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的男人夺得江山,我何惜性命!只可惜我一介弱质,实在经不住酷刑,才招认出他来。是我对不起他,现今我只求一死,以赎我欠他之情。”
萧羽摇首,清俊的脸上弥漫着深切的悲哀。
“你连撒谎都这样有激情,你……你这样活着,也太痛苦了……”萧羽声音痛极,悲悯地凝视着她,一层水雾迷濛了他清澈的眸子。
“你这样的蠢货,如何坐得江山?”她神情锋利,满眼都是鄙夷不屑,“帝王哪有兄弟之情?你如此相信他,他可不一定放过你。他才是真正的男人,是帝王之才,不甘平庸,野心bobo,要做就做天底下最强大的男人。这才是我欣赏的男人,所以我愿尽我所能为他夺得江山,惜乎功亏一篑!”
他定定地凝视她,深深的悲痛浸透了肌骨。不论她说什么,都不会动摇他对三弟的信任。可是,她说得如此像模像样,她的神情里翻腾着一波又一波的疯狂,到底怎样的经历,怎样的仇恨,令她变成这样?
“那么,你为何又把沁水牵涉进去?说沁水是同谋?你与三弟有仇,难道与沁水亦有仇?”
☆、第三十一章 蔽于内帏
德阳殿。藻井上的枝型玉灯只点了一小半,散发出雾霭濛濛的微光,映照在八曲彩绘绢屏上,屏上的烟云山川愈加旷远苍莽。绘着腾龙驾雾图案的壁炉里,进贡的银炭燃放出夹带花香的暖意,使得隆冬之际的寝殿内香暖如春日熏风。
巨大的龙榻上,只着一件紫色细绫襦衫的卫宣帝,倚着衮龙纹绣赤缯靠枕,就着兰贵妃的手,一勺一勺地咽下浓黑的汤药。
那只喂药的手美极,有如素骨凝冰,柔葱蘸雪。腕上戴着嵌蓝白琉璃宝珠金钏,在烛光里闪耀着明净剔透的光泽。
卫宣帝一脸病容,孱弱不堪,勉强支撑。银勺停在嘴边,他却闭上嘴,摇了摇头。在爱妃温柔的注视下,他那双沧桑而刚毅的眼睛,竟透着几缕孩童般的依赖和无助:“星儿,朕还是不能相信,辰儿竟行此篡逆之事。”
兰贵妃美丽的眼睛盈满叹息:“陛下,臣妾亦无法相信。不然,陛下另遣臣僚,重审夏氏?”
“这倒不必了,夏氏的证词,朕看不出破绽……”卫宣帝只说了几个字便摁住胸口,一阵急喘。
“陛下,您龙体违和,还是不要说话了,静静养息吧。”兰贵妃连忙放下药盏,在卫宣帝胸口抚弄揉。搓。
卫宣帝闭目不语。兰贵妃给他抚了一会儿,他方才缓缓睁开眼睛:“况且,夏氏的证词,并非孤证……”
兰贵妃重新端起汤药,继续给卫宣帝喂药,仿佛只是随口问了一句:“若夏氏所言属实,陛下打算如何处置晋王?”
卫宣帝并不作答,眉峰深蹙,眼里有冷芒微微闪动。
兰贵妃垂目搅着青瓷托盏里的药水,低垂的长睫温顺柔美,用推心置腹的口气徐徐道:“臣妾还是觉得,此事疑点重重。陛下还是不要贸然给晋王定罪。如今晋王在前线大败南朝,正是声威大震,望重朝野的时候,且又拥兵在外,易被激反。陛下当三思。”
卫宣帝许久不语,眼眸沉暗。半晌才道:“好,朕便下一道旨,令辰儿不带一兵一卒,单身诣阙。他若敢来,便是问心无愧。他若真有逆谋,便会趁此举事。”
兰贵妃垂睫蔽住了眼底的得逞之色,舀了一勺药,柔声道:“如今亦只能如此了。”
然而,卫宣帝眉间的戚色却更深了,眼底的哀伤看不见底:“辰儿阴蓄异志,也就罢了,没想到沁水她……她竟是辰儿和夏氏的同谋!”
兰贵妃挤出痛心之色:“若非看见那箱笥中物,臣妾无论如何不会相信。唉,陛下亦不要怪罪沁水,臣妾身为女人,深知女子一旦爱上一个男子,是会罔顾亲情的。说实话,若是陛下有朝一日觉得兰氏权势过大,必须拔除,臣妾肯定会帮助陛下,不惜出卖父兄!”
兰贵妃满脸坚定,满目痴情。卫宣帝不禁动容,握住兰贵妃的手,“爱妃……若是她当年亦能如此……”言未尽,他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陛下,都过去了……”兰贵妃为卫宣帝轻拍脊背,浮起一脸悲悯和理解的温柔,“只求陛下看在霍姐姐的份上,也看在臣妾的份上,赦免了晋王吧。”
卫宣帝待咳嗽停了,并未回答,若有所思地望着空中萦回袅绕的熏香。许久他的眼神都不动一下,只沉沉吐出一句:“立刻传沁水,朕想见她……”
兰贵妃眼底闪过一丝惊慌,连忙扶住卫宣帝:“陛下龙体欠安,此时不宜接见沁水,若她有犯上之语,徒增怒气,有伤圣体。芳德宫由韶云亲自把守,臣妾亦对韶云有过严厉嘱咐,绝不会亏待沁水。陛下还是再等两天,龙体康复再见沁水不迟。”
“朕这身子,只怕……”卫宣帝又是一阵气血翻涌,胸间窒闷,抓紧了爱妃的手,目中流露出垂暮英雄特有的沧桑和伤感。
“陛下会好起来的!”兰贵妃美目带泪,然而神色坚定,充满信心:“因为陛下知道,我们母子不能没有陛下。羽儿仁懦,缺的正是陛下的雄拔,陛下还要花许多时间培养我们羽儿。臣妾今生最大的希望,便是我最心爱的儿子,能成为像陛下这样坚刚雄略的男人。陛下不会轻易丢下我们母子的,对不对?”
卫宣帝注视着兰贵妃,心里涌出感动的热流,吃力地抬手,轻抚爱妃娇。艳的容颜。
☆、第三十二章 事与愿违
“喂,你们总跟着我作甚!芳德宫里三层外三层,我生了翅膀不成,还能逃出生天?”沁水气急败坏,跺脚怒吼。
几个形影不离的禁卫军,石雕泥塑一般,木无神色,只是紧跟不舍。
“你们当真是木偶人俑?”沁水跳过去,捏住其中一个的脸,用了全力拧扭,将那禁卫的一张脸拧得变形,那禁卫痛得发出“嘶嘶”声,却也不叫不怒。
沁水又换了一个,如法炮制,与第一个毫无二致。
直到第五个,偏了一下脸,躲开了。沁水噗嗤笑了,转身面对前面那四个,手指点着他们教训道:“你们四个都是蠢才,连躲开都不知道!”
说罢,再不理会他们,径直进了后苑。
枯枝败叶,冷烟寒树,满目萧瑟。上百株桃树,虬曲横斜,光秃秃的枝干蒙了一层薄霜,反射着冬日斜阳,泛出一层清冷寒寂的微光,照得人心里凉凉的。
沁水眼前忽然浮现一幅画面。桃花盛开,满园灼灼灿灿,一个身穿粉色绣花罗裙的娇小身影,与另一个身穿明蓝色锦袍的高大男子,并肩行于桃林。
春风过处,粉嫩柔细的花瓣飘飘悠悠地洒落,她在一片片粉红的花光里仰起脸来。大眼睛灵动如黑珍珠,小嘴唧唧咕咕说个不停。
而他只是默默地听着,很少接话,眉峰始终深锁。每当此时,走在他身侧的女孩,好想踮脚伸手,替他抚平那双常年紧皱的眉头……
“辰哥哥……”一株高大的梧桐挡住去路,她这才发现,沉浸在回忆中,不知不觉走到了园子尽头。止步,仰头,梧桐树光秃秃的枝干,映着冰冷的寒冬暮色,夕阳惨淡的红光涂抹在枯枝上。
沁水突然抬起一条腿,抱在怀里,三下五除二,脱下掐金挖云羊皮靴,随手一扔。然后又脱掉另一只皮靴,只穿绣袜跣足着地。接着,弯下腰,翻起白貂皮裙的下摆,一直往上卷到大腿处,露出了里面的缠枝莲花缎面衬裤。
跟在后面的几个禁卫吓得面面相觑,其中有两个掩目不敢视。
沁水看都没看他们,就好像周围无人一样,自顾自摩拳擦掌,深吸口气,抱住梧桐树,“哧哧哧”如小猴子般爬了上去。
几个禁卫失声叫道:“公主!公主快下来!”
沁水理都不理,坐在横枝上,向外看去,只见高墙外站满了黑甲军士。她长叹一声,逃出去是不可能的了。她到底有何办法可以见到父皇?
前日掖庭令来过了,她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招认了,从她如何认识紫瞳,到她为何要带紫瞳入京,后来又为何要带紫瞳入宫。
但是两天过去了,尚无父皇召见的令旨。自己的证词若能上闻于父皇,那个紫眼睛jian货的证词就被推。翻了,父皇应该会召见自己,并且重审紫瞳。
然而,数日间无一点消息。
难道,掖庭令并没有上报?
难道,难道……
沁水不敢想下去,骤然一股寒意从骨缝里散发出来。
她低首拿出悬于胸间的小金剑,久久摩挲着,拿到唇上亲吻着,默默祈祷:辰哥哥,你要稳住啊,你要相信父皇,千万不要贸然起事!
“公主,右卫将军来了!”
沁水闻声往下看去,一身甲胄、腰佩长剑的兰韶云,穿过桃林,健步走来。
沁水心中一动,莫非父皇召见?这样一想,“哧溜”就往下蹿,却因心急,一个不小心没抓牢,从树上直坠而下,“哎呀——”
惊恐地闭上眼,却落入一个有力的怀抱。睁开眼,看见的是一双森冷阴鸷的细长眼睛。
☆、第三十三章 晋王举兵
“混账,放开我!”沁水一阵厌恶,瞪眼怒喝。
“妹妹前些天还‘哥哥’、‘哥哥’的叫得那么甜。”兰韶云瘦削清癯的脸,扯出讥嘲的冷笑。倒也没有继续打趣沁水,将她一抛,扔出了怀抱。
沁水从兰韶云怀里落地,满面羞惭。当日若非万分紧急,自己也不会对这个家伙使美人计。自己打小就看他不顺眼,兰韶云生就一副阴险嘴脸,眼神阴阴的。每次看见他,哪怕是在晴天丽日,沁水也会觉得阴寒刺骨。就连他笑起来,也像是阳光投下的阴影在晃动,令人无端的心情晦暗。
沁水背着小手,作倨傲状,挑眉问兰韶云:“你是来给本公主解禁的?”
兰韶云先不语,只上上下下打量沁水,目光如利刃。
沁水顺着他的眼睛看自己。原来她将皮裙全部卷到了膝盖上,在下落时皮裙更是进一步褪到大腿根,露出里面的亵裤。沁水微微一窘,羞恼之下,跺脚娇叱:“你有何事,还不快说!”
兰韶云不紧不慢地缓缓开口:“晋王称兵构乱,已经攻陷尹州,护州,魏州,覃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