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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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传- 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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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地呱呱地叫着,令人不寒而栗。季桓子见了这情景,百感交集。他悔恨自己不该接受齐国女乐,不该沉湎于酒色,不该疏远了孔子。如果,在夹谷会盟的基础上运用孔子的治国方针,发奋图强,如今的鲁国早已是东方第一大国了。可是眼下,咳!……他后悔莫及,嘱咐自己的儿子季康子说:“为父将不久于人世,一生最大的遗憾,便是没有重用孔夫子,致使国破家残。按祖制,我死后你必相鲁,定要将孔夫子请回,委以重任,敬之若父,尊之若师!……”

这是季桓子的遗嘱,也是一个灵魂的最后忏悔。他希望儿子能比自己聪明,日后的鲁国能够振兴,能够再度强盛。

季康子本欲遵父命请回孔子,可是大夫公之鱼谏阻道:“先君与先令尊对孔子不能善始善终,弄得孔子逃离他乡,为天下人耻笑。如今冢宰请他回来,那老夫子一意孤行,素不知委曲,若再不得善终,岂不留话柄于后世吗?”

季康子说:“依子之见,就这样作罢了不成?”

“岂可作罢。”公之鱼冷冷一笑说,“不遵父命,便为不孝。倒不如请回冉求,此人多才多艺,又在府上做过家臣,彼此相得益彰,与人与事均有益无害。再说,请回孔门弟子,就等于请回孔夫子,只是无任何后患罢了。”

季康子也是个没有政治头脑,没有主见的庸碌之辈,事情就这样决定了,南宫敬叔便奉命来请冉求。

同学们听了南宫敬叔的叙述,俱都愤愤不平,骂季康子鼠肚鸡肠,有眼无珠。

冉求倒是满心欢喜,这些年来,他们像大海上飘浮的一叶孤舟,海水茫茫,到处是巨浪,到处是险滩,到处是暗礁,厄运像片片乌云,一直在笼罩着他们。灾难像波涛,不时地向船头袭来。坟墓早已掘好,就在脚下,就是这无边无垠的汪洋。他们已经跟随着夫子在这浪峰波谷中整整颠簸了十年,然而理想的彼岸究竟在哪里?他感到茫然。如今能够有个安逸的归宿,无论如何,总是好的。但这一切。他不便于表现,只是不动声色地、默默地听着。

孔子显得很平静,仿佛大海上并未泛起任何波澜,即使是袭来了暴风骤雨,他也是独处船头,默默地垂钓。

“与季桓子比,季康子如何?”孔子淡淡地问。

南宫敬叔回答说:“有其父的权势,无其父的权谋。”

“哀公比定公如何?”孔子脸上依然没有一丝表情。

南宫敬叔说:“有其父的权谋,无其父的权势。”

孔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原来如此!……”

子路说:“既然如此,一个冉求回去,孤掌难鸣,于事何补?倒不如多回去些人,同心协力,共治鲁国。”

“事虽如此,”颜回说,“只恐敬叔兄无法向季康子交代。”

“回言之有理。”孔子说,“冉求呀,回去吧,此番归鲁,定然大用,非小用也。”

冉求说了一些与夫子和同学难分难舍的话,最后提出,一人归鲁,恐独木难支,欲邀樊迟一同回去。孔子征求了樊迟的意见之后,便答应了。并且说:“回去吧!回去吧!吾孔门弟子,志向高远,行动疏阔,似一匹匹绫罗绸缎,质地优美,花纹美观,丘不知该如何裁剪,做何衣裳……”

司城贞子知道孔子来了贵客,设家宴为南宫敬叔接风洗尘,宾主、师徒彼此把盏进觞,尽欢而散。

夜,静悄悄的夜,旷野里只有孔子一人在独自踱步,徘徊。四周万籁俱寂,只有秋虫的鸣叫,震荡着孔子的耳鼓。一轮明月大如伞盖,悬于蓝天,月光如泄似流。稀疏的几颗星星,亮晶晶地拱围在圆月四周,像似镶嵌着的颗颗宝石。偶尔飘浮着几朵淡淡的轻纱似的白云,笼罩了明月,遮避了星光。孔子那明净的心灵上,颇似这深邃的夜空,似乎也有淡淡的轻纱似的云朵在飘,在浮,给他带来了淡淡的阴影,淡淡的愁丝,淡淡的哀怨和淡淡的惆怅。他今夜的心绪颇不宁静,这是为什么呢?冉求就要离去,就要归回鲁国了,自己是在为他庆幸,为他喜悦吗?似乎并不是。季康子请冉求,而不请自己,自己是在嫉妒吗?自然更不是。人总寄希望于后代,老师对弟子犹如父母对子女,总希望一代更比一代强,否则,社会岂不就要停滞,人类岂不就要毁灭!自己之所以冲破重重障碍,首创平民教育,广收弟子,有教无类,不就是为了让他们继承自己的事业,实现自己的主张,推动人类历史的发展与进步吗?忆往昔,自己整整走过了半个多世纪,脚脚荆棘,步步坎坷,无论在怎样艰难困苦的环境下,从未怀疑过自己的主张与信仰,自己有充分的理由和根据证明这个主张与信仰的正确性,无数先哲圣贤的事迹告诉了自己,要实现一种伟大的主张与信仰,要付出宝贵的代价和数代人的牺牲,难道今夜里竟会动摇了吗?……

一阵秋风掠过,孔子不禁打了一个寒噤,但头脑也顿觉清醒。仰望夜空,浮云被风吹散了,消逝了,星和月都慷慨无私地抛洒着灿烂的光,天高地旷,整个夜空湛蓝湛蓝的。是呀,树再高也能攀援,山再高也可攀登,深邃的天空怎么能上得去呢?然而它却实实在在的存在着,而且是美丽诱人的。这大约便是自己的主张难以为人接受,到处碰壁的根本原因吧……

颜回默默地寻了来,给孔子披上了一件外衣说:“更深露寒,夫子小心着凉,快回去安歇吧!”

孔子深情地说:“落叶归根,为师老了,是多么思念父母之邦呀……”

第二天一早,南宫敬叔、冉求、樊迟便匆匆离开了陈国,孔子很感凄楚,率领部分弟子一直送至国境边上。

南宫敬叔十分关注地说:“适路上听人说,吴正欲伐陈,楚也在调兵遣将,陈弹丸之地,非久居之处;望夫子早作打算。”

冉求问道:“今日分手,不知何时相见,夫子尚有何教导?”

孔子挥挥手,自言自语似地说:“回去吧,回去吧!

……”

颜回说:“夫子请留步,回代夫子再送三位师兄一程!

……”

三人一齐跪倒,挥泪向孔子拜别……

秋风呜咽,落叶飘飘,枯枝败叶,随风飘荡。雁行长空,飞向它们所应该去的地方。乌云遮日,阳光透过云层无力地射向大地,像是挥洒着的滴滴热泪……

走了很远,南宫敬叔回过头来,见孔子依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并不断地向他们挥手,萧瑟的秋风中,他那高大的身躯变得瘦削弯曲了……

 第二十九章 陈蔡绝粮 幽谷观兰

公元前489年,孔子六十三岁。

这一年,吴国大举攻陈,楚国帮助陈进行反攻。楚国的军队由楚昭王亲自率领着,驻扎在陈国东北部的城父(现安徽亳县)地方,阻截了吴国的进攻。陈国陷于混乱状态,孔子师徒无法再在陈国呆下去了,便起意欲往楚国去。

在孔子看来,楚昭王是个能纳臣谏的开明君主,他很佩服。

有一个春天,楚昭王欲往荆台游猎,司马子祺忠言直谏,昭王不听,斥退了子祺,传令备车出游。令尹子西躬身施礼,祝贺说:“荆台为游览名胜,当此仲春之际,花草争妍,鸟兽群集,正是大好的游猎时节,岂能错过!”

昭王听了大喜,拍着子西的肩头说:“孤与令尹同游共乐如何?”

子西感恩不尽,乘车护驾出游。行了大约六、七里路的光景,子西忽然令车驾暂停,向昭王奏道:“臣欲言有道,大王肯听否?”

昭王说:“令尹姑且奏来。”

子西说:“为人臣而忠君事上者,爵禄不足以赏,诌谀君上者,刑罚不足以诛。司马子祺谏阻出游,实为忠臣;臣贺王出游,实为谀臣。愿王赏忠诛谀,整饬纪纲,使佞臣不敢再以游乐惑君。”

昭王听后,羞愧难当,红着脸说:“司马诚属忠臣,不过只能谏阻孤王,后世往游将奈何?”

子西慢条斯理地说:“禁止后世往游,极其容易。大王千秋万岁之后,遗命筑山陵于荆台之上,后世子孙必不敢游于父母陵墓之前,以取欢乐。”

昭王接受了子西的谏阻,立即停止游猎荆台,传令还宫。

楚昭王虽不能纳直谏,但却能纳谲谏,总比那些听不进半点意见的所谓“金口玉牙”的昏君胜强百倍。

这次抗吴救陈的行军途中,楚昭王突然病倒。正在这时,天空有一簇红云,像一群火红的飞鸟夹着太阳飘去。楚昭王派使者请周太史占卜,询问吉凶。太史占卜之后回答说:“此乃不祥之兆,应在大王身上。但并非不可免除,如若禳祭,可移灾于将相。”使者如实回复,楚国将相纷纷欲向神灵祈祷,希望能代替楚王承受不幸。但楚昭王说:“将相乃孤之手足,无手足相佐,孤虽生何益?寡人若获罪于天,一任上天惩罚,万不可移灾于他人!”他阻止了将相禳祭。

楚昭王的这一举动,使令尹子西和司马子祺及文武官员深受感动,都愿为国为君而效死力。楚军上下一心,很快大破吴军,班师而回。但昭王的病体却一直未愈,楚国的太史又为他占了一卦,说是得罪了黄河之神,要想免灾,必须前往祭河神,楚昭王说:“长江、汉水乃楚之江河,黄河不在楚境,孤何以能获罪于黄河之神呢?非己之神而往祭之,诌媚也,孤不为之!”

楚昭王坚持不肯往祭黄河,病却也渐渐好了起来。

这些消息春风似地由南向北,很快传到了孔子耳边,孔子大加赞赏说:“顺大道者天下昌,违纲常者天下亡。楚昭王遵天道,循纲常,行仁政,故必雄峙于南方。”

是呀,十多年来,孔子经历了卫、曹、宋、郑、陈等国,足迹几乎遍及中原各诸侯国,还从未见过楚昭王这样明智的国君,因此他决意要到楚国去。恰在此时,楚昭王派使者来请。

从陈国到楚国,中间要经过一些吴、楚两国争夺的小国,蔡国便是其中之一。

孔子师徒出了宛丘,行了两日,因地理生疏,竟来到一个层峦叠嶂的去处,抬头望,两边高山对峙,不见天日。山上林深草密,狼虫出没,虎啸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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