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色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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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色星辰-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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倩容自己也不过是二十二岁的年龄,何曾见过这种逃难悲惨的场面,往往只有陪着落泪的份。

非常时期,生老病死似乎更加速地进行着,她一到,就不断地发药、送药和喂药。

最可怜的是孩子,他们全是营养不良的模样,静静的张着大眼睛,眼里面是一片茫然,似乎在问:他们为什么不能像从前一样去上学、玩乐呢?

有几个婴儿病情特别重,肚子涨得大大的,皮肤发黑。倩容喂他们药时,看见他们眼眶中本能的求生欲望,泪水不禁滴下来。

她轻轻哼唱那首《天父爱我》的歌。

智威悄悄地蹲在她面前说:“我以为你的眼泪只为我流,看来你是可以为每一个人哭。”

他说罢,用手去抹她的两行泪珠。

“俞智威,别忘了你神父的戒规!”她急急说,生怕有人看见。

“反正马休和玛姬都知道我们是假的。”他笑着说。

“可是其他人不知道。”她生气地说:“你要让这些可怜人在面临家园破碎时,还要看到信仰被污蔑?”

“你真是个奇怪的女孩子。”他仍一副悠闲态度,走回工作的地点。

他的话是来自肺腑,现在的倩容似乎又回到他所认识的紫衣女孩,纯洁、多情、善良,但也就是那个她,令他沉沦至此,然而,他不仅没有痛定思痛,反而追到这蛮荒的山林,做着一辈子从未做过的苦工,还能露出愉快的笑容,他中邪的程度可不轻呢!

倩容的心也是激动的,它永远随着智威的挑动而起伏,尽管穿了修女服也无法避免,难怪上帝不选择她了。爱他,就如同跟随了魔鬼……爱?她被这个字眼吓了一跳,暗凉的夜里还出了一身冷汗。是爱吗?或者只是欲望的邂逅?

晚餐他们就吃很简单的玉米饼及长豆,智威并没有皱眉,还一副津津有味的样子。

晚祷后,各人在黑暗中摸索就寝。倩容和玛姬修女睡一个棚子,智威则和马休神父一处。

地的湿冷透过木板和席子传来,外面的虫热闹地叫着,却仍掩不住悲楚的低语。倩容辗转反侧,想的多半是人生不得已的境遇,包括她与智威那些令人怅惘无奈的往事。

而智威,就如同过去几日,有倩容在附近,就难以成眠。

※※※

一早太阳刚升起,智威和倩容就开着吉普车出发,露水闪闪的森林,显得很干净清新,很难想像战争就在四周,血腥可以随时改变一切。

凹凸不平的公路,比昨天更不好开。两个小时后,他们踫到一群求救的人。

一辆斑驳老旧的中型巴土在路边拋锚,几个逃难的家庭正坐在路边发愁。

他们看到红十字会的吉普车,如逢救星,吱吱喳喳地说起话来。

“我们已经试了好久啦!”有个男人说,“在这里真教人害怕,随时会有军人和盗匪出现。”

“别担心,修车我是专家。”智威卷起衣袖说。

这辆车早该进废铁厂了,引擎部分锈蚀断裂,能发动它的人也是天才。智威凭着在赛车时的经验,一项项测试,但老车的惨状,真教人泄气。

同时妇女小孩也围着倩容说话,他们是要去难民营的,几个村落的人都走光了,士兵强盗突袭过后,就是虫灾蚁患,连生物都没有了。

“住了上百年的家,耕了几世代的地,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回来呢!”有妇女拭泪说。

“天王自会有一番安排的。”倩容劝慰地说。

巴土终于发出一连串像吐气的声音,一股黑烟冒得老高,大家都拍手欢呼。

智威仍不太有信心,那小小的巴土载满了东西,箱子、网子、衣物、家当,连车顶、车身都没有空隙,他实在很难相信里面可以挤二十个人,恐怕连沙丁鱼都会闷死。

但逃命要紧,还能要求什么舒适呢?

他看着倩容,仍在一堆妇孺之中,像个天使聆听着般,微笑起来又像圣母。

她自己不过是个小女孩,为什么大家老爱黏着她说柴米油盐的家常事呢?

男人们喊着要重新出发,突然从林子裹跳出三个亡命之徒,他们的衣着与一般百姓无异,只是其中一个带着长枪,两个带刀棍,看起来狰狞凶恶。

“背对着我,手举起来,快点!”拿枪的领头说。

在一片喃喃抱怨中,大伙分别站好,不敢不从命。

“闭嘴!”领头的人又说:“神父,你们也是!”

智威和倩容靠着吉普车,用眼角看着歹徒抢夺财物,知道此刻不是说道理的时刻。智威缓缓地把手放在车内一本烫金圣经上,倩容不懂,他这会表演祷告又有什么用呢?

巴士的物品被搜得狼狈不堪,接着是人身上的东西。惊恐的寂静中,一个男人猛叫起来,想夺回歹徒拿去的金炼和手表,一声枪响,那人立刻倒地,血溢流出来。

每个人都被震住了,还来不及喘一口气,一个妇女冲出来哭叫着。

“你们杀死我丈夫!你们杀死我丈夫!”

“再哭,我连你也干掉!”领头者凶恶地拿枪对准她。

这威胁不但没有止住哭声,连几个幼儿也来凑热闹,弄得那领头者脸都发绿了。大家屏住呼吸,看着他一边咆哮一边准备扣板机。

倩容不知哪来的勇气,冲过去挡住女人说:“天主在上,她是个母亲呀!”

领头者枪一歪,子弹从倩容的裙边扫过,激起一阵尘土。

“别以为你是修女,我就不敢杀你。”领头者狂叫着。

又一个震耳的枪声,不过不是来自歹徒,而是智威。他红着眼冲上来揍那领头者,其他人也纷纷扑上前去制伏另外两个人。

三个抢劫不成的匪徒,被拖到森林密处,哀嚎声不断传来。

智威流着鼻血走出来,倩容急忙说:“你没杀了他们吧?”

“没有,我们只讲一报还一报!”他狠狠地瞪着她说:“现在轮到我算你的帐!你刚才充什么英雄?没防备、没武器地就自动往枪口跑,你差点死了,你知道吗?”

“我……她……”倩容结巴地说,“不是没事了吗?”

“你要感谢上帝,我还带了一把枪!”他快气炸了。

“你怎么会有枪的?”她忍不住问。

“那是我聪明,很清楚自己要到什么地方来!不像某些笨蛋,没头没脑地,以为枪林弹雨中也可以郊游野?c。”他骂得声音都哑了,“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原谅你,你这些莽撞行为足以让我心脏病发好几回,我再操心你,我就是他妈的不得超生的大白痴!”

他的怒吼引来一些人侧目,倩容不敢再惹他,忙去照顾受伤的人。

女人的丈夫并没有死,只是子弹擦陂大腿,流了不少血。倩容替他止血,其他人则拾回财物,巴土整顿一下,又可以出发了。

他们这一耽搁,竟已过了中午。

和巴士的人道别,吉普车继续往萨城而行。一路上,智威仍铁青着脸,彷佛又回到在牧场时一样,对她充满着恨意。

倩容一直心神不宁地抚摸颈上的十字架,她由眼角看到那本翻开的烫金圣经,里头是空的,只有一个枪盒子。

那么他的另一本圣经又装了什么呢?

看他那阴沉的脸色,她当然很识相地不去询问。

※※※

通往萨城的大桥被炸弹毁了,弯折的钢筋和剥落的混凝土坠入滚滚的洪流中。

“这是马休神父预料的。”智威自言自语说。

“我们要怎么办呢?”倩容忧心地问。

“绕路。”他看她一眼,仍不打算多说话。

严格说起来,那并不是一条路,只是一个布满红土及石子的小道,他们唯一的指标是前人留下的辙痕。

车子走得非常慢,还因为高低起伏及坑洞而蹦跳不止,倩容从头到尾都抓得死紧,否则准会被震得七荤八素。

他们太过专心于驾驶和路况,没注意到天空有大块乌云,正向四方全力扩散。树草大力摆动,空气中有潮湿的味道,林子蓦地暗下来,变得又沉又重。

“妈的,下雨我们就完了!”智威急躁地说。

倩容明白他的意思,这条路若有水流就成了河,在波涛滚滚中根本无法通行,吉普车卡在中间,成了进退两难的局面。

无论智威怎么生气诅咒,雨仍毫不留情地落下来,而且还是大滴大滴的打在泥土、叶片上,发出了强劲疾驰的啪嗒声。

水很快地淹没路面,轮胎愈来愈黏滞。

当闪电打雷不断的狂震森林时,智威说:“不行!我们必须找个地方躲雨,不然就太危险了!”

方才他们经过一个木屋,两人很有默契地在暴雨中狂奔,等到屋檐下时,已淋成了落汤鸡。

“有人在吗?”倩容在窗口叫着。

“没有人的。”智威说:“你看,屋旁没猪没狗,前院的藤架都倒了,这家人八成也逃难去了。”

开门进去,木屋里果真空空如也,除了灰尘、蜘蛛网,什么都没有。

“快把湿衣服换下来,免得又生病了!”他将仅有的毯子丢给她。

倩容走到另一个房间,哆哆嗦嗦地脱下修女服,只剩下白色的长衬衣,再披上毛毯,感觉好多了。

走到外间,智威已快手快脚的清理石灶,引木燃火。

他的黑袍服也脱下来,身上只着内衣、内裤,尽管是很保守的那一种,但仍掩不住他优美健壮的肌肉线条,她呆呆地看着,脸不争气地红起来。

火熊熊的燃旺,他暖暖手才看见她,只淡淡的说:“衣服必须烤干,否则我们就装不成修女和神父了。”

她走近火堆,把衣服铺平架好。他则沉默地从袋子里拿出一些干粮,有几颗马铃薯就放在火边烤。

“很抱歉,又要吃马铃薯了。”他声音中没有歉意。

“已经很不错了。”她乘机说:“你不冷吗?”

“我比你健康。”他简短地说。

由他的口气,倩容知道他还是不高兴。在这雨天火旁,两人完全孤立的情形下,敌意让人极不舒服。

“你还在生气吗?”她包紧毛毯,小心地问。

“当然!”他看着她艳若红霞的脸说:“我还要气很久,让你明白,以后不准对我做这种事。”

以后?倩容来不及细想,只忙着解释说:“我冲出去是有理由的。她是个母亲,如果她死了,四个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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