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满怀感恩地接过金锁后,她便露出风华绝代的笑意抚了抚鬓角:“王后你蒙得鸢儿专宠两年,今个儿总算是怀上皇家骨肉,正好,怀胎十月你身子不便侍寝,便多给些机会与其他妃嫔。”
听着华大妃在此时驳了我的脸面,心中暗自生怒,却用含笑的目光扫了眼在座看好戏的妃嫔,何时竟如此胆大,敢在我面前露出这般表情?杖着华大妃在?还是以为我怀胎十月不能侍寝便会失宠?
“母妃所言极是,但侍寝之事不是儿臣能过问的,是由王上自己决定。”
“鸢儿那头自有哀家说服,未央你现在最大的责任就是保护好龙种,早日为皇室诞下龙子。”
“儿臣遵命。”
待华大妃与众妃离开后,我撑着妆台,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紫衣见我异样,忙上前:“娘娘,您保重身子……”
“够了!”长袖一拂,妆台上珠翠琳琅尽数被我扫在金砖铺成的地面,暖炉熏得内殿和暖如春,暗香萦绕如缕。
紫衣立刻跪下:“娘娘息怒。”
紧紧握拳,望着镜中那张脸,不再是眸中带冷,唇边带笑,一副高傲不可一世的摸样,而是目含伤痛,容含怒气,不堪一击。
辕慕雪,你到底怎么了,短短数言而已,你就失了方寸吗?
我相信夜鸢,我信他。
用力吐纳一口气,松开紧握的拳头,豁然转身,抬手一掠鬓发,挺直了后背,看着诸位妃嫔送来的礼品。
“这些东西,全都扔了。”
“是。”
“以后我的药与膳食,绝不许经他人之手。”忽然间我闻到殿内有一股隐隐的香气,不像是熏炉里的香。
我在案桌上摆放的礼品中走了一圈,目光直射向一个晶莹剔透的翡翠玉镯,将其把玩于手心:“这个玉镯是谁送来的?”
紫衣看了眼,便答:“是卿嫔送的。”
“卿嫔?”我冷笑,将玉镯给紫衣道:“拿去交给王上。”
紫衣疑惑地接过,仔细打量片刻后,觉得没什么异样,正想询问,却闻一阵隐隐的香气由镯内传来。
看她此番疑惑的表情,我问:“知道镯子里放了什么香吗?”
她摇头。
“麝香。”伴随着轻哼,我笑了。如此愚拙的办法卿嫔竟敢在我面前卖弄,她不知我自幼便陪在莫攸然身边,在药堆里打滚,区区麝香之味别想瞒过我。
她这番愚蠢的行为想必是为我草率处置她小产之事而怀恨在心,若是其他事我可能会手下留情,但是她要谋害的是我的孩子,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紫衣的手一抖,怔怔地看着玉镯,眼中满是震惊。
当夜兰香阁便传出一个消息:卿嫔蓄意谋害龙子,王上赐缢。
近来我听说一个消息,凌太师似乎有意与楚寰交好,多次携二女凌雪拜访其府邸。朝野群臣纷纷议论着两家即将结亲之事,纷纷巴结讨好。
我却暗叫糟糕,当即便召见楚寰于雪鸢宫。
楚寰踏入内室,挺拔的身形被直射而来的阳光照耀,笼上一层淡淡的光辉。他低着头,就像被积雪压弯了的修竹。
“近来你与凌太师走得很近?”与楚寰说话,我从来不拐弯抹角,直插主题。
“他常携爱女前来拜访。”声音低低的,沉沉的,清冽的目光低垂,神色淡淡。
“楚寰,你……”我欲言又止,侧首看着龙涎香屑的馥郁香气,缥缈萦绕而起,将整个大殿笼罩。
“臣知道王后想说什么,可臣若与凌太师交好,定能联手铲除范上卿,而你的地位便能更加稳固。”他冷声接过我未完的话。
猝然抬头,看着他眼睛里的野心,我冷道:“你想做下一个莫攸然吗?”
楚寰也仰头,直勾勾地迎视我冷热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为了夜鸢你会除掉我?”
在心底冷冷抽了一口气,满腹的话顿时无法脱口而出,手轻轻抚上我的小腹,才咬着牙吐出一个字:“会。”
他挺拔的身躯微微一怔,眸中含着一抹复杂的神色,里面仿佛藏了太多太多的秘密,我看不透。
“自始至终,臣从未想过做下一个莫攸然,臣会与凌太师保持距离,但也请王后明白,您腹中之子可以是福,也可以是祸。而楚寰能做的,只是保全自己的地位,有一日在沙场上与璧天裔正面交锋,保全自己,作为王后朝廷的支柱。”说罢,他恭敬地朝我深深地拜了下去,那一拜,何其坚忍。“但愿王上能如你这般,坚定不移。臣,告退。”
犹如来般,无声无息地扬长而去,他那绛紫色朝服在白晃晃的阳光照耀下,灿然生辉。
庭中遍植姹紫嫣红的月季花,开得别样妖娆,浮动在午后微风里的花香似能醉人。
“但愿王上能如你一般,坚定不移……”
我慵懒地倚靠在贵妃椅上回想着楚寰临走时留下的这句话,像是随意丢下的一句无足轻重的话,却又像是箴言谶语的提醒。
冰凌揉在我额头上的手指时轻时重,将我整日来的疲累全数揉去。忽传一阵裙裾的窸窣声,苦涩的药汁味扑入鼻间,我微微蹙眉,将微眯的眼合上。
只觉苦味逼近,紫衣笑道:“娘娘您就别装睡了,该喝药了。”
睁开眼,我厌恶地瞅了眼那碗黑糊糊的药汁,起身,覆盖自傲身的宫锦批帛滑落在地,冰凌弯腰去拾。
“王上知道娘娘怕苦,特地命奴婢准备了蜜枣。”说罢便将一小包蜜枣敞开,摆放在案桌上,示意我乖乖喝下药。
冰凌捡起披帛,小心地将它重新覆盖在我身上:“也不知李御医安的什么心,明知娘娘怕苦,安胎药竟弄得这样苦得难以下咽,难怪娘娘每日最怕的就是喝药的时辰。”
“李御医可是王上的专属御医,当然是拣着最好的补药给娘娘安胎,俗话不是说良药苦口吗?娘娘您为了这龙种,就委屈几个月吧。”紫衣用勺在滚烫的药汁内搅了搅,置于嘴边吹了吹,便朝我递了过来。
我伸手欲接过,可闻到那苦味,硬生生将伸到半空的手给收了回来,脾气涌现:“我不喝。”
“娘娘……”紫衣无奈地叹了口气,正欲苦口婆心地劝我,突然一声:“王上驾到!”紫衣与冰凌纷纷跪倒,我也起身相迎。
他身着金章华绶的龙袍,衣角绣着腾跃云霄的金龙。他的目光炯炯逼人,赫然不可直视。
“又不听话了。”朗朗之声传来,薄削唇边犹带笑意。
我蹙眉沉吟,一时也不知该回什么,犹自站在原地。他修长的指抚上我的眉心,为我抚平那浅浅的哀愁。
低头凝望我良久,一手揽过我的肩,另一手接过紫衣手中那依旧散热的药,“乖,将药喝了。”
“太苦了。”我撇了撇嘴,向后缩了缩。
“哪有你这样怕喝药的。”语气低沉沙哑,隐有宠溺。
“以前我生病莫攸然就从不让我喝药……”声音凝在口中,方知自己说错了话。
夜鸢没有怒,反倒是彻底怔住,复杂的目光直迫我的眸子,唇微微蠕动,想说什么,却未说出口。
看着异样的他,只觉是因我突然提起莫攸然而起,忙说:“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笑着从他手中接过药,一仰头便将苦涩的药饮尽,口中那浓郁的苦令我拧眉,这药真是一日比一日苦。
夜鸢仍旧看着我,满目的复杂转化为疼惜:“能与我说说莫攸然吗?”
我一愣,诧异地看着他,而他,正目不转睛地等着我说。
“莫攸然,曾是我最仰慕的人。在我心中他是神。”尽量使自己的声音表现的平静,却还是掩不住哀伤。
“可你却帮朕对付他?”指尖轻轻抚上我的脸颊,语调暗哑,藏着挣扎的情绪。
“我与莫攸然的恩情那都是过去式了,而你,是我的丈夫,我怎能容他人威胁你。”我才说完,他的吻便已覆上,挺拔的身躯与我贴合。
冰凌与紫衣早已识趣地退下,空空的大殿上独留下我们微微的喘息声。
我脸颊一热,勾住他的颈项,回应他温柔的吻。
他的手由我锦袍底下滑入,抚过小腹缓缓移至胸前,掌心的温度与灼热使我顿时酥软。
“别闹……”喘息微急,微微推开他几分。
他的唇轻轻掠过我的颈项,一路上移,含住我的耳垂,双手仍不老实地在我胸前抚摸着。目光幽深炙热,眼底浮动着情欲的迷离。
“不行,会伤到孩子的……”我的头微微后仰,欲避开他的吻,他却紧追不放。
“朕会小心的……”
脸颊微红,想到他当初所言:“从今日起,朕只有辕慕雪一个女人。”
我有孕这一个月来,他真的未再召幸过任何妃嫔,时常在御书房内就寝,偶尔留宿雪鸢宫,夜夜拥我入睡。
盯着他的眼睛,我含着笑,低声说:“那,你要轻点。”
脚底一空,他已将我打横抱起,大步走向床帏。
轻纱如雾般泻下,雪帛素锦,轻帐轻舞,春色旖旎。
第三章风波起·血红颜
腊月初,我的小腹微微隆起,怕冷的我终日待在雪鸢宫不曾出去,王上还下令我可以免去每日向太后的请安。
我对饮食也愈发的注意,一切东西都是由紫衣亲自着手准备,就连冰凌我都不大相信。或许是我太过于小心,整个雪鸢宫都有些人心惶惶。
常听说有孕的女人脾气反复无常,曾经很奇怪为何会反复,现在我终于明白,因为如今的我,脾气正是躁动火爆,更反复。
而朝廷中的事我已无暇顾及,也不想过问,现在的我只想好好生下与夜鸢的孩子。更因为我信任楚寰,他亲口说自己决不会做下一个莫攸然,所以我信他,把朝中一切事都交给他。
而后宫妃嫔争宠之事更不用我操心,自我有孕以来,夜鸢从未临幸任何妃嫔,这三夫人九嫔等同虚设,她们想争也争不出个头来。
含着淡淡的笑意,抚上隆起的小腹,这里面有一个小生命已在成长,是我与夜鸢的孩子。
可笑意才达脸上,小腹间传来轻微疼痛,我蹙了眉,正想唤紫衣进来。小腹却是沉沉地往下坠,猛地一阵抽搐如蛇一般蔓延开。我死死地捂着疼痛的小腹,双腿一软,便摔在地上。
腹中仿佛有一双尖锐的爪子在里面翻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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