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军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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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军礼-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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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风刮过来,那些游荡的战友就被刮跑了,只剩下虚渺的喊声。他的泪水又一次流了下来,他用衣袖狠狠地抹了一把,把泪水抖落在风中。扛起鬼头刀,坚定地走在追赶队伍的山路上。

西斜的太阳拉长了赵大刀追赶队伍的身影,插在背上的那口刀,如同一面竖起的旗子。主力部队撤走的路线是显而易见的,路旁的草丛里,扔得到处都是从苏区带来出来的家什,一箱子一捆的,有的已经被追兵打开,露出了里面的东西,大都是一些纸张或油印机什么的,还有的就是成捆的草鞋。红军的家当,在追兵的眼里都是不屑一顾的破烂,他们只是好奇地打开看看,又随便地踢上一脚。红军的宝贝家什就横陈在路旁,狼狈得很。再走上一阵子,这样的东西就少了,主力部队把该扔的东西都扔完了,一路上只留下杂踏的脚印,还有骡马遗下的粪便。从粪便上看,已有些时日了。赵大刀追赶队伍的心情就有了一种紧迫感。

再往前走,就是山区了,连绵的山在他的眼前起伏着,路旁的山坡上、草丛里,经常可以看到被匆匆掩埋的红军士兵的尸体。因为匆忙,掩埋得就很草率,有的还露出大半个身体,可以看出是一些伤员。他们刚开始被战友们抬着前行,在咽下最后一口气后,被战友们匆忙地掩埋在路旁。战友们没有时间去留恋,更没有心情悲伤,敌人的追兵赶得正急。

赵大刀在目力所及的情况下,估算着牺牲的战友,后来无论如何也数不清了,只能把这些战友当成了追赶队伍的路标。

有了方向,向前的步子就坚定了许多。

赵大刀就像一张影子,在山林间摇晃着。那把鬼头大刀以前背在身上,就跟玩儿似的;可现在扛着它,就像扛了一座山。刀成了他惟一的武器,这是他作为军人的象征,比自己的生命都重要。

他踉跄地走着,有时走不上几步就摔倒了。他趴在地上,大声地喘息上一阵,然后用尽最后的力气爬起来,再摇摇晃晃地走上几步。几次之后,他的意识开始迷离了,摇晃着走着,仿佛又回到了红军队伍当中。他喃喃着:余排长,命令部队火速前进。

然后他就听到了一片急促、整齐的脚步声,他喜欢听这样的声音,铿锵有力,坚定不移,这是红军的力量和希望。

他又喃喃着:吹冲锋号!

耳畔似乎有嘹亮的军号声响起,喊杀声遮天掩日,如同一股势不可当的洪流,向敌人的阵地掩杀过去。那是最让他激动的一刻。

……………

意识正一点一滴地回到了他的身体里,但他不知道身在哪里。当他睁开眼睛时,看到了一张姑娘的脸,那张生动的脸远远近近地在眼前浮动着,最后定格在他眼前。那的的确确是一张姑娘的脸,看样子顶多十七八岁,姑娘看见他睁开的双眼,惊喜地叫了一声:爹,他醒了。

他这才发现,姑娘的手里还端着一碗粥。这之前,姑娘正在一勺勺地喂着他。见他醒了,姑娘不好意思地把碗放下,跑了出去。

一个男人出现在他眼前。这是个中年人,下巴上有两撮胡子,眯着眼,慈祥地说:小伙子,算你命大。我发现你时,你只剩下一口气了。

他明白,是眼前这个男人救了他。他感激地点点头,用微弱的声音问:这是哪里呀?

男人告诉他,这儿是湘西的山里。

男人说完,掉过头喊:翠翠,把麋鹿肉炖上,他能吃了。

两天后,力气像蚂蚁般纷纷地爬回到赵大刀的身体里。男人姓吴,四十多岁,是山里的猎人。姑娘是吴猎人的女儿,叫翠翠。家里原本还有一个儿子,是翠翠的哥哥,后来给湘军抓走了。二十几天前,湘军在这追赶前面的红军。红军是几天前过去的,路过这里时没吃没喝,连脚都没停一下,一个劲儿地往前奔,只有一个伤兵在他家门前讨过水。

吴猎人以前听说过红军,但没见过。那两天,他见了那么头戴五角星的人打这路过,他猜想可能是红军。在没见到红军前,山里已经把红军传得跟神似的,个个三头六臂,要人性命眼都不眨,可眼前的红军在他看来太普通了。看到红军没吃没喝的样子,他们甚至生出许多同情。

只一天一夜的时间,红军的队伍稀稀啦啦地过完了。没想到几天后,追兵湘军就赶到了。湘军,吴猎人是见过的,以前下山去吉首赶集,经常见到湘军在大街上转来转去。湘军在林间的空地上升火做饭,有两个兵来讨水,发现了一家三口。最后来了一个军官模样的人,军官屁股的后头吊了一把枪,一迈步,枪就一下下敲打着屁股。

军官走进来,用劲儿地把一家人看了,最后就把目光停在儿子的脸上,然后笑道:小伙子,给我当马夫吧。我的马夫在湘江让赤匪给打死了。

吴猎人见多识广,他知道如何和湘军打交道,忙抱拳作揖:老总,我们是猎户,不会打仗,你放过我儿子,我给你磕头了。

军官笑一笑,拿出枪,冲天上放了一家伙。吴猎人就怔住在那儿,一家人也都怔在那儿。枪响过后,就有另外两个兵过来了。

军官又挥了一下手中的枪:把他拉走。

儿子就被撕撕巴巴地拉了出去,吴猎人不甘心,急赤白脸地追出去。军官停下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别不识抬举,惹急了我,把你也抓走,给队伍挑担子。

吴猎人立在那儿,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他眼瞅着儿子被两个端枪的兵押着走了。儿子回过头,喊着:爹――

他望着队伍里的儿子,心都碎了。

那些日子,吴猎人梦游似地走在山里,他总觉得儿子有一天会逃回来的。他在大山里寻找着,没等来儿子,却发现了奄奄一息的赵大刀。

吴猎人自从儿子被抓走,就开始恨队伍里的人,恨他们有枪不讲理――人高马大的儿子,说抓就抓了。以前的山里一直很太平,红军在江西闹革命,离这里遥远得很,湘军也从没到这大山里来过,可几天前,自打红军的队伍在这里经过,便打破了山里的宁静。这一切都是红军招来的祸。

当吴猎人在山里发现了奄奄一息的赵大刀时,他绕着赵大刀转了三圈。他仔仔细细、里里外外地把赵大刀检查过了,身上没伤没病,他知道,面前这个气若游丝的年轻男人是被饿晕了。只要吃上两顿饱饭,睡上两天,就又是个硬邦邦的汉子。他没有再犹豫,急三火四地就把赵大刀背回了家。

果然,两天以后,赵大刀的眼睛睁开了,而且还下了地,身子仍然虚着,但毕竟人是活过来了。那几日,吴猎人看着赵大刀一天天地缓过劲来,心里也是乐开了花。吴猎人不再跑前忙后地照顾赵大刀了,他把照料的任务交给了女儿翠翠。山里人朴实,没那么多事事非非,对一个人好时,就是有十个心眼也不会剩下半个。

翠翠找出哥哥的衣服给赵大刀换上,再把那身褴褛的军服洗了,缝补好,还变着花样地把猎物炖了浓汤,端到赵大刀面前。

赵大刀身在这里,心却急如火燎。他要追赶队伍,没想到却在这里耽搁了。虽然他现在能吃能喝,可身子还是虚得很,一动就气喘,头也晕得厉害。他一门心思的奇%^书*(网!&*收集整理想睡觉,眼皮一粘上,脑子就昏沉沉的。

他一清醒过来,就向翠翠打听红军的消息:小妹妹,看见红军的队伍了吗?

翠翠就答:见到了,头上载五角星的。他们走得好慌啊,连口水都没顾得上喝。

他又追问:红军有多少人哪?

翠翠想了想,半晌才说:俺没数,三个一伙,五个一拨的,过了一天一夜,得有个几千人吧。

他在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想起队伍从苏维埃出发那会儿,看不到头尾,兵强马壮的阵势,连他自己都被感染得心潮澎湃――这么壮观的队伍,革命能不胜利吗?没想到湘江一战,队伍损失惨重,队伍也不能称其为队伍,简直就是溃退啊。

翠翠见他一脸愁苦,仍不知深浅地说:湘军随后就追来了,他们的人好多啊,俺哥就是被他们抓去的。

那天,他站在小屋门前,把刀在手里舞弄了几天。刀是好刀,带着“呜呜”的风声,人和刀在一起,就有了精神。

吴猎人坐在门槛上,眯了眼睛看赵大刀在那儿舞弄。在他眼里,赵大刀不仅年轻,而且有力气,眉宇间透着一股子英气。翠翠要是嫁给他,那是他们一家人的福气。眼见着赵大刀的身体一日好似一日,吴猎人的心里先是长出了芽儿,最后就长成了草。他要和赵大刀唠唠,把自己的意愿说出来。这件事已经在吴猎人的心里憋了好几天了。

吴猎人咂磨了他的名字,就不想在这小事计较了,他要直奔主题,三下五除二地把赵大刀拿下。于是,他就说:孩子,你觉得这山里咋样啊?

赵大刀不明白吴猎人的用意,目光一飘一飘地望着远方答:山里好哇,清静,要是不打仗了,革命成功了,我也到山里当个猎人。

吴猎人听了赵大刀的话,内心已是狂喜了,他单刀直入地问:你看咱翠翠咋样?

一提起翠翠,赵大刀的心就软下来了,一股柔软的东西流过来,款款地滋润着他。只短短的几天时间,他已经忘不下翠翠了。山里的女孩像一株小树,深深地栽在了他的心里。以前,他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地接触过女孩子,她的声音和气息浅浅淡淡地围裹着他,只要她一出现,他那颗狂野的心便安静了下来。他也曾心猿意马地想过,要是革命胜利了,能娶上翠翠这样的姑娘做媳妇,他这辈子就心满意足了。这时听吴猎人提到翠翠,他真诚地说:翠翠是个好姑娘,这些日子多亏了她,以后我走到哪儿,也忘不下你们一家人的恩情。

吴猎人咧开嘴笑了,他一直想听赵大刀说出这样的话。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他也不想藏着掖着了,就说:那你就娶了翠翠吧。

赵大刀听了这话,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怔怔地望着吴猎人。吴猎人斩钉截铁地重复了一句:你娶翠翠吧。

赵大刀的心陡然激荡起来,血液在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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