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厅长……”
我打断他:“喊我小斯,或者斯助理,都可以。”
吴厅长感激地看我一眼,擦了擦前额并不存在的汗:“……小斯,既然你够意思,我也不瞒你。昨天晚上老诸找过我,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当时我就严厉地批评了他。福州的卫局长和他是亲戚,因为盖房子、买车,还有……炒股,借了人家的钱要还,所以由爱人出面做点小生意……”
我把那支烟点上,吸了一口,味道还是不对。
吴厅长斟字酌句继续说,“我知道出事后就问了他,他也承认了,昨天从我这里走后去找了卫局长喝酒,酒后把你的态度告诉了他,卫局长倒是表示,既然犯了错误嘛,也只好听凭组织处分,只是他有几个朋友在旁边,又是喝多了……所以……所以……”
“所以就打算要我的命?”我笑笑。
“不不不,绝不敢!”吴厅长跳了起来,“您您您……是这个,专案特派员,万一出事谁担当得起?无论老诸老卫,就是伸尾输急也没有这个胆子!千万不要误会,我想他们也就是示示威,这帮人,都是山区的,愚昧得很……没想到你那么会打,小蒋也在后面……”
我已经知道他们的意思了,现在该我费神了。
窗外的天还是那么蓝,没有下雨,风轻轻地飘,云淡至若有若无间,一棵历尽沧桑的老榕树垂下了长长的胡须,福州的树竟然是在春风下换叶子?
突然觉得好累。
想起了自己的任务……我能把他们怎么样呢?现在不是算这笔账的时候,而且现在还算不清——人家最多承认企图打劫,甚至根本不承认!
好吧,既然认为我是大傻瓜,那就先傻吧。
“老吴,我脾气不好,”我告诉他我只是为了完成我自己的任务,别的事不想管也管不了。如果昨天不是“误会”诸书记是在威胁我,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不就是领导干部的夫人做点小生意么,算得什么?好好讲,讲清楚嘛!
“是呀是呀!”吴厅长很高兴地点头,“就是嘛,我也‘借样几’批评他嘛,‘马象’我还要狠狠批评他,不象话!”
“不过,这件事要留个尾巴,”我用不容反驳的语气说,“我防不了这么多,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那……你细说……怎么留尾巴?”吴厅长又开始擦前额不存在的汗。
“他们偷了GA局的车,打算抢劫,嗯。但是移送报告里要写明:一开始我认为他们就想袭击我。”
“借,借……”
“老吴,蒋秘书没有准时赶到,我被迫开枪,那样……?”
“细呀细呀,要留个尾巴,不‘盐’我也不敢‘互借个’责任!”吴厅长明白过来,深深地看我一眼。“其他的细交给我了,‘莫赖也’,你‘晃’心!”
我拿起一支烟在烟缸上碾碎。
“就这样完了?”头儿狠狠地把空酒杯墩在桌子上,蒋秘书又给他斟满一杯。
我不喝酒,因为我无论喝什么酒都象喝水,遗传吧,家里人都是这样。小蒋“很会喝”,就由小蒋陪他,我吸烟。
“不完,能怎么样?”
头儿吐出三个字,“有些地方根本就他母亲的警匪不分——这么说蒋秘书还是你的救命恩人?哈哈哈,人家英雄救美,我们是美救英雄!”
小蒋说了句什么,我没听清。
“他当时是什么体位?”上尉头儿做大不尊地问。
小蒋回忆了一下:“左侧卧,伸左腿,曲右腿。”
“哦。右手呢?”
“没注意,——不,没看见。”小蒋很认真地回忆。
“嗯。小子在骗人呢!你要不去,伤残的不止三个人。”
“嗯?”小蒋怀疑地看看我,看看他。
“你叫斯巴达想一下,训练时,假如旋转一百八十度,这个姿势叫什么?”
这,这太过分了吧!遇见紧急情况时确实规定我们这样仰面后倒,右腿保护身体、准备反击,同时利于拔枪,因此这个动作的口令是“作战”或“(平体位)准备射击”,也有师兄、包括头儿把这两个口令各改了一个字!
小蒋的脸变得通红。
这次轮到头儿迷惑了,因为特定的口令、特定的手势外人是不可能知道的,他只是在涮我,但是小蒋似乎听懂了!头儿看看小蒋,再看看我,似乎在责问我。
“你!什么呀!她是干部队的!”我有些气急败坏。
小蒋头低得更厉害。
头儿看看她,又看看我:“哪个?哪个干部队?”
“喝多了!你!小蒋是,蛋白干部队!”
“啊?中南海保镖?”
我点头。
“中南海保镖在这里当秘书?”头儿为了表示他没有喝醉,把酒瓶盖拍上了。
“稀罕?大内007还在这里当中队长呢!”
“小蒋,他说的是真的?”头儿不理我。
小蒋也吃惊地抬起头来:“你们,知道中南海保镖?你们,是大内007?”
师兄不理她,继续追问:“你住红楼还是住洋灰楼?认不认识沈捷?”
小蒋慌乱地点头,然后又摇头:“这……是机密……”
头儿笑了:“对我们自己,不是秘密!”
夕阳带着云团围在海上,身后的青山也变得通红。这世界真小。
第三十章 无
“哼!那时侯就是你们这些男兵最会作怪!口令也好手势也好,都给你们改得……”
喝多了之后小蒋打开了话匣子。我慢慢地把车开下轮渡,驶过上坡。对面的小山坡上可以看见“台湾同胞欢迎你”这样的白灰字标语,不知道是哪位大通品写的,也不知道谁欢迎谁。一群本地妇女围着车子,不停地喊着:“塞噶砬塞噶砬……!”喊了半天嗓子依然清脆嘹亮、声震海滨。
“嗯?”
“他们请你吃橄榄呢——这里出橄榄。”小蒋解释。
“不懂得。”我学福州话。
“你师兄真有意思,不象你。”
我笑,慢慢地从“塞噶砬塞噶砬”群里挪开车子,还有人推销“杏”——一种比较好的海蟹,“灰墙有硬啊,”一个妇女把用草绳捆好的蟹举到我鼻子上说。
“不过你师兄牢骚也多,不好吧?”
“你呢?干部队当秘书,原因?”
她的脸色阴沉下来,按下点烟器,拿了我一支烟,点着以后浓浓地来了一口,然后眯着眼睛直直地把烟吐出来,我以为她不会说了的时候她开口了:“一位首长要我陪他睡觉,我叫他找他女儿去。”
“就这样?”
“就这样。”
我耸耸肩膀。不足为奇。
小蒋确实喝多了:“我们常说的笑话是,首长来视察,挥挥手说,同志们辛苦了!大家回答:为首长服务!”
我吸烟。
“你以后也会是首长,也会是这样?”小蒋盯着我。
“难说。”
小蒋斜着眼睛看我:“武警总队新来了个挂职的上校参谋长,决定检查直属部队分列式,看了后觉得很满意,走到一排战士面前,挨个按了按战士们的胸部,‘很好!肌肉很发达!练得不错,很不错!——是那部分的啊?’
站在排尾的少尉出列报告:‘报告参谋长,总队警通中队话务分队,应到二十七名,实到二十五名,例假两名,排长方媛媛,报告完毕!’”
“Shut up!”
“好了好了!别不高兴了,不然下次我找师兄告状,我重说一个嘛。我是上海理工大出来的,有一次在图书馆,一个男生老缠着我,最后问我:我们上海理工英文缩写是什么呀?我告诉他,麻省理工是MIT,以此类推,我们上海理工就是SHIT!”
我笑。
这时车载电话响了,小蒋有些醉了,按了几次才把键按下去。
是吴厅长的声音:“小斯啊,在哪里啊?晚上你有没有安排?”
“平潭回福州,闽江大桥。”
“哦哦,到平潭去了,游泳?”
“看一个战友。什么吩咐?老吴?”我没有具体说头儿的事,更没有告诉他我请头儿拿一个分队搞城市反恐训练的事。
老吴显得很高兴,“今天晚‘象’陪陪我们这些老头‘挤’,好不好?”
“好啊。时间、地点?”
“好世界啊——蒋秘书知道,请蒋秘书也去嘛。六点钟好不好?”
“你们六点,我们六点四十。回去洗一下、换衣服。”
周末的办公会总是匆匆忙忙的,因为大家都在考虑晚上的活动和明天的假期。但周末的办公会又必须定在十五点才开始,因为开会开晚了才有出去吃饭的借口。大家都象在闲扯,除了老吴,他必须在周一参加蒸发委牵头的情况通报会,所以还有点心思在工作上:“小斯,你那些事大概什么时候能够有个初步结论?”
“嗯?”
主管反间谍的沈厅长愁眉苦脸地插了进来:“人手不够嘛。最近……”
最近要进行一次大规模导弹演习,这已经不是秘密了,至少在海外不是秘密,外界对此有很多猜测,有的国家甚至根据我们集结的海空军和导弹部队的数量作出结论:我们很可能借演习机会进攻台湾,台湾的股市更是一落千丈,美国一支航母特遣舰队已经准备开进台湾海峡。但我知道这只是演习,而中央情报局也知道——一些在美留学、经商的高级干部子女趁机大量买进台湾股票!
沈厅长还在继续说他的故事:“……那个村民就开了一个公司,CIA中国福建分公司,手续健全,印的名片信笺什么的就是CIA中国福建分部,招聘员工,拿着照相机去拍军队的大炮、导弹、军车,全是带背景的。有一个人不认识导弹部队的雷达车,就去问哨兵,哨兵叫他不要拍,就吵了起来,被军队保卫部门扣起来了,先移送给当地GA分局,分局不收才移给我们……
大家哈哈大笑,“真有这事?”
我知道真有这事。
指挥部的老C一开始也不相信,后来许多地方都报告扣起了“CIA中国福建分部”的拿着长焦距或广角镜头相机的“员工”,这个情况才被紧急报到Z部,而且惊动了“当今”,从GA部、伸尾一路训了下来,自然也少不了AQ部和省AQ厅,从老吴挤在一起的五官就可以看出他挨了训,而且还不轻——保障演习是当前压倒一切的中心任务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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