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他,想他当年……
“张御医,您可以去开药方子了。”看著他傻呼呼弯腰在原地频频窃笑,一点都没有起身移动的意思,奏越忍不住提醒他一声。
“啊?什么?是是是。”张御医这才清醒过来,连忙抹了抹笑到差点流出口水来的嘴巴,频频点头,“马上开,马上开。”
张御医退了下去,奏越大手一挥,十几个在一旁美其名听候差遗,实则贪看热闹的宫女们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乖乖离开,最後走的人还要负责关门。
可是一退出了太子爷的听力范围,一堆宫女就爆出了吱吱喳喳的询问声。
“那个姑娘是谁呀?”
“太子爷为什么那么关心她?”
为什么这么关心她?
拉了张凳子到床边坐下,奏越支著下巴瞅著乐乐昏睡的脸蛋,也在问自己这个问题。
为什么这么关心她呀……
他眉头不知不觉间打起了结。
他只知道她叫乐乐,很好笑,是皇妹的贴身侍女,跟皇妹的感情好的不得了,举凡偷溜出宫、帮忙送信通消息的差事都是这个小丫头在跑腿的。
可是他前前後後也不过见了她几次面,正式打交道也只有两次,而且上次还被她指称自己这个太子太变态……他也搞不懂,他为什么就是觉得她很不一样?
偏偏就是忍不住想要玩一玩、逗一逗她?
也许是他对於这种单纯天真到近乎爆笑的小东西都有一种完全无法抵抗的喜爱吧?就算堂堂太子被骂变态,他也觉得乐此不疲。
呵呵……好好玩……
他的笑意才刚闪过唇边,又立刻森冷地冻结住。
哼,可恶,是谁那么不长眼?竟然敢摧残这么可爱的小人儿,伤害他的小玩具?难道不知道现在要找到这么好玩的东西已经很不容易了吗?
就拿上次来说好了,他曾遇到了一个也是这么好玩的小姑娘,可惜早已经有主人的,而且对象还是名满京师的第一神医向落花……
演变到後来他只好忍痛挥泪拐个弯,聊胜於无地认她作义妹,也就是後来的苗苗公主,起码一年还有几次可以藉苗苗回“娘家”的时候恶作剧几下。
可是接下来的日子却是过得多么无聊啊,害他在深宫里自怜,每天都为了找不到好玩的玩意儿而暗自垂泪。
现在好不容易又发现了一个这么吸引他注意力的小宫女乐乐,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就让她被欺负去呢?
“对,就是这样,错过了这次又不知道要等多久才有你这么好玩的人出现,所以你放心,我一定会罩著你,绝对绝对不会让你被其他人欺陵的。”他郑重地握起了她的一只小手,正经八百地道。
昏睡中的乐乐哪里知道自己的命运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被归类在“好玩的玩意儿”里头,从此以後永无安宁之日……
奏越看著她病得红绋绋的脸蛋儿,情不自禁亲手去拧了一条湿帕子,轻轻地换过她额上那条已然乾掉的,让她滚烫的额头至少可以暂时得到阵阵的解热清凉。
“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低沉温柔地轻问著,凝视著她因高烧而痛苦蹙起的眉心,蓦地……
奏越的心口掠过了一丝莫名的纠疼……
为了怕奏琴担心,也为了怕奏琴起疑,奏越很快派劳公公到琴悦宫去通报讯息——笑到合不拢嘴的劳公公来到了奏琴面前,几乎是一张嘴又忍不住先傻笑了起来,“禀公主……呵呵……”
若非奏琴心绪不佳,她可能也会被劳公公的模样逗笑,可是她派人找乐乐已经一整夜又一整个早上了,却一点音讯也无,心底又慌又难过之余,哪还有心情笑得出呢?
“劳公公,有什么事吗?”她温和地问,眉宇间难掩一丝疲倦。
这几天她情路走得崎岖,心底柔肠百转干回,如今可以分忧解劳的贴心乐乐又不见了,到现在不知安危如何……种种情境与意外,教她如何能倦意不打心底透出来?
“太子爷要奴才过来禀公主一声,乐乐现在在太子宫中……”
奏琴倏然睁大了眼睛,又惊又喜地叫道:“乐乐?找到乐乐了?”
老天,谢天谢地。
劳公公反倒被她的激动吓到,平常公主温温柔柔,没想到激动起来也挺激动的嘛!
“回公主,乐乐现在人在太子爷那儿,平安得很,连根寒毛都没掉。”老实讲,劳公公倒很希望太子爷别让乐乐那么“平安”,那么“毫发无伤”。
这样他的小乐乐才有机会飞上枝头变凤凰哩!
“可是乐乐怎么会在皇兄那里?”她讶异地道:“昨晚她一整晚没回来,难道也是……”
“不不,不是的,乐乐是今早才被发现昏倒在越然宫……”劳公公急急澄清完,这才发现自己干嘛要这么多事?假如不澄清,就让公主误会太子爷昨晚把乐乐……怎样,那离乐乐飞上枝头变凤凰不是更近一步了吗?
真是个老胡涂。
“昏倒在越然宫?”奏琴惊讶到只能够不断重复劳公公的话。
“是啊,”劳公公决心亡羊补牢,努力加油添醋、绘声绘影,“经过太子爷衣不解带、体贴入微、茶饭不思的照顾之後,乐乐现在恢复得很好,已经退烧了……”
“退烧?她发烧了?”奏琴没有注意到劳公公的口沫横飞,迳自著急地问。
“是啊!”一讲到这个,劳公公就义愤填膺、怒气冲天,“真不知道是哪个坏心眼的,竟然这样凌虐善良又可爱的乐乐,究竟什么深仇大恨,非得让她浑身脏兮兮的挨饿受冻不可?”
“我要去看她!”奏琴双眸涌泪,又激动又难过地道:“她现在一定又无助又害怕,不行,我一定要去陪她……不,我要去把她带回来。”
“公主且慢。”劳公公急忙跪了下来,“太子爷吩咐了,让公主放心在琴悦宫等著就好,现在御医已经看过乐乐,她吃了药也睡著了,任何人去打搅她都不好……呃,这不是奴才的意思,是太子爷千叮咛、万嘱咐的,他说公主最近也有事儿要忙,就放心把小宫女交给他照料就行了,反正他闲著也是闲著。”
“可是……”奏琴还是不放心,温柔的眸光充满坚持。“我一定得去看她,没有见到她,我怎么安得下心来呢?”
“公主……”
“皇兄为什么不想我去见乐乐?”她有一丝怀疑,随即脸色苍白了,“难道……难道乐乐的情况比你们说的还要糟?她是不是受伤了?还是病得很重很重?”
不行,她不能坐在这儿乾等!
奏琴不由分说就往外走,明月、锦云等宫女也急急忙忙随侍在後。
“公主,您不能去呀,太子爷会把我砍成一截截的……”眼见人都去远了,劳公公大惊失色,连忙撩起下摆气急败坏地追了上去……
张御医虽然唠叨碎碎念了一点,但是他的医术倒也不是盖的,一帖药灌下去,不到两个时辰乐乐就出了满身大汗。
也因为如此,原本在昏睡中的她被热醒了过来。
“好热……”她扭动著香汗透衣的身子,频频舔著乾涩的唇瓣,“热……水……”
从刚刚就坐在一边,一会儿欢天喜地,一会儿挠头搔耳,好像梦想中的礼物就在眼前,高兴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奏越很快发现了她的呓语,急呼呼扑向床边。
“要喝热水吗?”他满脸堆欢,又有点犹豫地问:“你浑身是汗,当真要喝热热的水?”
奏越出身高贵,从来就是一大堆人服侍他,就算久久小病一次,也是太医、奴婢围成圈圈儿喂他这个、喂他那个的,他根本就搞不清楚该怎么照料一个病人。
再加上他不谙医术,也不知道大病出汗後的人其实是该喝点温水补充流失的水分,因此就自作聪明地一迭连声唤道——“去去去,到冰窖里取一块藏冰做碗冰冰凉凉的燕窝莲子汤来。”
“是,太子爷……”宫女们闻声来了,有点纳闷地看著他,“可是今儿有点凉呢,太子爷喝冰燕窝莲子汤不怕冻著吗?”
“冻著?”他转头望向床上小脸红成关老爷的乐乐,“热都热昏了怎么还会冻著?去去去,尽管做就是了。”
“是。”
宫女们早习惯太子爷做一些出乎人意料之外的举动,因此也见怪不怪地福身离去。
乐乐勉力睁开沉重的眼皮,有点傻气地望著离她只有一点点距离的超大俊美脸庞,一时之间还以为谁没事儿把宋玉的画像搁在她眼前做什么。
而且画像好像刚刚被火烘过似的,还喷出热热的气息来,让她原本就已经觉得很热的身子更加燥热了起来。
“把……画拿开一些些……”她吸不到气了。
“画?”他闷闷地搔搔头,“什么画?”
她忍不住伸出酸软无力的小手,戳了戳、推了推他的玉面,“这个,拿开一些些。”
奏越愣了一愣,差点笑出来,原来小玩意儿指的“画”就是他。
“也难怪你会错认,我也是不得已的,谁教我天生就是一副芙蓉为面、杨柳为姿的画中仙模样。”他轻叹了一声,也很不想这样人见人爱,可这是事实,他也没办法改变。
乐乐慢慢清醒过来,虽然喉咙还像著火似的痛,不过至少骨头里不断钻钻挖挖的酸疼感已经轻松了不少,只剩下头有些晕,但是她还忍得住。
“你预备要醒过来了吗?”一个笑嘻嘻的声音在她头顶上响起。
这声音打从刚刚就一直在她耳边嗡嗡嗡,有点熟悉又有点陌生,不过乐乐还是眨了眨眼,努力把眼前晃来晃去的脸蛋看清楚。
谁晓得不看还好,一看之下她整个人刷地从床上跳了起来。
拜拜拜……拜托谁来打昏她,还是打醒她,她如果不是眼花了就一定是在作梦!
坐在她床边好整以暇笑意温存的俊美男人竟然是奏越太子爷……
她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最後整个人咻地一声躲缩到大床的最里边墙角处,“不……不是说笑的吧?太子爷您……您怎么会在这里?”
奏越兴奋地瞅著乐乐生动有趣的表情,真是欢喜赞叹到舍不得眨眼。
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脸蛋,一怱儿红、一忽儿白,而且弯弯的眉毛扬得半天高,又害怕又惊愕又想哭的神情……哎呀呀,真是比畅圆阁里的名角儿唱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