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们退出去之时,一个低沉冷淡却又暗藏关怀的声音传来:“王妃,夜寒露重,请保重身子。”
我一僵,这声音,是楚寰。
就在三日后,也不知打哪来的风声,竟从天牢突然传出一个骇人听闻的口供:受命夜翎,刺杀夜宣。
宫人们纷纷议论此事的真假,奇怪于夜翎初登大宝他们始终紧咬的唇齿竟突然松开,供出幕后主使。许多人皆怀疑这是明显的栽赃嫁祸,口里满是不屑一顾。可朝堂却又起纷争,原本沉寂无声连连被打压的夜鸢党一夜间涌现,弹劾的奏折堆满了龙案,天龙城内风声四起,人心惶惶,甚至有人士慷慨激昂的于街头巷尾大骂夜翎此位乃谋逆得来,百姓纷纷响应。
翌日,一道圣旨下,禁军涌入天龙城内,凡聚众妄议朝政辱骂新王者皆被收押入牢。却不想民愤四起,天龙城内暴动连连。
反新王者高呼没夜翎并无资格登位,民倒是拥立已击溃南国领兵正在归朝的大王子夜鸢,其呼声之高令朝野惶惶。
那天夜里我正斜靠在窗台之上,紫衣兴冲冲的跑了进来,眼中带着浓郁可人的笑,声音压低却格外激动:“王妃,王妃……殿下回来了。”
霓裳踩衣曳地,广袖迎风交错,满院落红残了一地。
我平静的转过身,望着一脸兴奋的紫衣,夜鸢,终于回来了么。
“紫衣听说殿下他归朝却未遣散军队,王上许是早便知道此事,两日前已紧闭城门,三万大军于城门驻守。可区区两万如何敌得殿下与莫元帅的二十万大军?”紫衣跟在我身后低声禀报着她听到的一切,随即发出一声嗤鼻之笑:“莫元帅的突然倒戈令涟漪太妃与太上王始料未及,自乱阵脚。听闻……殿下在天龙城外打着夜翎谋逆的旗帜,欲讨伐。天龙城内民心所向,纷纷响应。”
轰隆一声,若石破天惊,响彻整个暗夜的苍穹,环绕着整个天龙城。
紫衣一惊,侧首将目光投递在窗外,隐隐瞧见闪烁的火光,忽明忽暗,若隐若现。
我信步走至妆台,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嘴角边勾勒出一抹笑意。
执起玉梳,轻轻理顺自己的发丝,笑着说:“紫衣,为我梳个五凤朝阳髻吧,我要迎接殿下。”
紫衣脸色一喜,即刻来到我的身边,动手为我挽髻,其手法之熟稔像是练习过许多次。
打开妆台上那紧闭着的银盒,里面赫然摆放着一朵紫色月季花钿,信手念起在指间把玩片刻,随即贴在额间。我说过的,总有一日我要在你涟漪大妃面前戴上这朵被夜鸢取下的月季花钿。花中皇后并不是你涟漪大妃一人专属的。
忽然,宫门被人用力踢开,几个手中持刀的侍卫凶神恶煞的闯了进来,便冲我怒道:“涟漪太妃召你过去。”
“哪来的狗奴才,竟如此不懂礼数。”唇边虽然依旧挂着笑,声音却是冷凛。
由镜中可见到侍卫们面面相觑的对望数眼,考虑片刻后他们怒气重归眼底,怒道:“逆臣贼子的妻子还敢在爷面前摆架子!“
一声冷哼伴随着轻笑自我口中溢出,执起螺子黛细细描眉,寝宫内再次陷入一片寂静,唯有外头那隐隐传来的炮火声竟是如此强烈。
忽然,一个身影闪过,最前头的侍卫眼睛便瞪的大大的,毫无生气的瞪着我的背影,随即便倒地。颈项上一条细到极致的伤痕触目惊心,血沿着玉砖缓缓蔓延开来,扩散了好大一片,如血红的莲,如此夺目。
紫衣已将五凤朝阳髻绾好,而我的眉也描尽,放下螺子黛,取出朱钗斜插入髻。起身,睨着那个已面如死灰的男人,再望望另外几名已吓得瑟瑟发抖的侍卫,我笑道:“逆臣贼子?”
一身淡青色锦衣的楚寰手中握着一柄长剑,剑锋上凝着一滴嫣红的血,其浑身上下充斥着冷凛的杀气。再见其长剑一挥,烛光反射着剑锋,璀璨耀眼,我眼帘一闭,避过锋芒,一股腥味传入鼻间。
再次睁开眼睛之时,剩下几名侍卫也已惨死楚寰的刀下,没有想到,楚寰的剑比以前更快了。
“外头的人都解决了?”我看着那张冰冷的面孔问,他将手中的剑收起,随后冷然的应了我一声。
“那我们该走一趟涟漪太妃那儿了。”远方轰隆之声越来越近,我的笑容也愈发的灿烂。楚寰看着我的眼睛,目光闪烁着飘忽的迷离,很快便收回失态,静静的伴在我身后,走向北华殿。
想必涟漪太妃是在北华殿恭候着罢,夜宣,大势已去,你一定要撑着最后一口气,未央还有许多戏等着你去观赏呢。
高低垂悬的宫灯将蜿蜒的游廊照得金碧辉煌,绘彩巨大的圆柱耸立,
玉阶漫长,我踩着轻稳的步伐轻缓而来,楚寰与他的手下已换上禁卫服尾随于我身后,若不仔细看,也难分辨出与涟漪大妃派去请我的几名侍卫有何不同。
来往的宫女们神色有些慌张,许是知道外头的形势不妙故而紧张的四处奔跑。
走入通透的奢华的北华殿,四壁被宫灯映的明晃晃,时不时几阵轻风溜入,熙熙攘攘将满殿轻纱卷起。如此金碧辉煌的大殿却在此时显得凄凉沧桑,偶尔传来几声冷笑,阴森至极。
踩着红毯细棉,衣衫摩擦窸窣有声,看着轻纱后的榻上有一名男子咳嗽连天,两鬓斑白,眼角斑驳的皱纹蹙在一起,就像个病重的老人。
侧影幽幽,涟漪太妃端坐于榻边,温婉清雅的脸上闪过狠意,犀利的眸子直勾勾的朝我额头上那朵月季花钿射过来。她的身边拥簇着十几名禁卫,有数名刀锋尽显,架在华贵嫔那纤弱的颈项之上,仿佛一个用力,她的咽喉便会被人割断。
走至最后一层珠帘,我探首揭开,沉郁的馥香袅袅升起,弥漫着帘幕之后。紫衣戒备的挡在我身前,似怕面前那群杀气毕露的禁卫会对我不利。
涟漪太妃倒是笑着上前,一把掐住紫衣的下颚,一字一语地说:“满殿皆是哀家的人,你以为凭你那一介丫头就能救自己的主子?”
紫衣并不呼痛,睁着炯炯的眼睛盯着她,涟漪太妃倒是冷哼一声,这才将其松开:“况且,哀家哪舍得杀你的主子,她还有利用价值。”
“太妃是想利用未央与母妃来牵制夜鸢,逼其退兵?可太妃你不知道,箭已在弦,不得不发的道理?”我双手负立,平静的看着这个女人,她脸上那看似无害的笑容却又暗藏杀机。
“那哀家就赌你与这个贱人在他心中抵不抵的过这北国江山。”她扬眉一笑,唇便满是自信,仿佛认定我们二人在他心中的重要:“若是抵不过,那你们就与哀家陪葬,哀家要让夜鸢痛苦一辈子。”
我一笑,上前两步,以强者的姿态靠近她耳畔,薄唇轻启:“你以为夜鸢会料不到我与母妃必然会成为你们手中的人质?”
涟漪太妃一怔,猛然惊骇,转身想命令殿中禁卫将我扣起,却不想一把刀更快一步,已经抵上了龙榻上夜宣的颈项。涟漪太妃这才发现,我身后那披禁卫早已不是当初她所派去之人,脸色惨白一片。
满殿十余名禁卫已被楚寰的手下轻易斩杀,血溅了一地金砖,飘扬的纱帐映上了血红,一滴一滴的淌下,骇人异常。
“你……”她的脸色很是苍白,可没有慌张,依旧镇定的看着我,可我知道,她在强忍心中的恐惧,她的眼睛已经泄露了一切。我的心底闪过一抹快意,竟能在一向冷静的涟漪太妃脸上看到慌张。
“太妃,您太小看了夜鸢,轻看了未央。”我移动着步伐,缓缓走到那个病恹恹躺着的夜宣身边,看着楚寰的刀在他颈上已划出一道轻痕,一滴血沿着刀锋渗出,勾勒出一条刺目的血痕。
他那双眼瞳瞪的大大的,蓦然闪过妖红,里面有绝望。
我的唇畔浮起嘲讽的笑意:“夜宣,有时候未央真是佩服你,敢于取舍。深知北国只有莫攸然与夜鸢联手再加上他的雪域鸢军,这样才能足够的实力击退南国大将,保住你的江山。这招棋若下对了,即保住了江山,又能立夜翎为太子。可是你的棋下错了,竟妄想用莫攸然来牵制夜鸢,可惜你们不知道,莫攸然早便倒戈相向。涟漪大妃你可记得碧若?莫攸然此生最爱的女人,碧若。”
“咳……你……你们早就知道。”他一边咳嗽,一边挣扎着,丝毫不顾楚寰抵在他项上的刀,血更加汹涌的滴落。
“楚寰,收刀。”见此情景我赶忙冲神色冷淡的楚寰喊了句,待见刀收我才松了口气,随即妩媚一笑:“未央等了这么久才等到今日,你夜宣怎能如此容易就死呢?我要你亲眼看着自己的江山,葬送在你自己手中。看着你最疼爱的夜翎因你的自以为是而死在夜鸢的刀下。更要让你看见自己的儿子谋夺了你的江山,却又是民心所向,名正言顺。”
“名正言顺?你妄想!”涟漪太妃终于一声尖叫,嘶厉之声来回萦绕耳畔。“翎儿手中有王上盖了玺印的圣旨,传位于他,你们竟还想用莫须有的谋逆罪名加诸在翎儿身上,做你的千秋大梦。夜鸢那个小杂种还妄想谋夺王位却又背负万世美名,他永远都是个逆臣贼子。你们就只会派自己的走狗在民间放出翎儿谋逆刺父的罪名,骗骗那些什么都不懂的草民还行,史官,朝中大臣,宫中侍卫,奴才,皆知道他夜鸢谋逆!”
“涟漪太妃,我看做春秋大梦的人是你吧。”我的音量提高,冷冷的将她口中咄咄逼人自以为是的气势压下去。
看着我自信满满的模样,她怔仲片刻,还没反映过来,只见一个白色身影踩着轻盈的步伐由内堂揭帐而出。白衣华袍,素手柔腻,容颜飘飞,雪肤凝琼。宛如那水中洛神,优雅高贵的走来,手中捧着那明黄色的圣旨,震惊了涟漪,夜宣。
“华莲圣女?”涟漪太妃不可置信的盯着她,更恍然大悟,这一切早就被夜鸢算计好,一年前他远征之时,便已算到一年之后的今天。
夜宣的嘴张的大大的,目光中隐透绝望的光芒,华莲圣女是北国最圣洁的女子,象征着北国的荣辱,其实也就是北国的一个摆设,做给天下人看的。圣女既代表北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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