽敞,但绝对不逼仄的小楼,一楼在假山里面,二楼在假山顶上,是一间四面通透的亭阁。从外面看,似乎只是一个普通的亭阁,谁也不会知道这个亭阁的下面会有一间密室。
密室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张很宽大结实的锦榻。正北面的墙上画着一幅帝王的像,不知道是哪一位帝王,容貌古拙,神情威严,坐在一条龙的背上,飘飘欲飞。
东侧墙上画着一个骑牛的老人,有点像后世的寿星,细长的眼睛,长长的胡须,头上没有冠,只有一个头巾,广衫大袖,风度翩翩,双手拱在胸前,仿佛在向中间的帝王行礼。
西侧的墙上却画着一个骑象的胡人,同样看不出是谁,双眼半睁半睁,双手合什,置于胸前,法相威严,不可侵犯。
“这是……”
“中间这个乘龙的应该是黄帝。”唐瑛不太肯定的说道:“骑牛的自然是老子,这个骑象的……应该就是浮屠胡僧了。”
刘辩这才想起来,没错,先帝在宫里不仅祭祀老子,还祭祀浮屠,也就是西方的如来佛。只不过他没想到如来佛会是这个清瘦模样。
唐瑛四处看看,眉心微蹙:“看来子,这里已经被太后收拾过了,什么也没留下。”
刘辩点头同意,他刚想转身离开,忽然眼角瞟到一点东西,不由得愣了一下。他转身走到墙边,掀起蒙在上面的墙帷。唐瑛跟了过来,瞟了一眼,也不禁失声惊叫:“呀——”
满满一墙,全是栩栩如生的春宫图,虽说和后世数码摄影的精细程度不能比,可是那些人物的动作甚至表情都表达得非常到位,耳边几乎能听到他们的喘息声。
刘辩很尴尬,唐瑛虽然是“他”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