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是能不听你娘的话,我便能不听他们的话。”
“我娘。。。。。。”江昙墨握紧了手中那几根绵软的手指,攸的改变了方向。
“去哪里?”梦果儿急问一声,见他神色冷峻不做声,也便随他一路扶摇直上。
片刻后在一片烟云缭绕中落下身形,江昙墨将衣袖拂了几下,想是解开了什么结界,眼前顿时现出大片的梅林来,定是到了十八重天上他娘亲的洞府了。
下届虽不是寒冬之时,这仙灵洞府中却是积雪颇深,皑皑平原上不知植了多少株梅,一眼望不到尽头,株株都虬枝高大繁复看来有些年头,任仙境中冷彻骨髓风欺雪压,一树树团团簇簇的梅朵却是开得精神秀气,冰心铁骨吐艳飘香,疏影清雅迷眼迷心,果真不愧那花魁之名。
梦果儿正心怀忐忑,不知待会见了痴梅夫人要如何作为,已被江昙墨拉着疾步穿过白、粉、红、紫四重梅林,远远望见万梅从中有一片淡绿,也不知是什么,他这才攸的减缓了脚步潜行。
看这家伙偷偷摸摸的,生怕被人发现似地,难道这里不是他娘亲的洞府?梦果儿刚要出言询问便被他捂住嘴巴,随即又被一股大力摁得矮下 身去,两人猫在一株粗壮的梅树后面,身子挤作一团。
这厮定又是故意的,梦果儿竟没有挣扎动弹,任他的一条手臂揽在肩上,任自己有些僵硬的背紧贴在他胸前,同他一起屏气凝神望向前方,运极目力这才看清楚,几十丈外那一片淡绿竟也是一株梅树,看样子定然得有万八千年之久,但这世上竟还有绿色的梅花么?
树下直直站了一抹身影,发如墨衣衫似火,虽然挺拔却消瘦到似要随风而去,远远望去就像一抹飘渺艳丽的云,江昙墨的手臂收紧了几分,简直要将人的骨头捏散,梦果儿这才轻轻动了动身子,他想必是一惊回神,急忙又松开一些。
“这是。。。。。。”她终忍不住疑惑传话过去。
江昙墨道:“我娘。”
“她在做什么?”
“想我爹。。。。。。”
“这里这么大,就她一个人在么?”
“朝云她们此刻不敢过来。”
“你不打算过去见她?”
“。。。。。。我怕她罚我。”
“罚?为何要罚?怎么罚?”
“我为了你,已越来越不肯听她的话,她见了我总要恼怒。。。。。。”
“她。。。。。。她打骂你了?”
“若肯打骂倒还好些,就怕。。。。。。”
“怕什么?”
“我若是剔出半身的魔性,她定会更加恼怒的。。。。。。”
江昙墨这话似在解释什么,于是梦果儿能够猜想到,他娘会逼他剔出仙性,定然是为了他爹楼锦颜了,她再不多问,只任他抱紧了,暗自揣测方才几句话的深意。
这人虽似真的坦诚相对了,但那夜所说的话只怕都是想叫她知道的,不想叫她知道的定然只字不提。他的下巴压在她肩上,两人贴在一起猫了良久,久到她已有些手脚僵硬,痴梅夫人竟是分毫未动。
江昙墨换了个姿势盘膝坐好,就势将她揽坐在自己膝上,双眼照旧凝在几十丈外,梦果儿终于见到了他的表情,有虔诚的孺慕,有深切的怜惜,还有莫名的怨恨,她从未见过有哪个孩子会这样看自己的母亲,怔然之下早已忘了反对什么。
就这样坐了良久,他忽然轻叹道:“我娘不喜欢你,说你害我丧志误事。。。。。。”梦果儿不知该怎么回他,他又道:“情不知所起,却会一往而深,果儿,她纵使再怎么反对,我终究已越来越贪心了,全因你的屡屡谅解。”
梦果儿怔了半晌才道:“那你日后做了错事,我便再也不谅解了,岂不就可以解困?”
“傻丫头,无论你怎样对我,我总会念着你的好处。”
“我倒是不知自己究竟有什么好处。。。。。。”
“你纵使对我什么好处都没有,我也不会再后退一步。”
“那。。。。。。你娘她。。。。。。”
“所以我才会答应那个十年之约,且容你去试修仙道,也容我自己冷静一些处事。”
“你有什么打算?”
“我。。。。。。将来,你会知道的。”
“。。。。。。你又要瞒我。”
“我说了,你只怕更不能安心修炼了。”
两人又静坐了半晌,痴梅夫人照旧没动,梦果儿踟蹰着道:“香香,我。。。。。。你娘定然很苦,为何不求师父帮她。。。。。。帮她斩情?”见他皱眉无语又急忙解释道:“断了情丝便不会再为执念所扰,便会好过一些了,便会。。。。。。”
江昙墨却道:“自师父他法化情丝时起,数万年间不知有多少对男女为情而负累,但纵使因情成痴癫狂痴傻,愿意受那双剑断情的却只有寥寥,虽苦,却也叫人甘之如饴,不要说偏执这一世情缘,就算是纠缠上几生几世,想来也是件极其美妙的事情,等你长大些就会懂了。”
梦果儿道:“懂了,就不再觉得烦恼了吗?”
“烦恼?”江昙墨终于垂眸看了她一眼,道:“果儿,将来什么都会变好的,没有伤心伤神,只有幸福甜蜜,你定要信我。”他说的不乏郑重,梦果儿望了他半晌,终归露出一副浅浅的笑容来:“我既信师父,自然就该信你十分。”
“师父。。。。。。”江昙墨也有些怔然了,道:“师父自然愧不了那世间第一高人的名头,也愧不了那世间第一妙疯的诨号,我若能早遇上他几日,就必不是如今这样的情境了。”
看他的表情可真虔诚恭谨的很,简直与师兄有的比,可见这一个月里受了不少的点化和教导,已对师父大人心服口服敬服佩服折服外加叹服了,梦果儿忍不住吃吃笑:“妙疯?这名字只有我那太祖母唤得,你唤了便是不敬,师父知道定要罚你。”
江昙墨挑眉道:“你莫非要去给我多嘴传话?”
梦果儿道:“我听师兄说过,师父虽然处事随和,罚起人来却也有些手段,越是中意的弟子罚起来便越是厉害,我看你的资质比师兄差得远了,这一个月来肯定没少吃苦吧?”
江昙墨果真叫了几声苦,听来简直是苦不堪言死活挨出的那一个月,见她幸灾乐祸般嗤笑了一声,又叹道:“你可真够没心没肺的,就是见不得我好过一日。”
梦果儿正色道:“真的挨罚了?”江昙墨却道:“清规戒律都是为你这样的顽劣之人准备,我虽方入师父门下,却早就颇有道行,他可是半条规矩也没给我定过。”
看起来这厮竟被师父优待了,梦果儿瞠目嗟叹了几声,随即吃吃笑道:“师父不给你定规矩我给你定,从今往后你要守仁不杀悯济众生,慈爱广救润及一切,不色不欲心无放荡,清洁守慎行无玷污。。。。。。”
听她洋洋洒洒的长篇大论,将那五戒,六情戒,十戒,九真戒,中极三百大戒从头到尾一一说了个遍,江昙墨仔细听了半晌,终忍不住笑道:“你这些规矩背的倒是烂熟,就是自己能遵从的忒少。”
“我肯定比你遵从的要多。。。。。。”
“叫我这浸□道极深之人依照仙道规矩做事得有多难?旁的且不说,就说那不色不欲心无放荡,清洁守慎行无玷污,眼下我便做不到,将来只怕更做不到。”
“做不到?”梦果儿方皱眉一问随即便反应过来,她此刻竟是坐在他双腿上,身子被他紧紧的抱在怀里,手臂就势揽在他颈上,且还将头靠在他胸前说了这大半天的话。
看她手忙脚乱的要起身,似又怕惊动了远处的人而不敢动作太大,江昙墨失笑了一声,越发收紧了手臂,禁锢住她胡乱动弹的身子,叹道:“师父若给我立些规矩条目倒还好办些,他却只吩咐了八个字。”
“八个字?”梦果儿面红耳赤,闻言却好奇心起,完全忘记要起身了。
江昙墨道:“护生减罪,情性由心。”
梦果儿正皱眉细想这八个字里的深意,他忽然转过头去,她也便侧目望去。
不知何时,那株绿梅树下多了一道清奇飘渺的身影,流云漓彩的衣衫极其炫目,极长的头发也是华彩灿然,虽隔了几十丈远,通体看来仍是美轮美奂到了极点。
梦果儿凝极目力看了个仔细,讶然道:“这人便是。。。。。。琉璃仙么?”
江昙墨不做声,只冷眼盯着远处的两人,想来就是默认了。
琉璃乃是佛家七宝之一,那位琉璃仙的真身是块奇绝天下的万年琉璃,不知长随在哪位佛道高人身侧,受了许多年的梵香熏染和佛理点化,先有了一缕神识,渐渐的也便修成了仙道,就是琉璃海的真正主人,也正是那夜假扮六无君之人。
梦果儿原本很好奇,不知他为何要那样做,在此时此地见了也便有些明白了,难怪当日连连追问未果,江昙墨这厮定是不喜欢娘亲与旁个男子交往密切的。
痴梅夫人恍若未觉,琉璃仙随她站了半天,两人似乎对面说了几句话,然后便先后走了。见他们走没了踪影,梦果儿这才顾得扭头来看,正见江昙墨眉头紧皱,这厮半天无语,莫非又气恼了?
“他们。。。。。。”
“果儿,你是不是没见过绿色的梅花?”
“呃。。。。。。从未见过。”
“那你等着,我去给你偷一枝来。”
“啊?”梦果儿讶然,心道在你娘的洞府中还需要偷么?
江昙墨已迅速闪到那绿梅树下,眨眼间又扛着一物掠了回来,拉着她便走。
“你怎么。。。。。。”梦果儿目瞪口呆,他这一枝花偷的也太大发了。
一掌劈下手臂那么粗的枝桠,上面带着得有千八百只梅朵,可见,偷花这事儿定是别有目的,如此还算是隐忍之举,由着他的意思,只怕是想把整棵树都劈倒吧?这厮此刻竟带着幼稚无比的小孩儿心性,果真好笑之极。
梦果儿忍不住吃吃笑,江昙墨侧目哼道:“你笑什么?”
“呃。。。。。。这么大一枝梅花,该放到哪里养着?”
江昙墨已舒展开了眉头,脸上也恢复了常态,转头笑道:“谁叫你养着它了?这可是极尽稀缺的春水绿萼,既折了怎样养护也开不过半日,把花统统摘下来,今晚咱俩沐浴用一半,余下的我给你酿酒喝。”
这厮又口无遮拦了,梦果儿手心痒痒到忒想狠拍他一掌,嘴上却踟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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