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瘸子看着小红,缓缓的伸出手擦去她脸上的泪痕,说:好…好活…活着。
小红哭着说:是我连累了你,是我连累了你…
刘瘸子说:这…这是命。
原…原谅我,刘瘸子说:我没…没把你赎…出来,下…下辈子我…我娶…娶你。
小红哭着点头,把刘瘸子紧紧的贴在自己的胸脯上。
刘瘸子脸上露出了知足的笑容,双眼无神的望着苍茫的天空。
尘…归…尘,土…归…土。
留下这在人世间的最后一句话,刘瘸子把脑袋歪在了小红白白的胸脯上,那地方热乎,就让他沉沉的睡吧。
啊——小红痛苦的号哭撕裂了浩淼的天空,怀里这个看着苍老的男人为了自己死了,这么多年,他终于给了她承诺,他说下辈子要娶她,人真的有下辈子吗?
原本还晴朗的天空不知什么时候被涌上来的乌云遮住了,天空响起了阵阵闷雷,雨倾泻而下。红玉流着泪靠在虎子的身上,虎子伸出手紧紧的搂住她。雨浇湿了头发,顺着脸颊流下,不知是雨还是流出的泪水,流到嘴里咸咸的,涩涩的。虎子的目光穿越遮挡着视线的山坡,望着苍茫的远方。都说算命的是天上下凡的神仙,虎子相信,刘瘸子没有死,而是回到了原本就属于他的天上。你听,这滚滚的闷雷,你看,这倾盆的大雨,不就是来接他回去了么。
良久,虎子松开红玉上前拍了拍小红的肩膀,想安慰安慰她,可当他的手刚拍到小红,她就无声的倒在了地上,一把原本插在刘瘸子身上的刀子插在了她的胸前,鲜血把她白白的身子染成了一抹鲜艳的红,那抹红在雨水的浇灌下是那么的绚烂。
所有的人都呆呆的站在那里,雨水冲掉了他们的泪水,沉默,无语,没有人开口说话,生怕亵渎了这圣洁的一幕。她得到了承诺,这或许是她这一辈子最想得到的东西,她和刘瘸子一样,静静地在满足的微笑中死去,谁能说这不是最神圣的爱情,谁又敢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
雨一直下,似乎要冲刷掉尘世间所有的污垢,虎子跪下了,红玉跪下了,所有人都跪下了,为了刘瘸子,为了小红,为了相守的承诺和圣洁的爱情。尘归尘,土归土,让他们安然的去吧,或许在同往另一个世界的道路上,他们正相扶相携。
第六十九章 复仇
雨一直下着,没有一点要停的意思。红玉眼睛里涌着泪水,擦拭着刘瘸子和小红的脸,一头乌黑的长发被雨水浇湿了贴在脸上。人干干净净的来到这个世界上,当然也应该干干净净的走。红玉仔细的擦拭着,生怕有一丝污垢残存在两个圣洁的身体上。虎子拿着刀使劲挖着,还有田六儿,还有红玉手下的两个土匪,所有人的咬紧了牙,瞪圆了双眼,拼命的挖着,把一捧捧的泥堆在边儿上,像小山似的那么高。他们任凭大雨瓢泼浇灌,模糊了双眼,他们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把这坑挖的深些,再深些。
下葬的时候,田六儿要割了那两个被打死的日本浪人的头祭坟,虎子没让,说他们是牲口我们不是,不能让这些人的一泡脏血玷污了这对儿圣洁的亡灵。虎子把刘瘸子和小红葬在了一起,两人相依相偎着,活着没做成夫妻,死了总应该随了他们的愿望。坟堆起好的时候,雨悄悄的停了,天放晴了,一道彩虹挂在天际,似乎为刘瘸子和小红搭起了前往天堂的梯子。
虎子说:他们没有后人,咱们这些做小辈儿的,给他们磕个头吧。没有人说话,全部在沉默中齐刷刷的跪下。
尘归尘,土归土。
叭叭叭,冲天而去的枪声,在为他们送行。
田六儿在枪声响起时大声喊着:报仇——
虎子追上柱子他们的时候,柱子已经追出去了三十多里地,关岛爱又一次的从他的眼皮子底下溜走了。不过关岛爱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为了逃脱柱子他们的追杀,她不得不在半道儿上留下五个日本浪人做了死士。
虎子说:给我撒出人去,一定把这帮畜生给我找出来!
关岛爱从来没逃的这么狼狈过,那帮人就跟疯了一样疯狂的追杀自己,从他们的喊叫声里她能感觉得到他们的愤怒和仇恨,在这样的喊叫声中,她甚至觉得自己没有勇气去反击,去搏斗。她觉得自己像一只丧家之犬,几乎到了人人得而诛之的地步。到底是香炉,还是那个算命的瘸子,还是那个叫小红的女人令他们这样愤怒,他们又是些什么人,她不清楚,她不了解中国人,不了解他们的情感,不了解他们骨子里深藏着的东西,她觉得她是一个失败者,虽然她又一次的得到了那个传说中的香炉。
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关岛爱带着手下的日本浪人又回到了西阳村的张一万家里。在最关键的时刻,这个平时令人讨厌的变态家伙还是保持了足够的清醒,他说只有这里是最安全的,那帮人绝不会相信咱们还敢回到这里。
关岛爱数数手下的日本浪人,还有十一个,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她有七个手下再也回不了日本,看不成樱花了。关岛爱颓废的坐倒,雨水打湿的头发紧紧的贴在额头上,残存的雨水流过她苍白的脸蛋儿,滴落在本就湿透了的衣服上,薄薄的衣服紧贴着身子,显出凹凸有致的曲线来,看红了张一万淫亵的眼睛。
关岛爱终于感受到了身上有目光的灼热,她抬起头,看到了正在咽口水的张一万,这才意识到衣服湿到了足以暴光自己的地步。
给我滚出去!关岛爱冷冷骂道。张一万终于讪讪的出去了,出门的时候他在心里一直暗暗的骂着:臭婊子,都落到这种地步了还他妈的神气,迟早有爷爷收拾你的时候!
关岛爱正在换衣服的时候,屋外突然传来手下急促的喊叫:组长,不好了,他们杀过来了!
关岛爱心里猛的一惊,胡乱的把衣服套上,拿起装香炉的包袱冲了出去。
张一万呢?关岛爱问。
不见了,手下回答。
混蛋,关岛爱喊道:冲出去!
刚冲出院子,虎子他们就已经杀了过来。
杀!虎子一声大喊,率先冲进了关岛爱仓皇而逃的队伍。杜飞冲田六儿喊:保护老大!田六儿一路八卦刀磕开日本浪人护在虎子一侧,红玉、柱子、马猴他们迅速和日本浪人展开了肉搏。一边是身处绝境的亡命徒,一边是义愤填膺的复仇者,一场血战不可避免的上演。此时,枪或许已经不能表达他们的愤怒,所有人都想用刀活活劈死这帮灭绝人性的日本人。这是一场刀和刀的决战。
月亮悄悄的升起,为血战的儿郎们照亮了战场。虎子已经杀红了眼,他挥舞着大刀砍杀着,血,一次次的喷溅到他英俊的脸上,耳边不断响起了日本浪人的惨叫声。红玉紧紧的跟在虎子身后,一把弯弯的腰刀舞的风雨不透。杀!红玉略带嘶哑的大喊着,她从来没有这么愤怒过。
关岛爱的衣服上溅满了血,她疯狂的反抗着,在红玉刀刀紧逼之下已经是险象环生。这女人不要命了,关岛爱心中陡升怯意,出刀也凌乱了些。
组长,你快走!就在这时,两个日本浪人扑过来护在关岛爱的前面,红玉不顾一切的砍杀着,双眼怒瞪着正在一步步后退的关岛爱。虎子回过身一刀将一个日本浪人连头劈掉,为红玉扫清着前进的障碍,红玉一刀磕开另一个日本浪人向关岛爱扑去,又有两个日本浪人不顾一切的挡在了前面。
关岛爱一步步的倒退着,看着一个接一个倒下去的手下,看着这群发疯般复仇的人,她一咬牙,蹿进了山坡上的树林里。
看着逃进树林的关岛爱,虎子彻底的被激怒了,啊——他怒吼着发疯似的砍杀,残余的日本浪人像萝卜一样被这群喷涌着怒火的年轻人风卷残云般收拾了个干干净净。很快战斗结束了,地上躺满了横七竖八的日本浪人残缺不全的尸体,血从闪着寒光的刀刃儿上滑落,在地上汇聚成一条血河,缓缓的流着。
马猴跑到虎子跟前说:老大,干掉十一个。
虎子说:跑了一个。
红玉说:是个日本女人。
杜飞说:日本老爷们都死光了,派个娘们出来。
红玉白了他一眼,杜飞吐了吐舌头,知道打击面儿有点广了。
柱子过来说:老大,东西不在,我让弟兄们再找找。
虎子说:不用了,东西肯定在那个女人身上。
看着虎子他们远去,一道黑影从山坡上的一个角落里钻了出来,手里提着一个包袱,在幽幽的月光底下,脸上露出了阴冷的笑容。
第七十章 自杀
夜风起,一个女人在山道上跌跌撞撞的跑着,肆意伸张着的树枝扯裂了她的衣服,划伤了她冰冷麻木却又不失俊俏的脸蛋儿,一把滴着鲜血闪着寒光的东洋刀无力又既不协调的握在她的手上,她头发凌乱,四肢麻木,衣衫褴褛,目光迷茫。没有目标,没有方向,她知道自己从哪里来,却不知道自己要去向哪里。幽暗的夜空洞而又苍茫,她忽然感觉到在这样茫茫的空间里,自己原来是那样的渺小和卑微,是那样的脆弱和无助。她觉得她像一只伤了翅膀的小鸟,被美丽的蓝天白云、绿树红花遗落在黑暗阴冷的角落里,是那样的孤独。
泪再也忍不住的流下,划过她那张沾满了血迹的漂亮脸蛋儿,呜哇一声她忽然踉踉跄跄的奔过去抱住一颗大树放声大哭,那哭声撕心裂肺刺穿了满满夜空的无边寂静,在空旷的山谷里,荡起揪心的回声。她哭了,哭得发自肺腑、哀婉绝伦,哭得撕心裂肺、孤独无助,哭得百转千回、忧伤哀叹,哭得泪流满面、一塌糊涂。她哭得寂寞、哭得可怜、哭得悔恨、哭得幽怨。她把身体里所有残存的能量都集中在声带上,无休无止的嚎哭,她不明白,不就是一个香炉吗?至于这样赶尽杀绝吗?如果是为了穿山甲,穿山甲是自己自杀的,和自己没有直接的关系。如果是为了刘瘸子和小红,可这两个人也不是自己杀的,是张一万,这些缺德事儿都是张一万这个老变态干的,你们要报仇找他去,为什么要把这些帐都算到我的头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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