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马进入林中,蒋昕强行提气,在沁水耳畔说道,“没有追兵了……公主,你保重……”
这话让沁水大骇,她还未反应过来,蒋昕抽出一支羽箭,将箭尖刺进马臀,马匹吃痛,带着沁水向前狂奔。
蒋昕随之栽落马下,滚了几下,匍匐于沙地不动了。
他的背上已经插了七八枝黑色羽箭。
“昕昕——昕昕——”沁水在发狂飞奔的马匹上回头嘶喊,泪流满面。
模糊的视野里,蒋昕匍匐在沙地上的身影越来越小……
驰出胡杨林,黄尘漫漫,风沙肆虐,烈日暴晒。
沁水不知道自己纵马跑了多久,心里呼喊着“辰哥哥”,泪水不停地流淌。
嘴里灌满了沙尘,嗓子又干又痛,她稍稍放缓马速,摸了摸马鞍旁。摸到一个水袋,拿起来一看,水袋在起初的混战中被划破,水全都漏了。
她只得tian了tian干裂的嘴唇,勉强坚持着继续策马飞驰。
太阳终于慢慢往下沉落,血红的光芒透过苍莽的黄沙,格外觉得惨烈。
沁水记得王城在西北方,于是一直往太阳沉落的地方跑马,眼睛被强烈的日光和飞舞的沙尘刺得火辣辣的疼。
严重缺水的她,终于支持不住,一头栽下马去。
醒来的时候,只觉一股潮湿发霉的气味扑鼻而来。
喉咙里像有火炭在烧灼着,疼痛难忍。
手摸索着触到身下的稻草堆。
眼睛好一会儿才能适应昏暗的光线。
似乎是在地窖里。
沁水隐隐约约看见角落里有一只碗,干渴难耐的她,爬过去捧起那只碗,仰头就往嘴里灌。
是类似粥汤的东西,她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连什么味道她都没分辨出。
喉咙里烧灼般的干渴,得到了暂时的缓解。
浑身酸软,疲倦不堪,她很快又昏昏沉沉地睡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有大滴大滴的水,落在脸上。
她迷迷糊糊地睁眼,竟仿佛在温暖而坚实的怀抱。
“辰哥哥……”她凄楚地呼唤,不由自主抱紧了眼前人。
“丫头……丫头你受苦了……”赫图哽咽难言,轻抚着怀里的小人儿。
沁水一震,仰起头来,撞进她眼帘的,是一双绿如翡翠的泪眼,宛若两泓碧绿的深潭,荡漾着无尽的疼惜与爱怜。
她恐惧地缩了一下身子。
当时她让赫图去制造舒雅的“奸情”,承诺事后以身相许。
结果,她买通了蒋昕,不但没有以身相许赫图,反而将赫图捆绑了送回大漠。
而扶日早就想杀赫图,送他回大漠,无疑是送他去死。
她如此残酷无情地对待赫图,现在不知道他要怎么折磨自己。
赫图感觉到沁水往后缩,展臂重新将她搂入怀抱,紧紧箍住,“傻丫头,你怎么挑了这个时候来大漠?”
沁水听他语气里含满了关怀,似乎并不生自己的气,壮了胆问道,“色目国到底发生什么事啊?父汗还好么?”
“我刚被押回大漠,就被我们克洛部劫持。莎车和骨都两个部族谋反,我们克洛部也参与了。”
“这么说,他们劫持我,是想拿我做人质要挟我父汗。”
“扶日老畜生确实厉害,不到一月间就歼灭了谋反大部,如今莎车已降,骨都的三个部落也被灭了两个。只剩内鲁所在的摩骶部和我们克洛部还在负隅顽抗。内鲁劫你来,就是想跟扶日谈条件,他想让扶日放他离开大漠到中原去。”
沁水想起蒋昕的死,再想到如今自己的处境,不由得呜呜抽泣。
赫图摇晃她,“行了,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我会想办法救你走!”
沁水激灵了一下,从伤心中回过神来,抓住赫图,“赫图,你跟我一起走吧,投降父汗吧,不要造反了!”
赫图狠狠推了沁水一下,“怎么可能!扶日早想杀我,我不造反也是死,造反也是死!”
沁水仰头搂住他脖颈,“赫图,有我啊,我会替你向父汗求情的!跟我走吧,好不好?你不是喜欢我吗?如果你死了,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赫图紧紧盯着沁水,绿眼睛里满是矛盾的挣扎,然后他突然俯身,捧起沁水的小脸,吻住了她的唇。
猛烈而掠夺的一吻,带着此生最深的爱恋,久久地辗转厮缠。
“丫头你嫁给我,我就跟你一起走。”炽热的长吻之后,他抬起她的下颌,深情而狂野地说。
沁水含泪摇头,轻轻抚摸赫图深目高鼻的俊美面孔,“赫图,我此生只会嫁给辰哥哥。但我可以认你为兄,一辈子和你在一起。你想要我做你妹妹吗?”
“我不想要妹妹,我想要你的身子。”赫图在她耳畔邪魅低语,大手从她的腰际攀上了她的胸。
她闭上眼睛,生平第一次没有反抗。
他扯开她的衣襟,大手握住了她的玲珑如玉,温柔而又狂乱地揉搓……
她脑海里一幕幕掠过走之前那天,与辰哥哥云雨的情景。
辰哥哥灼热的吻掠过肌肤的感觉,辰哥哥的手抚摸身体的感觉,辰哥哥嘴里的香气、皮肤的气息……
“咳咳……”地窖外面传来轻微的咳嗽。
赫图警惕地直起身,地窖门口一个很低的声音说,“王子,内鲁来了!”
赫图浑身一抖,眼睛落在沁水身后的一大堆干草。
沁水却突然抓住赫图,“赫图,你把这家伙劫持了,逼迫贼众投降我父汗好不好?”
赫图没回答,掰开沁水的手指,欲往草堆里钻。
沁水知道机不可失,情急下,在赫图半边身体已经钻进草堆时,低声喊道,“赫图,我嫁给你!你若替父汗平定谋反,我嫁给你!”
赫图的身子僵了一下,很快又接着钻进了草堆,没有回答沁水。
几乎在同时,吱嘎声响,一缕光线透进来。
沁水心里扑通扑通直跳。
一个头顶剃光、扎一根小辫、辫子上结满宝石的青年,弯腰走了进来。
逆着光线,沁水只觉他的皮肤极白,跟舒雅,扶日,赫图等一样,白得几乎照耀昏暗的地窖。
内鲁王子在沁水面前蹲下来,上上下下打量沁水。
沁水睁着亮晶晶的大眼睛,也直直地蹬着他。
内鲁嘴角勾起一抹莫测的笑容,把沁水紧抓着衣襟的手拉开,衣襟散落,酥胸毕露。
内鲁轻佻地用手拨弄着沁水的粉樱,笑道,“中原女人的身材真差,一点弹性都没有。”
他说的话既不是汉语,也不是疏勒语,沁水根本听不懂。她愤恨他的轻薄,往后闪避,再次掩住衣襟。
内鲁一手搭在膝上,盯着沁水,“这次听人禀报说扶日有个女儿入境了,我还不信。上次他就从中原带回来一个女儿,据说是个绝色。怎么这次又冒出一个女儿来。要不是有人翻译了中原皇帝的圣旨,真不敢相信你是扶日的女儿。扶日老畜生是我们大漠第一美男子,可你怎么长得如此普通?”
其实沁水虽不是绝色,但也还算漂亮。只是蓬头垢面,又被风沙刮得唇干肤裂,大大影响了姿容。
不过内鲁这席话,沁水根本一个字也没听懂,只是瞪眼愤愤看着他,紧紧咬着下唇。
“我的话你听不懂吧?”内鲁突然反应过来,不由自嘲般地哈哈大笑,“对了,我忘了,你应该不懂骨都语,疏勒语你懂不懂?疏勒语我也会说。”
内鲁改用疏勒语跟沁水说话,“你乖乖的,我不会杀你。我不过想要你父汗放我走。虽然他保证了,只要投降就不杀。但是谁不知道扶日最阴刻残忍?当年夺取汗位时,把二十多个兄弟以及几十个侄子侄女,斩尽杀绝。他至今生不出儿子,大漠上都传说是他大开杀戒,惹了天怒。”
沁水来此的一路上学了一些疏勒话,所以内鲁这段话,她听懂了一个大概。
她也用半生不熟的疏勒语告诉内鲁,“父汗统治大漠以来,色目国东极中原,西尽流沙,横亘万里,雄霸天下。父汗治下,牧民安居,各部团结。若说父汗惹了天怒,色目国岂会如此强大?父汗英明神伟,恩泽四海。父汗既然说了,投降就赦罪,一定不会食言。否则他如何面对团结在疏勒人统治下的这么多部落?”
内鲁大笑,“你这小姑娘,疏勒语说的乱七八糟,夹了不少汉语吧?不过我倒听懂了,你在赞美你父汗,在劝我投降。哼哼,莫说你这些话说得颠三倒四,你父汗派出过最擅言辞的‘那功’,都没能说服我投降!”
“那功”在疏勒语中意为能言善辩的使者。
“你好好呆着,不要想着逃跑!四周都是荒漠,你跑也跑不掉!”
内鲁扔下这句话,站起身往门口走去。
突然之间,内鲁感觉到身后有劲风袭来,下意识间他侧身一让,却被一股大力扑倒在地,随即寒光耀眼,颈间一凉,一柄匕首横在脖子里。
待看清压在自己身上的人,内鲁大骇,“赫图——你干什么?”
“别乱动,否则刀刃无眼!”赫图低喝,绿眸杀气凛凛,“已经投降的那些人,现在正坐在帐篷里吃羊肉,喝奶酪。我们却被你蛊惑着,还在这里食不果腹地顽抗!你要害死我们大家吗!”
“蠢货!你以为他们能吃得几顿羊肉,喝得几碗奶酪?那都是做给我们看的,等我们全部投降,扶日就会把我们像羊羔一般宰杀掉!”内鲁大怒,双眼暴睁。
“你不投降也是死路一条!如今只剩我们两个部落,扶日四十万大军已经开到帕慕城,你觉得我们能打得过?你想往中原逃跑?如今中原两国开战,争相讨好扶日,你一入境就会通缉你!”
“我们不是还有他的女儿在手里吗?只要一直挟持着他女儿,逃到哪里他都不敢追捕!”
“既然你认为扶日残忍不仁,那你觉得,扶日会为了一个女儿放过你?”
“当年扶日攻打北卫,不就因为舒雅公主退兵了吗?”
“蠢货!那是因为扶日知道捞不到好处!北卫皇帝萧辰当年随父出征,横挑强胡,威震朔漠。是扶日的老对手,是胡人的克星!你懂不懂!”
赫图说的是疏勒语,沁水在一旁听见他对辰哥哥的由衷敬畏,骄傲与自豪激荡心胸。
赫图见内鲁还要挣扎狡辩,也再懒得跟他啰嗦,顾不得往日情义,将刀柄一横,刀锋切入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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