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一凛,嗤鼻一笑,一个翻身由床上跃起,“小丫头,真将我的话当真了?你在我心中充其量只不过是一枚棋子,闲暇之余逗乐的玩物。”
“哦?未央还以为长公子你爱上我了呢。”丝毫不介意他言语上的轻蔑,我将零散的被褥扯过,将冰凉的身子盖好,慵慵的望着俯视我的他。
他的目光一沉,嘴抿成锋,一声嗤鼻的笑声由嗓中逸出,无声无息的离开。
第八章富贵花·情何堪
这些日子我总在盼望着辕羲九快些将天竺九龙壁珠弄回来,就不过再受成禹的压迫了。但是一件令我措手不及的事却在这之前发生了。太师府一夜间被众侍卫团团围住,火光烁烁,我感觉有什么大事即将发生……不,已经发生了。
自今个一大早起来就没见了成禹的人影,隐约已经觉得事有蹊跷,却又听闻重兵已将整个太师府团团围起。而领兵之人正是玄甲卫的统领郝哥。
在成禹口中曾略问玄甲卫三字,皇上登基后第二年便设立玄甲卫一职,到如今已经是专属皇上的一支强悍军队,大部分驻守于帝都皇城之内,掌侍卫、缉捕、刑狱之事,只听命于皇上为皇上办事。由于皇上对玄甲卫的重视,他们也日渐嚣张,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而今夜玄甲卫的来势汹汹,更是让太师府上下皆恐慌,我与丫鬟家仆们挤在一起观望着闯进府的玄甲卫,手中皆拿着火把,将周围照亮。成太师与成蔚伫立在一名身着锦衣的中年男子面前,双手负立,睥睨着他们:“你们好大的胆子,这可是太师府。”
“太师府?哼,马上这里将变为一座废墟。”男子狂妄一笑,瞧他那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定是玄甲卫统领郝哥了。
“郝哥!”成蔚指着他,话还没说出口,郝哥便由怀中掏出一笺金黄的圣旨:“成太师,你可看清楚了,这是什么!”
“这……”成太师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恐慌,就连一向冷静的成蔚都无力的后退了一步。
“成太师你为两朝元老,位居高位,却包藏北国二王子夜翎整整十七年年。他在南国网罗了多少军政机密,收买了多少朝廷官员,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师又在两国间得到了多少好处?成太师,您倒是说说看啊。”郝哥脸上布满了胡腮,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我能感受到他身上那浓浓的怒火与杀气。
夜翎,难道夜翎就是成禹?难怪那夜听莫攸然口中谈起‘大妃’,只有北国才称皇后为大妃吧。莫攸然他为了帮姐姐报仇,竟然勾结敌国吗,他对壁天裔的恨真的到了如此地步吗。
成太师惊恐的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望着郝哥,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筹划了二十年的计划竟然会在今日被揭发。他摇摇欲坠的晃了晃,猝然瘫坐在地:“皇上……都知道……了……”
“是的,全部知道了。”郝哥放肆的一笑:“来人,将成府上下统统拿下,一个都不准放过。”他凌厉的目光将在场所有人都扫了一遍,“成禹……成家长公子人呢?”
众人皆面面相觑,无人答话。
“报告大人,封锁城门之时属下们见一人鬼祟欲逃,后经咱们众侍卫围捕,已将其当场击毙。看相貌,似乎是成府长公子。”一名玄甲卫单膝跪地禀报着。
“尸体呢?抬上来给本统领瞧瞧。”
不一会儿,几名玄甲卫将满身是血,身中数刀的成禹抬了上来,郝哥低头俯视着地上的人,围着他转了几圈。单手抚上胡须,长叹一声:“真的是长公子,没想到北国大妃的儿子夜翎竟如此不济,死的真惨……抬回宫,给皇上亲自验证。”
成禹真的死了?我有些不敢相信,立刻挤身上前,仔细望着躺在地上的人,虽然全身上下满是伤痕,但是仍清晰可辨他的容。他那双睁漆黑的眼睛瞪的大大的,空洞无神的瞪着我,这就是所谓的死不瞑目吗?
成禹今年二十三岁,那便是六岁起,他便放弃自己皇子的身份孤身一人来到南国,十七年了。那该是一种怎样的煎熬?原本对他的厌恶反感顿时转化为同情,他也是个可怜人。
盯着他的眼睛良久,突然,我笑了起来,毅然收回视线不再看地上狠狠瞪着我的人。
“谁是未央。”郝哥处理完成禹的事,便冲在场众人吼了一句:“奉了九王爷之命接未央姑娘回九王府。”
太师府上下皆被玄甲卫捕获进天牢,原本权倾朝野的成家在一夜之间没落,落的个凄凄惨惨,也终于体会到了旦夕祸福皆是掌握在当朝天子的手中,一切荣辱皆由他说了算。我尾随郝哥回到九王府,郝哥一路上都在用怪异的目光上下打量我,由于常年与杀气颇重的楚寰在一起,所以能感受到郝哥身上的杀气。
如果太师府上的事迹败露了的话,想必我与莫攸然之间的计划壁天裔也是一清二楚,那我此次回到九王府……
一想到辕羲九那个风白羽的身份,再联想到他半路拦截我,之后莫攸然的出现,随之风白羽的死亡,接着辕羲九的出现,最后……太师府的暴露。这一切串联起来,竟是一个完美的阴谋……那份完美到虚幻,到不不可置信。壁天裔是神人?身在皇宫坐倚金銮竟能将一段隐藏了十七年的计划给揭露,可想而知,壁天裔是个多么可怕的人,一切皆在他的掌握之中。
露叶莺啼,风幕卷袂,我在九王府庄严豪华的大门前看见了辕羲九,还有靳雪,她孤立在辕羲九的身后望着我,目光微微含着复杂。凉风袭袭,吹散了我的发丝,割在脸上好疼,看辕羲九深邃的眸子直直的盯着我。看着他的目光,我黯然低下了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十指纠结着。如今事迹败露,他要如何处置我呢?
突然,手腕被一双厚实温润的大掌掐握住,拽着我便进入了九王府,玄甲卫统领郝哥一怔,立刻将我拦下:“九王爷,这未央可是莫攸然一干人等的同党。”
“本王自会与皇上解释。”冷睇一眼郝哥,拽着我的手始终没有放开。
“九王爷,这可是钦犯,将来会危害南国的钦犯!”郝哥压低了声音警告着,但是粗犷的声音是再怎么压低都显得异常高昂。
“有任何事,本王会一律承担。”他不顾郝哥的反对,搂着我的肩便径自越过他,独留郝哥一人在外,只听他扯着粗嗓门冲我们大喊:“九王爷,今日的一切我都会禀报给皇上,看你如何对皇上交待。”
明月皑皑星璀璨,风扬柳絮颇晓梦。穿插过回廊一片皆是用白璧石砌成,雕镂阑槛,廊外假山嶙峋,花草芬芳扑鼻而来,春日清爽之气袭上心头。手腕被他掐的很疼,我却紧咬着唇不肯呼一声痛。他眸底深沉,掠过丝冷然神情,似乎在挣扎,在犹豫。
直到领我进了一间幽暗的书房他才松开了我的手,书房内没有燃火,异常幽暗。他始终用那冷寂的背影对着我,挺拔的背影被一袭飘逸修长的白色披风裹住,瞬间的沉寂。眼眶酸酸的,依稀忆到在渡口,他在船上随波逐流的背影,仿佛又见到他在水缘潭离我而去的那份决绝。
心被扯动,疼痛蔓延。
须臾,他转身唤了一句:“未央。”深沉的眸子如此沉寂,清冷的目光带着几分伤痛,“以后九王府就是你的家。”
一怔:“皇上会放过我吗?”
“他本对碧若有愧,他的心即使再狠再硬,于你,他也会心存怜悯。”
怜悯,未央不需要怜悯。
可是,为何在他面前,我的心中却会翻滚起无数的心酸,总是会想要依赖他。只要他在我身边,有着前所未有的安心。不知为何,泪水蔓延至眼眶,内心最脆弱的一处被人勾起。克制不住的扑进他的怀中,泪水一发不可收拾。
这个动作,曾经……似乎做过很多次,竟是如此自然。
他紧紧将我搂在怀中,手指轻抚我的发丝:“别哭,没事了,一切都结束了……”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那句‘一切都结束了’,我的双手更用力的环着他的腰际,脸深深埋进他的胸膛。
“以后不要再丢下未央了,真的好怕风白羽再丢下未央,真的好怕。”
他用了很大的力气将我紧紧揉进怀里,唇轻吻着我的耳垂,呼吸喷洒了我的一脸:“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听到他这句承诺我猛然一怔,他说的是真心实意还是敷衍安慰?
“你骗我,你在白楼……你说过会回来的,你说一定会回来的……可是你没有回来,你只留下那个冷冷的面具。”
手臂一紧,他又用了几分力:“不会了,再也不会了。”又一次的重复,声音很低很柔,就想催眠曲一般让我安心。
他告诉我,七年前莫攸然突然离开便使他怀疑,莫攸然是否在恨着壁天裔。
而所谓的未央乃命定皇后之说皆是壁天裔对莫攸然的一个承诺,因为愧对了碧若,所以他要对碧若的妹妹作出补偿,于是便有了尽人皆知的‘命定皇后’之说。
莫攸然说,未央还小,他舍不得将年幼的她送入皇宫,给他九年的时间,待未央十六岁便送其进宫为后。条件是,这九年不许任何人去打扰他们的生活。
数月前,莫攸然飞鸽传书告知了壁天裔,未央已经长大,应该让她学学规矩见见世面,提前两年进宫。他与壁天裔深知没有那么简单,于是便推脱让未央去九王府学学规矩,实则是为了更好的观察其本性与目的,如若有异心,杀之。
若要杀之,绝对不能在九王府杀,于是便有了半路白楼那一劫。
听他说完,我便看出了他忠于壁天裔的心,天下传言壁天裔与辕羲九不合之事也就不攻自破。虽然我很奇怪为何辕羲九还要创立一个白楼与朝廷对着干,但是我现在更感兴趣的是另一件事,“为何没有杀我?”
他的脸色异常凝重,盯着我的目光闪过迷离与复杂,考虑很久才道:“熟悉。虽然小时候的你十分难缠,甚至几度令我讨厌,但是长大后的你竟给了我一种……温馨。时常怀疑幼时的未央和现在的未央是否同一个人。”他低语着,似乎在自问自答,口气中更有着连他自己都解释不清楚的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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