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祖琪陪他回去,要置一间公寓。”
“这位仁兄大概不想独立了。”
“祖璋说他会去从军。”
郁满堂笑笑说:“那是很吃苦。”他不想多说,他是祖琪兄弟,他不想祖琪难堪。
“他人很聪明,不知怎地,没有恒心。”
“我会介绍地产经纪给祖琪,可是,房子不能写他名字。”
祖琛点头,“这我明白。”
“祖琛,抱歉,竟叫你做中间人。”
“没关系,我乐于帮忙。”
“其实,有话直接对妻子说,可是,我又怕她下不了台。”
“我明白。”
“这大概不是一个好的开始。”
“别担心,我会对祖琪说明。”
祖琪有点失望,不出声,自己斟酒喝。
“祖璋希望拥有产业。”
“那他或许应该自己努力。”
“你说得对,给他免费住已经够好。”
“你明白就方便行事。”
“你们都不喜欢他。”祖琪声音很寂寞。
“祖琪,问题在他不是一个可爱的人。”
“不,家父早逝,否则,他同城里其余三万个公子哥儿一样会得到很高待遇。”
“你不必替他不值了,他已经很幸运。”
祖琛的声音有点不耐烦,渐渐大家都厌倦了既要面子又要里子的彭祖璋。
起程前一日,郁满堂说:“我叫周小姐陪你去。”
“不用了,我已学会乘飞机。”语气讽刺。
“周学华是百搭,样样都懂一点,可以帮忙。”
祖琪想一想,“也好。”
他一定要在她身边放一只棋子,她也只得接受。
周小姐年近三十,相貌端庄,举止大方,言语温婉,十分容易相处。
她的确帮了许多。看遍了上东区都没有属意的公寓,周小姐建议到格林威治村。
一走进那个区,彭祖璋就喜欢,“看,人家才知道我要的是什么。”
有一间二楼货仓,楼顶高,没有间格,自由开放,非常舒服,连家具出售。
从长窗看出去,是村里石卵路,有卖艺青年弹小提琴,以及外国来的小贩摆卖杂物。
这种气氛,连祖琪都喜欢。
祖琪立刻作决定,稍作整理,就帮兄弟搬进去。
她向周学华道谢。
“呵,不客气。”
“你对纽约很熟。”
周小姐微笑,“我在这里读大学。”
难怪气质甚佳,“至今没有对象?”
周学华过片刻才说:“错过一次机会,搁了几年,现在,顺其自然。”
好象说了很多,其实什么都没讲,太懂说话艺术了,应向她学习。
祖璋第一次觉得满意,“祖琪,你可以回去了。”
“万事自己小心。”
祖璋回她一句:“你在豺狼身边讨饭吃,也要谨慎。”
周学华与彭祖琪同时佯装听不见。
这个人真奇怪,周小姐心想,衣食住行全靠一个人供给,却鄙视那人是豺狼。
世上什么人都有。
临走之前,她问祖琪:“可要去置些时装?”
祖琪坦白地答:“我已有足够行头。”
这是祖琪的优点,她不贪心,但求安身。
她的包袱暂时放下。结婚目的也已经达到。
“还有半日时间,不如去逛美术馆。”
祖琪无所谓,“好呀,跟你跑。”
周学华带她到现代艺术馆,两人走了三十分钟,祖琪已经兴致索然,她见周小姐就像回到自己的家一样从容开心,不禁好笑,真是人各有志,各有所好。
祖琪脱了鞋子,坐着发呆。可是在旁人眼中,那却是一个俏丽的美术学生,默默欣赏名画,脱俗地高贵。
那人轻轻叫她:“彭小姐。”
祖琪抬起头,咦,是祖琛的同事,那个日本人,叫……
“彭小姐,我是渡边。”
“呵,你好。”祖琪连忙穿回鞋子。
“你也喜欢『莲花池』?”
“啊?呵。”祖琪笑了,她不过累了在此歇脚,一窍不通。
“真巧,我来探亲,你呢?”
“我也是。”祖琪不想多说。
不到一刻,周学华回来,看到有英俊小生正与老板娘搭讪,立刻警惕地笑着走近。
祖琪也知好歹,“我的朋友来了,再见。”
祖琪随周学华回家,她觉得一切都已办妥,人生漫无目的。
一次,祖琛去探访她,发觉她在厨房,两个女佣在旁协助,祖琪在做薯片,是,一点不错,超级市场有售,现成,十元一大包,可是,闲得发慌的祖琪却决定亲手炮制,把马铃薯洗净去皮,一片一片刨出,放在一大锅滚油里炸熟。
她给郁满堂品尝,郁氏眯起眼睛讨好地赞叹:“极品,没有比这更好吃的了。”
祖琛觉得这样下去大家都会发疯,连忙说:“祖琪,你得找些正经事做。”
没想到郁君第一个反对:“研究厨艺很好呀。”
祖琪说:“听到没有?”
祖琛啼笑皆非。
郁满堂哈哈笑,“祖琛妒忌我们生活幸福。”
私底下,他对祖琛说:“她小孩子脾气,迁就一下。”
私底下,她也对祖琛说:“现在,又觉得他真的对我好,这出戏只得演下去。”
祖琛本应觉得深深悲哀,但是,他们两人均已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又相处融洽,也没有什么不妥。
一天,他同妹妹说:“我带女朋友来见你可好?”
“哎呀。”祖琪喜出望外。
她准备茶点,隆重妆扮,来等嘉宾出现。
一听到车子引擎声,祖琪立刻迎出。
祖琛拖着一个女子的手,定睛一看,祖琪喜上加喜,“是周小姐!”
她完全放心了,一边叫一边笑,“我还怕同祖琛女友合不来,这下子可好,现在不用担心,不过,你俩是怎样认识的?”
祖琛提醒她:“记得吗,你筹办婚礼的时候……”
祖琪没想到还有人因她这段婚姻得益。
“几时结婚?”
周学华只是微笑,仍然那样大方得体,不卑不亢,祖琪真替祖琛高兴。
这时,郁满堂也回来了,“怎样,祖琪,可觉意外?”原来他一早知道。
祖琪非常高兴,与学华闲话家常,把陈年照相簿取出给她看,那个下午,是她结婚以来,最开心的一天。
稍后在车里,祖琛对学华说:“没想到祖琪那样喜欢你。”
学华只笑不语。
在他们彭家,凡事叫小公主喜欢仿佛很重要。
在这种情况下,彭祖琪继续扮少不更事也十分合理。不过,周学华是个有智能的女子,这一切都与她无关,千万别加插任何意见。
过两日,祖琪接到电话。
“祖琪,再汇些过来。”
“祖璋,一月用五千应够了。”
“他那么有钱,一切都用钱买回来,你为什么要惜他荷包?”
“我觉得不好意思。”
“他来霸取房子之际可有不忍?”祖璋大声反问。
“你不是说不屑用他的钱?”
“我思想早已搞通。”
“祖璋——”“别教训我,有就有,没有拉倒,少噜苏。”
“祖璋,我是祖琪,为什么这样对我说话?”
“祖琪,我也是被人追得急了。”
“你从前,不过懒做功课……”
“祖琪,请汇现款来。”
他已经挂断电话。
祖琪同祖琛诉苦:“一年的生活费两个月花光,这样的无底洞不知怎样去填。”
祖琛不出声。他在读一本最新畅销儿童故事叫《亨利宝塔与哲学家的宝石》。
“祖琛。”
祖琛打个呵欠,“总是不及《小王子》十分之一精彩。”
学华在一旁说:“不可同日而语,这一本也颇为趣怪。”
祖琪气结,“你们倒是志同道合,喂,祖璋那边该怎么办?”
祖琛说:“近日愈来愈喜欢儿童小说,字大,容易读,句子简洁,绝不故弄玄虚,真好看。”
他站起来回房去。
祖琪无奈,知道祖琛已放弃讨论祖璋。
学华轻轻说:“你兄弟已经成年,不是你的责任,这是浅而易见的事,你不必为他头痛。”
“不寄钱给他,他可能会沦落街头。”
“随他好了。”学华耸肩,“街头自有露宿者。”
“你们都狠心。”
“不,祖琪,一个人总得靠自己双脚站稳。”
“我得照顾我的兄弟。”她十分固执。
“所以,祖琛知道任何忠告对你无用。”
祖琪忽然笑了,“你说得对,你们都了解我。”
她站起来告辞。学华送她到门口。
祖琪说:“祖琛已经在读儿童故事了,家里没有儿童行吗?”
学华只得笑了。祖琪与她拥抱,“我爱你们。”
把钱汇出之后,祖琪跟丈夫乘轮船到地中海度假。
每次外出旅行,祖琪都十分高兴,在船上赌场流连,喜欢廿一点,吃得多,睡得着,两个星期可以胖好几磅。
一日,郁满堂轻轻问她:“这段日子,还快乐吗?”
祖琪用力点点头,“我自幼就希望有人会好好照顾我,带我四出旅游,到天之涯海之角欣赏异国风情,现在,愿望已经达到。”
她口气十分自然真挚,叫丈夫舒服,他愿意做任何事来讨好她,对于联名户口里六位数字现款常被提清事一字不提,努力再存入款项。
结婚近一年了,夫妻关系维持得非常和洽,彼此客气得像宾主一般,吃水果都互相礼让:“桃子香极了,只剩一颗给你”,“蜜瓜也甜,下次也到这办馆买”……仿佛已经钻婚纪念。
地中海之游最后一站是巴塞罗那,祖琪笑说:“怎么会有这么好听的地名,像跳舞音乐的节奏。”
傍晚,在酒店餐厅吃饭,还没点菜,侍者忽然过来请郁满堂听电话。
他十分意外,“我已经关照公司不要骚扰我。”
祖琪说:“也许有要紧事。”
郁满堂到大堂去听电话,祖琪叫了饮料等他。
谁知他一去近半小时没有回来,祖琪愕然,放下餐巾,到大堂找他,问接待员:“见过郁先生没有?”
“他听完电话,到酒吧去了。”
祖琪一直找进酒吧,看见丈夫一个人呆坐,也没叫酒喝。
她走近,“你怎么了?那电话是谁打来,发生什么事?”
郁君抬起头来,凝视妻子,目光充满怜悯,“祖琪,坐下。”
“不,我站着就很好。”
“坐下。”他忽然提高声音。
祖琪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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