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姆懒洋洋地向后一靠:“随便他去干什么吧,我本来就是不清不白的。那个汉玛尔,他愿意冒谁的名都可以。我不在乎。”
阿西见高姆在椅子上来回摇晃着,似乎有点头晕的样子。奇怪的是,他自己也感到晕晕呼呼的了。那“奢侈品”倒底是什么玩意儿呀?
高姆说:“我只不过是奇怪,象我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天盗,怎么会让天空世界又恨又怕的?现在明白啦。谢谢你,小伙计。”
“他们判你死刑呀!”阿西说,“其实汉玛尔才该判死刑,你就愿意替他顶罪吗?”
“在这以前,我早被判过死刑了。”高姆含糊不清地说,“一次是我父母判的,另一次是我的朋友们……”
阿西呆住了,他以为高姆在说胡话。显然,高姆现在有点儿精神恍惚。不过,阿西也怀疑自己没听清楚,因为他觉得眼前的灯光都变得象雾一样,整个人要飘起来了。这种状态肯定不正常准是那杯“奢侈品”闹的。
高姆凑近了,嘴里喷出一股“奢侈品”的气味,说:“喂!伙计!你怎么来这儿的?那些人为什么要追你?”
阿西说:“他们就是汉玛尔手下的人,他们追我是因为……唉,从头讲吧!我是个海城人……”
“海城人!”高姆大叫一声站起来,偏偏倒倒地扶着桌子,“没骗我?让老高姆瞧瞧……啊,可怜的高姆,老伙计,你又见了世面啦。一个海城人!
你有鳃吗?”
阿西生气地打开他的手:“我是跟你一样的人类!我们只不过是住在海上。以前我也以为天城人长得象鸟呢!”
高姆笑了:“对!对!咱们长得一样。我向你道歉。不过我刚才丝毫没有轻视你的意思。我是抱着研究的目的才问你的。看来书上说的也不一定对。”
阿西说:“什么不一定对?简直就是胡、胡、胡……”他不知怎么结巴起来。
“胡说八道!”高姆抢着接道,他哈哈大笑,拍着阿西的肩膀,“伙计,咱俩挺说得来。你接着讲!”
阿西眼前冒出五颜六色的光环,他觉得全身暖洋洋的,一颗心就象飘在云里一样。很多闷在心底的事儿,都象长了翅膀似的自己往外飞。对面的高姆越来越不象强盗了,变成了一位知心的朋友。阿西迫不及待地要把心里话说给他听。
“等等!等等……”高姆又灌下去一杯“奢侈品”,“好,你说吧。
你讲完了我就讲。”
阿西就从他如何偷偷出海开始,讲到大风暴,讲到认识了蒙哥他们,讲到被汉玛尔追捕……高姆是个好听众,一语不发地看着阿西。
终于讲完了。高姆激动地问:“探险家西穆干的手稿!是真的?古代圣殿!真的?”
阿西点点头:“没错!骗你我就是小乌龟!”
“好哇。老高姆也要加一手进去啦!”高姆沙哑着嗓子喊道,“来人!准备船队!立刻出发!”
几个老天盗急急忙忙跑上来。高姆大声说:“备好五十艘最快的船,装满食水!咱们马上就走!”
“五十艘船?”一个老天盗说,“高姆,那要准备一整夜哪。”
“那就连夜准备,明天一早出发!”
老天盗们跑下去传令了。
高姆坐下,说:“啊,我今天喝得有点儿多。是吗?”
阿西说:“你讲讲自己吧。为什么喜欢抢图书馆?你刚才说,被判过了两次死刑,又是怎么回事?”
高姆晕呼呼地把脸贴近,说:“阿西,你说同学都看不起你,是吧?你的外号叫‘小不点儿’,是吧?他们说你喜欢白日做梦,是吧?那都没什么。你知道我小时候的外号吗?”
阿西摇摇头。
高姆一把扯掉了蒙面的黑巾:“我的外号叫‘鬼脸’!”
阿西差点儿惊叫起来。那是一张什么样的脸哪!就象坑坑洼洼的岩石一样,没有表情,左半边还皱在了一起。
“丑吧?”高姆哈哈一笑,但他的脸却丝毫没动,“生下来就这样。据说是先天的什么毛病,一辈子也不会作表情。所以我的父母不想要我。这是第一次死刑。”
他把面巾戴好,继续说:“一个老头儿驾小船旅行的时候,看见我躺在一只气球的吊篮里,正在空中飘行。他以为这个没睁眼就会驾驶气球的婴儿准是个天才,但是,‘天才’就在他的眼皮底下哇哇地哭起来,并且执着地往吊篮外面拱,
想试试自己会不会飞。老头儿就把气球钩到他的飞艇边上,把我抱过去了。那时候我的脸还不象现在这么惊世骇俗,老头儿的神经还能经受得起。所以他把我留下了。后来他告诉我,那个气球上写着‘嘉林号天城’的字样,我的父母可能住在那儿。
“这个老头儿就当了我的父母。他叫辛坎。他把我带回家,养大了,送我上学,一直到死都对我不错。他爱读书,让我也养成了这种恶习。本来我们两个过得平平安安,可惜在我十四岁的时候,辛坎死了。
“那时,我的丑脸迅速发展壮大,连自己都觉得太不象话了。我独自生活,必须干活挣饭吃。但是谁愿意雇一个小鬼脸儿呀。幸好学校的厕所没人打扫,我就揽下了这份活儿。
“这下可好,同学们又给我取了个外号:‘大粪虫’。在我身边直径二十尺的范围内,是个天然的禁区,没人敢于进入。我成了人群当中的一座孤岛。
“我个头儿大,所以我打他们出气。可是七、八个人就把我打了。我经常打人,也经常挨打,靠这个赢得了一定的尊重。有几个十五、六岁的坏小子,不怕我这张鬼脸儿和‘大粪虫’的名声,跟我交了朋友。他们不时干点儿小偷小摸的,我也知道这不好,但他们是我仅有的朋友,所以我从来不去告发。
“有一次,这几个朋友可惹了祸,在偷别人东西的时候,把人打伤了。人家要告到法庭去。他们向我哭诉,我傻呼呼地把事都揽到了自己身上。没想到这换来了两年的监禁。
“两年后,我从监禁所出来,先去找那帮朋友。他们已经变成了彻头彻尾的坏蛋。当时,他们正准备‘干一场’,去偷一家天城老人院的钱。我当然要阻止他们,如果他们不听劝告的话,为了对朋友负责,我还要去告发。他们听了我的话,表示再不做那种事儿了。我记得自己还一边从眼睛里冒水一边说:‘真是好朋友!’
“我的‘好朋友’们要庆祝一下我们的重逢,于是就弄来两艘小飞艇,开出城去,准备游玩几天。我们又吃又喝又唱,走了很远。到第三天晚上,他们动手了。
“我一个人是打不过五、六个的,被他们痛揍了一顿。最后,他们说:‘多管闲事的后果就是这样。我们不想再看见你了,你自己开着小艇去找别的天城吧,
不许再回来!’我被绑住丢在一只小艇里,没有水,也没有食物,就这么孤零零地飘走了。
“那些‘朋友’们没有当时把我扔出船外,还算是客气的。但他们不给我留下一点水,实际上就是判了我的死刑。我望着他们的船转头飞走,心都凉了。小艇随风飘行,我挣扎了一夜,天亮时才解开了绑绳。
“这时,我已经找不到回城的路了。而且,城里有那么几个‘朋友’,我不愿也不敢回去。所以我干脆往吊舱里一躺,任由风把飞艇吹动着。那些人离开时,
总算还给我留了一件东西:我随身带着的一本书。我就躺在舱里看书,对以后的日子想也不想就算想,也只有绝望。
“听天由命地飘行了两天,我饥渴交加,开始诅咒那些骗我、害我的家伙。把最恶毒的话骂过几遍之后,我支持不住,昏睡过去。
“醒来时我看见了几个人,他们给我喝水,吃东西。然后,一个老人对我说,
他叫做天盗高姆。(阿西惊奇地问:‘你说什么?’)
“没错,他就是天盗高姆。当他驾船巡行的时候,发现了我的小艇。高姆对我捏在手里的那本书印象很深,书名是星星与我们的距离。他认为,一个快要渴死的人还能够对星星感兴趣,那么这个人肯定非同一般,即使他是个丑八怪。
高姆问我愿不愿意跟他们在一起。我说无所谓,反正比死要好些。所以,我成了天盗。
“养好身体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带人去找‘朋友’们算帐。我把他们教训一番后,捆在法庭大门口,旁边贴着他们承认自己所做案件的口供,还摆放了证物。从此我开始了在天空世界纵横驰骋的生活。
“老高姆很赏识我的求知欲,他说,一颗聪明脑袋对人总是有好处的,就算作天盗也是这样。他替我抢了很多图书馆的藏书,后来抢书成了我们这一支天盗的传统。
“老高姆临死时,指定我作继承人。他说只有把队伍交给我才能放心。我当了头儿,不过,我把名字改成了‘高姆’。这就是我的故事。”
阿西听完,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想起雷和蒙哥都提到过的事,就轻声问:“刚才你说,你父母可能在‘嘉林’号天城上。是吗?”
高姆说:“那已经无所谓了。反正我这辈子也不想回去。”
阿西握住他的手,说:“我的朋友告诉我,‘嘉林’城已被烧毁了。”
高姆脸上的黑巾纹丝不动,从他那发光的眼睛里看不出什么情绪。阿西小心翼翼地加了一句:“他们说,是‘天盗高姆’烧的。”
“不是我。”高姆低声说。
阿西说:“一定是汉玛尔,他假装成你干的。”
“咱们不说这个吧。”高姆好象要摆脱什么重压似的,长吁了一口气,“我
现在的心情不适合谈论这些。”他拍拍阿西的肩膀,“你不是被叫做‘梦想家’么?你的梦是什么?到天城上看看?告诉你吧,我的梦想比那要高得多,可现在还没实现。”
“你白天做的实验和这有关吗?”阿西问。
“当然。”高姆领他走到平台一角,那里摆着一件东西,上面蒙了布。高姆把布揭开,阿西“啊”了一声。
那是个象“大炮”似的东西,有三脚架支撑,“炮筒”向上的一头直径有一尺,向下一头却只有一寸左右。
高姆熟练地把“炮筒”在架子上转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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