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秋远又后退一步,眸子中的寒光却越来越凌厉。
第三股黄风第四股绿风突然旋起,风力突然加大,呼——尘土猛地卷起上升半尺,持久不落;只见赤橙黄绿四气绕着齐过佛呼呼旋转不定,越旋越快,一层土圈也悬在半空急速地旋转着,好看至极,却又诡异至极。
“炼狱七劫杀!”人人都听说过这个名字,却从没有人见过,所有的打斗都已停止,静静地看着齐过佛。
第五道蓝色的气劲突然又从脚底旋起,四彩圈的转速突然猛增一倍,周围三丈的枯枝树叶、瓦砾灰尘齐齐被吸起向已形成的尘圈急速地拢了过去。
吸力惊人,方圆两丈之内已近不得人,众人不由纷纷后退,一股邪恶的炙热却依旧迎面扑来,好烦燥!
张秋远的劲衣被吹得猎猎作响,几乎睁不开眼,但他的身板却依旧笔直,凌对着齐过佛,双脚陷入地下三寸。
“好!”齐过佛不由大喝一声,第六道靛色气劲急速上涌,嗤——张秋远的衣服竟破,风刀撕裂。
张秋远却恍如未觉,真气缓缓下沉,左手剑指缓缓向外推出,右手缓缓起剑后撤。
推窗望月式!
武林中最常见的起剑式,但在张秋远手中却变得凝重无比,杀气!好纯正的杀气!和齐过佛截然不同的杀气透过这一招极普通的“推窗望月式”透散出来,虽然日已中午,但每个人都觉得空气中有一股寒风刺过。
好!众人心中都不由喝彩。
嗡——张秋远手中的长剑突然轻轻一颤。
齐过佛的眸子突然一收缩。
嗡——张秋远手中的长剑突然第二次轻颤,声音比第一次大了许多;张秋远的身子突然再度下塌,右手腕上青筋暴现,身形成弓,怒箭等发之弓!弓弦已拉至极点,不发即断!
齐过佛也突然怒哼一声,头上的束发金环突然炸断,嘭!地一声满头白发根根直立,第七道紫芒电闪而至,几乎就在同时,白虹怒闪,快!快得令人眩目!众人还未反应过来,白虹已刺入土圈之内,直逼齐过佛。
轰!尘土炸散,土圈爆裂,漫天尘土四散飞扬,众人不由惊叫一声,四散躲避。
尘土散尽,张秋远依然弓架而立,一脸凝重,长剑三尺,烁烁生辉,剑尖只距齐过佛的眉心半寸,一推即就,但剑尖已被齐过佛捏住,用三根手指死死地捏住。
“你还不死心?”齐过佛冷冷地道,身上赤橙黄绿蓝青定紫七色劲气似受惊的毒蛇一般昂首摆尾,嘶嘶乱窜。
“你不也一样?”张秋远也冷冷地回道。
齐过佛盯着张秋远,张秋远盯着齐过佛。
突然,张秋远的脸色变了,一个披散着头发,一脸憔悴的女子已不知何时出现在场中,一步一步径向张秋远走来,那双失神的眸子里没有别人存在的空间,只有张秋远,唯一的张秋远!
张秋远的剑突然轻轻抖了起来,齐过佛却笑了。
那女子苦笑道:“我知道你不希望我来,可你死之后,我又岂能独活?”
张秋远的脸色突然变的很白,白的可怕!齐过佛却笑了!“老夫突然变主意了,只要你肯投靠本会,那本秘笈老夫可以不要。”
张秋远的脸色依然苍白,却道:“可在下的主意却没变!”
“哦?这么好的女人,你真舍的吗?”齐过佛继续笑道。
“我舍不得,但我一向是个守原则的人;以前是,现在也还是!”张秋远的脸色更加苍白,但字字清晰。
“好!你是条汉子,你们死后,老夫会好好安葬你们的!”齐过佛突然不再笑,尊敬地盯着张秋远。
能得到别人的尊敬很困难,尤其是敌人的尊敬,更是难能可贵。
张秋远的身板重新挺的笔直,凌厉的杀气又从他一挺腰的时候在他双目中溢出。
齐过佛的七条彩带却显得前所未有的瘦弱,瘦弱地那么凌厉的杀气钻进去也立即懒洋洋地再无半点锋芒,每个人都懒洋洋地,突然有了一种想睡觉的感觉。
张秋远眼中的杀气也在渐渐地变淡,变淡,终于消逝的无影无踪,张秋远的眼皮越来越重,“千万不能闭上眼睛,千万不能闭上眼睛!”张秋远在心里一遍遍地提醒自己,可眼皮却还是一点儿一点地往下坠,一点儿一点儿……
齐过佛终于笑了,笑得好古怪、好邪恶、好得意,手上的劲也不由微微松了些。
突然,张秋远虎目电睁,手上的长剑突然夹着万钩之力猛地向前压了下去!
铮!长剑被齐过佛生生捏断,七道劲气突如怒剑狂蛇一般一齐向张秋远扎去。
锵啷啷——就在这时,大家突然听到了一声奇怪的声音,长剑中竟又有剑被抽出!
嗤!一道红色的圆弧优美的划出,好慢!但红弧突然迸开,满天都是流星,满天都是流虹!星碎虹散,锦霞寸断,在空中飞舞着撞击着;又不知谁撒下千盒万盒的胭脂香粉,一齐弥散开来,断金碎银,粉玉香絮般一并飘荡下来,落得众人满脸满身都是。每个人眼中都充满着奇幻的色彩,忍不住轻叹着去接那碎雨流虹,更想永远拉住这烟雨流花般的春景绮梦。
然而烟雨仍去,流花不再,留给众人的依旧是空,张秋远静静地站在那里似在沉思着什么,又似在追忆着什么,一把七寸长的血红匕首在他右手边轻轻地似垂下,又似要飞起,依旧闪烁着夺目的光华。
沉静!长时间的沉静,人们还未从那瑰丽的梦中醒来,有人曾说过:“神圣只因不能追求,美丽只因过于短暂”;此时此地谁又还能说些什么?春窗苦短,酒尽更残,当也不过如此吧?
“彩虹匕!”突然有人惊呼!
不错!若非是彩虹匕,又怎能有那漫天的烟雨?若非是彩虹匕,又怎能有那挽不住的绮丽?张秋远回过头来轻轻地看着那女子,那女子也静静地看着张秋远;劫后余生的恋人最是感动,狂风骤雨后的平静最是美丽;即将拥有的失去是痛苦的,然而重新拥有即将的失去又是何等的幸福!也无怪当年“海心逸士”以柳月儿威逼沈西楼出手后,沈西楼曾感慨地道:“红楼隔西相望湿,最是销魂彩虹匕!”前人如此,后人如昔,千古不变的是情思!
齐过佛却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老夫明白了,老夫明白了,彩虹匕就是彩虹匕,又何必一定要有秘笈?老夫没输!老夫没输……”
他哈哈大笑着倒下,然后死去,五体贴地,再厉害的人死后也跟别人是一样的,没有什么特别,齐过佛也一样。
“不错,你今天没输,当年的‘海心逸士’也没输,可我不会心中有愧,当年的沈西楼也不会!”张秋远说完,看了齐过佛一眼,缓缓挽住那女子的手臂向外走去;他的步履依然是那样的坚定、沉稳、跟来的时候一样,没有一丝的改变。没有人挽留他,也没有人阻挡他,他们的前面依旧空无一人,有的,只是先前的十五具尸首。
天冥宫中的人已毫无斗志,突然黯黯地四散离去,薛沉香的人竟也不阻拦,每个人心中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情感。全场中惟一还在拼杀的两对儿是天冥老怪与金万里和薛沉香与何天弃。犹在远处拼命地狠斗着,似对这边的事一无所知。
何天香手中的暗器早已射完,张秋远来的时候,他没说什么;走的时候,他也没说什么;因为他知道:“有些人来,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什么事,做到何时为止,都有他自己的限度,你不能管,也不必管!”
“你为什么不叫住他?”婷儿不由问道。
何天香却笑了:“因为这里不是留他的地方。”
“那留他的地方是哪里?”婷儿不由问道。
何天香又笑了,却不回答。
“你不知道?”
何天香是知道的,留他的地方是“故园”。那是一个只有两个人的地方,是容不得别人站下一只脚的,何天香突然也有些神往。
突然远处一声大震,就听一阵风呼啸而过,把婷儿刮出三尺,天冥老怪不知从何处一脸尘土地跳了出来,双手一拉铁笼竟硬生生地拉弯两道铁栅,伸手就朝何天香的脉门抓来。何天香大惊,一掌打出。嘭!天冥老怪胸口挨了一记重掌,却一把扣住何天香的脉门就跑。
婷儿跌得鼻青脸肿,一爬起来见天冥老怪拽出何天香,不由大急叫道:“快拦住他!”
韦笑河立即一刀砍出,天冥老怪却是怒吼一声,一袖拂出,将韦笑河连人带刀拉飞数尺,接着飞奔。
薛沉香一见大惊,竟也不顾何天弃在身后,飞身一剑猛刺。天冥老怪却将何天香往前一推,迎向剑尖。
薛沉香大惊,连忙收剑,伏下身子一个贴地十八滚从二人脚底下滚过。待再抬起头来时,不但天冥老怪、就连何天弃也没了影子,天冥宫的人更是一个也不见。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待大家醒过神来为时却已晚。
薛沉香站起身子,只恨恨地看着天冥老怪消失的地方直跺脚。
“何大哥又被他抓走了,你为什么不拦住他,你为什么不拦住他?”婷儿披头散发地跑了过来,抓住薛沉香的手臂哭道。
“我……我……”薛沉香也只觉得心里一阵难受,竟也不知说什么才好。
慧香走了过来,轻轻道:“婷儿,你不要怪薛楼主,她已经尽力了。”
却见金万里捂着胸口走了过来道:“薛楼主,天冥老怪已被老夫震伤,走不远的!”
薛沉香只觉眼角有些湿润,似有泪要滑下,连忙转身叫道:“我去追!”说着便飞身而去。接着韦笑河、江城月、李梦莲、钟晓年、赫天南也飞身而去,却只剩下六怪打扫战场。
金万里见重要人物皆已去,眼珠一转,突然一伸手扣住婷儿的肩头拉到自己身前。奇变顿生,婷儿忍不住一声惊呼,慧香与六怪一见大惊,连忙抢上,却被八卫隔开。田尺儿正扶田大人出笼,一见此景,也忍不住惊叫道:“姓金的,你干什么?”
金碧良也大吃一惊,不由问道:“爹,你做什么?”
金万里不由哈哈笑道:“良儿,这个小姑娘是北王爷的女儿,有了她,既可以威胁天星楼,慕容山庄,还可以跟相府谈条件,更可以跟北王府讲价钱;天残帮振兴之日,举目可待!”说着手上的劲儿不由一紧。
婷儿就觉肩上一痛,忍不住轻哼一声,却叫道:“老家伙,你杀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