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贺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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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大唐天宝年间(公元742…756年),中华民族正处于历史上的巅峰时期,英雄辈出,群星闪耀,四方来朝,万国臣服,我们的祖先拥有当时世界上最强大的帝国,是世人心中最刻骨铭心的文明焦点!
在大唐帝国西部的碛西(西域,今新疆及中亚),是流淌牛奶和蜂蜜的丝绸之路,也是古印度、希腊…罗马、波斯、汉唐四大文明在世界上唯一的交会点,更是大唐帝国确保中原和平繁荣的西陲要塞。自东汉名臣班超率领三十六骑平西域,迫使西域五十多个国家归附汉王朝以来,中原政权便不断西进强化这里的统治,大唐在此设置安西、北庭两都护府管辖这片辽阔的沃土。
这片令人垂涎的土地,绿洲与戈壁交相辉映,丝绸之路蜿蜒交错,如此富饶之地,自然会引发各方强权的觊觎。
唐高宗咸亨元年(公元670年),吐蕃(bō)王朝从青藏高原汹涌而下,开始与唐军展开争夺西域主导权的拉锯战,炽烈燃烧的战火断断续续长达七十多年。
大唐开元三年(公元715年)前后,不断东进的西方超级大国阿拉伯帝国(汉史称大食),也开始染指西域,与唐朝摩擦出一连串大大小小的军事冲突。
面对领土问题,为彻底征服各方势力,确保唐帝国在西域的绝对权威和丝绸之路利益,天宝六年(公元747年),大唐铁骑踏上征途,千里奔袭号称唐之西门的小勃律(今克什米尔地区),再次拉开大唐帝国横扫西域的序幕……
第一章 西域局势突变,大唐火速出兵
犯我疆域,虽远必诛!
“嘀嘀嘀!”
三支响箭,一箭快似一箭!大群被惊起的飞鸟从栖息的山林间惶惶飞起,杂乱地穿过西坠的夕阳。嘈杂的鸟叫消逝之后,一切又归于沉寂。
呜——呜——呜——一阵激亢的号角仿佛欲与鸣镝争锋,重又震破了山野。被骤然惊醒的山风从葱岭飞旋而来,如刀锋般掠过娑勒川的旷野,将悠长狂暴的号角声一丝丝扯散。
在雄浑的崇山峻岭中,起伏着狼群出猎的嚎叫。
就在这时,一队骑兵列队奔驰而来,掀起滚滚烟尘,隆隆的马蹄声中夹杂着刀剑的铿锵,众多战马喷出的气雾中,隐现着无数历经风霜的脸。骑兵后面是整齐的步兵,沉重划一的脚步和着同样节拍的铠甲哗哗震动声,如远山渐进的闷雷,在一望无垠的原野上滚滚而过。在长长的队伍中没有人说话,林立的长枪寒光涌动,在齐刷刷的陌刀中,间或闪现着一两个残缺的崩口。
肆虐的山风卷动着队伍脚下的尘土,腾腾的热气从坚甲利锐里奔泻而出。血红的战旗迎风招展,飘扬的旌旗游龙般飞舞,被风扯得笔直的旗面上是墨黑凝重的一个大字——“唐”。
朔风野大,乾坤肃杀。天边最后一缕夕阳此刻正沉钝地坠入连绵的大山后面,略微乌黑的云彩被勾勒出金黄的镶边,映衬着娑勒川上连绵的营帐。一阵号角再次悠悠响起,有人高叫:“安西军凤翅营到营点卯'1'——”
军营大门轰然洞开,数以千计的旌旗在冷风中翻卷飞扬,拍散了军营里袅袅升起的炊烟。温暖的篝火边,围坐着一群群甲衣未解的将士,他们忠实的战马喷着响鼻,烦躁地刨着蹄子,狼吞虎咽地咀嚼着嘴里的草料。
这是威镇西域的安西四镇'2'精锐之师——大唐安西军的军营。
安西副都护、四镇都知兵马使高仙芝'3'微眯着眼,从高高的瞭望塔上鸟瞰着躁动的军营。自天宝六载(公元747年)五月从安西都护府所在地龟兹出发,高仙芝带领这支大军经过拨换城(今新疆阿克苏)进入握瑟德(今新疆巴楚东北),再经过疏勒(今新疆喀什),翻过葱岭(今帕米尔),过播密川,抵达小勃律特勒满川,最后与从连云堡北谷进军的疏勒守捉使赵崇玭(pín)所率三千余骑,从赤佛堂进军的拨换守捉使贾崇璀的步军会师于吐蕃连云堡(小勃律西北部今阿富汗东北的萨尔哈德)。掐指算来,出征也有百余日了,长途的奔袭不仅没有拖垮这支劳师袭远的军队,反而使他们积聚良久的求战心情更加急切。众将士都希望在天气变冷之前攻克连云堡,扫除吐蕃军队设在西域交通要冲上的障碍,然后高歌凯旋。
“各军都到齐了吗?”高仙芝头也不回。
“大将军,凤翅营步骑两千四百人马刚刚到达,现帐下安西军牙兵(亲兵)、玄甲、凤翅三营人马并蕃兵(少数民族士兵)两营皆已到齐,另有六团蕃兵正在入营,至日落时分,全军除袁德将军的辎重队及护卫西凉团外,皆可到齐点卯。”回答的是副将李嗣业'4',“已有哨骑来报,他们正在特勒满川以西四十余里,明日晌午前到达。”
辎重队不仅载有大批粮草和易耗军械,更重要的是诸如车弩、投石机、攻城车等攻城必不可少的重型武器。连云堡南面依山,北临娑勒川,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还有近万吐蕃兵严密防守,没有那些威力巨大的攻城器械,要想攻下它几乎是不可能的。
“末将已按大将军所令,传诏小勃律王苏失利之,告之王师欲借道趋大勃律'5',那番王被周围四五大酋所惑,支支吾吾,说容他商议些日,要不是大将军严令,末将就要即刻击杀!”前锋席元庆接着回答,他领牙兵一千,最先到达娑勒川连云堡城下,随即会同到达的赵崇玭拔除了两座外围据点,将战线推至连云堡城下。
“有你杀的,慌个什么!”高仙芝冷笑一声,“礼物送了没有?”
“丝绢五十匹,彩绣两缎,金牌一面,玉器八件都一一送到!”席元庆咧嘴答道,“可惜了那些美妙物件!”
“到时苏失利之不仅会千百倍地还回来,还会跪下哭着请你收下!”
席元庆和李嗣业都会意地大笑起来。
“传令,明日晌午待辎重队一到便发令攻城!”高仙芝转身准备下塔,他最后回望一眼依山而建的连云堡。夜幕无声地低垂下来,城头开始缀满吐蕃军队照明的火把,风中隐隐传来守军的喝令声,他们也在等待明日的决战。
今天上午一支凶悍的吐蕃骑兵企图袭击立足未稳的唐军,在遭受弩箭和陌刀的沉重打击后,又缩回了城里。高仙芝轻哼一声,凭这点微末道行就想撼动久历战阵的安西军,吐蕃蛮夷也太小看大唐精锐之师了。
不远处高山上的连云堡,巍峨耸立,城头黑云笼罩,果如连云。
城墙上,无数兵士和百姓在火把的照耀下喊着号子连夜加固城防,搬运守城军械。城里的铁匠铺也是灯火通明,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几天来一直未曾停歇。连云堡高耸的箭楼边,站立着一干吐蕃战将,面对万余唐军森然有序的围城战阵,无不凛然。
“安西精锐,名不虚传”,守城主将韦·玛降仲巴杰说,“我主自弃都松赞普'6'到如今之弃迭祖赞赞普'7',与唐朝天子角逐西域,已历经六十余年,负多胜少。二十五年前,我父帅韦·囊热苏赞率大军横扫小勃律,正要挥师西进,却遇那唐朝北庭节度使张孝嵩,率疏勒副使张思礼以安西军步骑四千救援小勃律,我军大败,父帅羞愧自戮……安西军,安西军,今日我倒要挫挫你的锐气,让你瞧瞧我吐蕃也有好儿郎!”
“将军放心,城内粮草充足,墙高沟深,军备齐全,我吐蕃守军上万,和来袭唐军不相上下,且我军以逸待劳,还有城内数万百姓,只要我们据守死战,我不相信安西军能插上翅膀飞上来!全城数万百姓与将士誓与唐军血战到底!”玛降仲巴杰知道这又是年轻气盛的十四王子穹波·邦色,上午他率一千轻骑突袭唐军左翼,斩杀数十人,自以为取胜,回来一个劲地吹嘘,还埋怨玛降仲巴杰为什么严令他撤退。年轻人,勇气可嘉,但是缺脑子,他根本没发现两队唐军陌刀手正两翼包抄冲杀的吐蕃骑兵,而正面冲锋的轻骑已经被唐军强弩射倒一半,要不是撤得快,这些骑兵早就丧生于陌刀之下了。不过,年轻人的信心和勇气不容压制,尤其是在这关键的时刻。
“公主和大王可都安好?”玛降仲巴杰拍拍王子的肩膀,找了个轻松的话题,“你这个小勃律的驸马爷可得照顾好你的新娘和丈人啊!哈哈!新娘子香喷喷的闺床可比冷飕飕的城头好多了啊!骨头没长老就有如此艳福,这个时候可不要发酥啊!”
在一片粗野的笑声中,穹波·邦色一张黝黑的脸涨得通红,不由自主抓紧了腰间的佩刀。明天一定要亲手砍下几个唐人的首级给你们这些老家伙瞧瞧,雏鹰终有展翅高飞的一天!还有美丽的公主阿米丽雅……她没有随她父亲回小勃律首都孽多城,而是留在了连云堡,没有理由让她对自己失望,应该让她为有一位勇士丈夫而自豪!
玛降仲巴杰在众将簇拥下走下箭楼,继续视察城防,“大山子那里一定要坚决守住,那里地势险要,是控制主城的制高点……邦孙仲波!”
“在!”一位浑身横肉的大汉拱手应道,“将军,有我农·邦孙仲波站在那里就有大山子在那里!属下四百嗜血勇士寸步不退,只待唐人前来送死!”两道恶狠狠的凶光在黑暗里闪动。
穹波·邦色鄙夷地扁扁嘴,这个邦孙仲波与其说是一员猛将,不如说是一头野兽。他带领的四百亡命之徒也个个都是穷凶极恶的恶狼,从来不留俘虏,只知以杀人施虐为乐。其凶狠残暴不仅使唐军对他恨之入骨,连吐蕃将士对他也是既恨又怕。玛降仲巴杰的纵容和宠幸无疑大大助长了邦孙仲波的嚣张气焰,不过作为统帅,他很清楚怎么平息吐蕃诸将的愤恨情绪,因而将这队“兽人”安排驻守城外的大山子,严令非他亲自下令不得入城,此外便对其在城外的胡作非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在年轻气盛的穹波·邦色眼里,在战场上对敌人凶狠无情是一回事,平日里嗜血如命的只能是疯狗。他实在不明白像邦孙仲波这样的人还能自称是战士,还能得到谋略过人的玛降仲巴杰的青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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