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小姐,以后您就住这儿了。”她走至窗便,将那花梨木雕制的窗推开,阵阵梨花香飘进屋中,萦绕在我们之间。
“绾夕,冬儿。”她再指着从进来开始就笔直伫立在床侧:“这两位丫头在今后的两年间便专门负责你的起居。明日宫里还会来一位资质颇深的姑姑教导你宫廷礼仪,希望这两年未央小姐能在九王府过的安乐。”
看着眼前两位与我同龄的小姑娘,生的倒挺灵秀,皮肤白皙,齿若含贝,腰肩消瘦,一看就是个灵巧乖兮的丫头。
“劳烦靳雪姐姐了。”
她闻言脸色一变,忙摆着手道:“以后可不能再唤我为姐姐了,您是未来的皇后娘娘,而靳雪只是九王府的一个养女,当不起姐姐二字。”
我伸手接住一瓣由窗口偷溜进的梨花置于掌间,笑着凝望着她:“靳雪比未央年长,怎会当不起姐姐二字。更何况,如今的未央还不是皇后呢。”
听我这样一说,她的眸中闪现出一层层水气,重重的点头:“恩。”
我发现叫姐姐这一招似乎挺灵,落与靳雪都很吃这一套,也许是她们过惯了寄人篱下的日子,而我这声不重视身份的‘姐姐’似乎给了她们莫大的荣耀。有时候要抓住一个人的心不是从大事上去抓,而是浅浅一句温馨的话,与一个微笑便能建立起信任。
这些也是莫攸然教我的,她要我用真心去待人,但是却万万不能交出真情。
很矛盾的一句话,既然要交出真心,那真情又怎能不交?
待靳雪走后,屋内便陷入一片宁静,我终于可以好好整理自己的思绪了。
记得我曾问过莫攸然为何莫攸涵那么得宠,他告诉我说,是因为莫攸涵是他的妹妹。而壁天裔会等我七年,只因我是碧若的妹妹。这么看来,壁天裔对于莫攸然与姐姐一直是心存愧疚的,所以想立碧若的妹妹做皇后,来弥补当年那一箭。
可是他以为,光立我为后就能弥补曾经的一切吗?姐姐就能活过来吗?
黯然垂首,又想起了风白羽,他的面具一直深藏在我的怀中,每次摸起便会觉得寒冷,有撕心裂肺的痛。可是我从来不哭,并不认为只有哭才是伤心,最大的伤是隐忍在心中默默承受。
这,也是莫攸然告诉我的。
莫攸然似乎告诉了我很多,也教会了我很多,这七年间,我学的最好的便是冷情与冷心。只有心没了,那便不会痛了,那才有资格做皇后。
一声羌管,梨花散落,簌簌飘洒,舞乐声声歌散尽。
思绪随着笙乐而打断,在这九王府竟能听见如此动听的笙乐之声,我颇为诧异的问,“九王府怎会有歌声琵琶之音?”
绾夕忙为我解释道:“那是舞姬阁内传来的声音。”
“舞姬阁?”那是什么?这王爷府的花样还挺多的嘛。
绾夕点点头,继续为我解释:“是的,舞姬阁是王爷设的,也只有王爷能踏入。里边有十二个女子,皆貌美如花,才倾天下。所以舞姬阁也称十二舞姬阁,以离姬木简离为首。”
“十二个?”我微微提高了几分音量。
冬儿‘噗嗤’一笑:“那有什么稀奇的,想攀上咱们王爷的女子可大有人在。”
“那十二个都是辕羲九的女人?”我的音量再次提高了好几分,实在很难相信百姓口中的战神辕羲九竟有这么多女人,这倒让我想起了风白羽,他的女人也很多不是吗?
“应该说宠姬更为恰当。”冬儿的神色很暧昧,可见这王府上下众人都知道这十二舞姬阁的事。
不过他身为一个名震天下的王爷,这样不检点自己的行为难道不怕天下众人的耻笑吗?不过一路上我听到的全是赞誉之声,倒没听到什么侮辱漫骂之声,这辕羲九有通天本领不成?如此滥情颓废还能得到天下百姓至高无上的推崇,真是奇怪。
“小姐风尘仆仆一路赶来想必是累坏了吧,奴才去为您烧水沐浴,洗去连日来的疲劳。”绾夕甜腻的嗓音充斥在我的耳边,我喜欢听她的声音。
原来外边的人也不全是那么让人讨厌。
沐浴完之后我便昏昏沉沉的在寝榻上睡着了,我睡的很沉很香。直到用晚膳的时候才被冬儿喊了起来,惺忪的揉了揉迷蒙的眼睛,恍恍惚惚的整了整衣襟才起床。窗外夜幕已经降临,天边有星钻闪闪耀眼,屋内红烛燃起,点点填满小屋。
渐渐平复了刚睡醒时脑袋里的浑浊,意识也渐渐清晰了起来。望着桌上那精致名贵的菜式我提不起一点儿胃口,舌间净是淡而无味,胸口也窒闷难受:“我没有胃口。”
说罢便款步前行出屋。
飘渺香雾,宛然凉月,蝉韵清清,风枝渐瘦。
绾夕与冬儿紧紧跟随在身后,与我一同漫步在九王府的庭院内四处游荡。
那凉凉的晚风拂面而过,手中一直紧紧捧着银色面具,目光在璀璨的夜空之上飘忽不定。
风白羽,你真的就这样离开了吗,一句话都没有留下,甚至我连你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有时候总觉得那一个月就像一场梦,第二日醒来之时甚至会问自己,我与风白羽真的曾经相识相爱过吗?若不是这个银色面具的存在,我真的会认为,白楼那一月真的只是一场梦。
走着走着忽见一棵参天古松,树杈四散而蔓延交错,葱郁的绿叶将整个庭院遮住。站在树下,我感受着绿叶散发着清晰的香气,扫去了我窒闷的心情。
我走到树下,伸手抚摸那棵数人都无法将其环住的树干问:“这是?”
绾夕仰头望着这棵参天大树回答:“这是一棵古松,已经有三百零七年的寿命了。”
“三百零七年?”我喃喃重复了一遍,恍惚间似乎有几声稚嫩童言闯入耳中。
“你看,那就是我哥辕羲九,在那呢……”
“哪个?是那个吗……”
“姐姐,那个就是兵马大元帅的儿子壁天裔吗,长的真好看……”
“哪有莫攸然好看,哎呀……你别挡着我……”
“你别挤呀,让我好好看看辕羲九嘛……”
一声声的童言仿佛清晰的萦绕在我的耳边,匆匆划过匆匆来过,人说睹物有所思有所忆,难道曾经的我也曾在这树上玩耍过?辕羲九的府上?小时候我曾经来过这?
又是一阵曼妙的歌声传来,在寂寂黑夜中异常轻柔,又是从舞姬阁那传来的吧,这辕羲九可真是享受啊,竟有这么多美女作伴。我上前几步,侧耳倾听着袅袅传来的曲音……未央歌?
是琴瑟合鸣的未央歌!
这王爷府是何等尊贵,为何会有此等民间小调的出现?书上不是常说,王公贵胄都有门第之见,对于这个曲子自然也分等级了。
好奇心促使之下我便来到了舞姬阁前,绾夕与冬儿为难的互望一眼:“小姐……这舞姬阁……只有王爷能进入。”
对她们两为难的声音我置若罔闻,迈步便踏进了那壁火灿烂,轻纱飞扬的舞姬阁内。里面很香,源源不断的脂粉气钻入鼻间,很刺鼻。
男人家都喜欢这女子涂抹脂粉吗?可为何我却觉得脂粉味太浓艳会令我产生反感。
舞衣旋转,百指纤柔舞姗姗。
笙歌酒斟,画堂帘卷霓裳曲。
我的突然到来,阁内陷入一片安静,所有的女子都诧异的看着我,而那两名一琴一瑟的正合鸣未央歌的女子依旧未停,诉怨缠绵的声音源源不断涌现在这舞姬阁内。
“王爷的宠姬为何爱弹奏这民间小调?不怕辱没了身份?”我的出声便打断了她们二人的合鸣,美艳的水眸直勾勾的盯着我,似乎想将我看穿。我也丝毫不避讳的回视着她,唇边含笑而望我。
纤白的手指按着几根弦,细长的指甲上纹镶着瑰红的纹理:“王爷爱听,咱们就天天练习着曲子。”声音柔美宛然,听着便让我心头舒畅,但是我不喜欢她脸上那浓艳的脂粉与花哨的装束。
“你是未来的皇后娘娘未央小姐吧,奴才是十二舞姬之首木简离,您可以唤我离姬。”她缓缓起身,优雅的朝我福了福身。
“你们王爷不仅女人多而且还喜欢这样的小玩意儿,真是很难让人将其与‘战神’联想在一起……”有着淡淡的失望与落寞,是我的错觉,风白羽……早已经离开了。
紧紧捏着藏于袖中的面具,我黯然神伤,不言不语的扭头就走。
未央何时也变得如此软弱?
我是未来的皇后,必须是强势的女人,必须有一颗无人撼动的铁石心肠,这样才能存活下去,为姐姐报仇,要了莫攸然的命。
不论莫攸然曾经对我多么重要,现在的他是我的仇人,是他杀了唯一能让我快乐的人。既然杀了人,就应该为自己染了血腥的双手而付出代价,不是么?
次日果然由宫里来了一位姑姑,而绾夕与冬儿则将我按在妆台之上好好打扮了一番。
发髻上珠围翠绕,赤金夺目,却不显得繁复。
芙蓉春莺紫菱衣,上下一色镶嵌着水晶菱片,一举手一投足皆会随着和煦的春光闪闪耀眼。
这样的我倒挺像一名贵族女子,气质高雅,浑身散发着……现在的我应该更适合妩媚妖艳二字吧,与之前朴素高雅的我完全判若两人。
难怪莫攸然说只有凤冠霞披才能配的上我,但是我不喜欢现在这个样子,总觉得妖的过分了。
但是冬儿说,将来在皇宫中我身上的配饰绸缎珠翠会比现在更加繁复耀眼,所以我现在必须学会着如何将这华贵的衣裳穿在身上培养出高贵的气质。
听了她的话,我才忍住将它脱掉的冲动,乖乖的任她们摆布。
宫里来的姑姑名“瑞”我们都称她为瑞姑姑。不同我想像中严肃冷然,脸上倒是挂温柔慈祥的神色,恭敬的唤我为“主子”。
我问她为何这样称呼,她却是莞尔一笑,回答说:您是未来的皇后娘娘,称您为主子理所应当。
后来她还捧了一大堆的《女论语》《女范捷录》之类的书籍给我,要我细细阅读,将里边的东西都记住。
我只能无奈的叹息,这些书我早就若然居就熟记在心了,如今又要我再读一遍吗?一想到此我都心有余悸,这两年我又将与这枯燥无味的书打交道了。
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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