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领土争夺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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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领土争夺战- 第1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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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拔汗那人不是一直请战么,将他们派上去!”高仙芝咬紧了牙关,也许这是大家都感到难以支撑的时候,也许再坚持一会……

阿布·穆斯里姆脸色发白,他不明白势单力孤的唐人怎么能发动一次又一次的凶猛进攻,每次攻击都非常危急,使他不得不全力组织反击,投入所有的兵力,根本无法再派出包抄的力量。阿布·穆斯里姆低头看看脚下的残箭,回想起刚才差点冲到近前的那队唐人。真主啊,是不是所有的唐人都是这样凶悍勇猛的战士啊,和这样的敌人战斗简直就是体验炼狱!愿真主惩罚他们!战斗打成了痛苦的僵局,作为明智的统帅,阿布·穆斯里姆觉得,他不能让自己的战士在这种残酷的绞肉机中流尽最后一滴血。

发现了葛逻禄人的窘境,李天郎立即率五百骑兵前来支援。留守的李部人马在右翼树旗岿然不动,大食左翼也囤重兵对峙。

日头更西,交战双方无不精疲力竭,浓浓的血腥将干燥的空气酽得湿湿的,蒸腾的热气中,也透上了黑红的颜色。尸横遍野的战场上,一切活着的生命都因透支而干瘪下去。

高仙芝放松了紧咬的牙关,他注意到李天郎的骑兵挡住了锋芒正盛的大食骑兵,得到喘息的葛逻禄人因此士气大振,重新将大食人打了回去。一度威胁整个进攻中军的大食骑兵开始无奈地收缩,看来对方也失去了锐气。哼,那我就再杀!再冲锋!

“大将军,前军将士死伤颇重,再勉力死战,恐有大虞!”李嗣业和段秀实都开始着急,他们知道,一旦军力耗尽,势必全军崩溃,届时人人将死无葬身之地。

冲两人翻了翻眼睛,高仙芝嘿嘿一笑,“相持关键,先怯者先死,这个道理你们不懂么?高某从来有进无退!”

李嗣业和段秀实面面相觑,段秀实再次恭身请命道:“来日方长,今日我等已重挫贼军,待稍歇息,再整军全歼之!请将军鸣金收兵!”

“段将军所言极是,现日照偏西,阳光直射我眼,进攻受制,不如退而守之,留蓄精锐,以利再战!”李嗣业也道,“如今我军主动,尚有先机,嗣业愿率军死战殿后,请将军快些定夺!”

高仙芝眼中闪过一丝怒火,即使是撤兵,也是他来决定,而不是听从幕僚的劝谏,更不用说这种在他看来颇有挟势威胁意味的所谓忠谏。“此时退却,自取死路,如大食军追后掩杀,岂不死伤狼藉?何来全身而退之说!”高仙芝斩钉截铁地说道,“再言退者,斩!”

段秀实梗直了脖子,还想再说什么,被李嗣业按住了,“大将军,贼军好像后撤了!”

高仙芝狠狠戳了段秀实一眼,重又恢复了冷峻的神色,慢慢将目光投向前方,“贼子倒也识趣,居然先撤了!”

白孝德将缺刃的陌刀往地下一插,一屁股坐在一堆死尸上呼呼喘气。如雨的汗水顺着酸麻的胳膊滴指而下,将手上的血污冲出一道缺口。一具玄甲军的尸体大张着四肢扑倒在他眼前,姿势惊心动魄。尸首面朝下,深深地砸进沙土里。裹满全身的沉重铠甲像胀破的皮囊一样迸裂开来,甚至坚硬的明光铠板甲都严重变形,这使整个尸身看起来犹如一个被狠狠摔碎的陶器。可以想象,这位玄甲重骑拼命冲锋时是何等威猛,而落马身亡时,又是何等壮烈。

不知谁从后面传来一个水囊,白孝德仰头狂饮两口,心头总算一缓,这才发现自己几乎抬不起脚来。前方有几个一瘸一拐的大食伤兵拼命向己方盾墙处奔去,而庞大连绵的盾墙在缓缓后退。不时有几支冷箭从盾牌后面飞出来,嗖嗖落在唐人脚下,很少有人去遮挡,力尽之箭,不过骚扰示威而已。上百匹失去主人的战马带着血迹斑斑的伤痕,带着没肉的箭羽,瞪着惊恐的大眼睛茫然地在两军阵前乱窜,任何人接近它们都会引发失魂落魄的嘶鸣和混乱的奔逃——被惨烈的战事吓傻的,不仅是交战的人们。

大食人后撤了!不是一部,而是全军后撤。他们从左右两翼收拢的骑兵正掩护着整个大队有秩序地稳步往阿克拉克荷退却。

不管是葛逻禄人还是阿史那龙支的突厥骑兵,都没有追赶他们——和白孝德这些奋战多时的步卒一样,他们也是人困马乏,筋疲力尽。

鸣金收兵,高仙芝面带愠色地下达了收兵回营的命令,似乎是要证明自己的胜利,他又下令袁德的投石机向撤退中的大食军队发射震天雷。

李天郎长舒一口气,他向中军张望,看不到高仙芝,只看见架弩戒备的层层凤翅营士卒。轰轰爆炸的震天雷落在大食军队后撤的脚印上,干涩地炸了开来。弥漫的硝烟中,知了一般叫唤的哀鸣此起彼伏。至少,很多将士没有再走上无望的不归路,无论如何,是大食人先撤退的。但是,今天却没有胜利者,尽管离胜利一度非常接近,但是最后却变成了一场无谓的相互杀戮。

不值得!真不值得!

不知道高大将军会怎么看待这血腥的一天!

夜幕终于降临了,怛罗斯荒原最后的燥热被突如其来的沁寒所笼罩,朦胧的黑夜中,给自己同伴收尸的双方士卒默默地搬走尸体。到处都有绿幽幽游走的眼睛,那是前来啃尸的野狼或者豺狗,士卒们不时用火把和吆喝赶走这些亵渎战士尸身的畜生们。

静静的夜晚,月光迷朦,呼呼盘旋的夜风,吹拂着高耸的投石机。在投石机下,担任警卫的葛逻禄人营盘一片悲切萧瑟,匠兵营和葛逻禄人依旧留在怛罗斯河西岸,他们必须守卫笨重而无法拆走的投石机。

李天郎参加了葛逻禄阵亡将士的葬礼。高大将军对葛逻禄人今日的战斗表现非常满意,特地嘱咐李天郎给他们带来不少赏赐,以示褒奖。那些金银财物上不少都有石国王室的标记,显然是洗劫拓折城的战利品。葛逻禄叶护,大唐阴山州都督谋剌腾咄泣不成声,他不仅失去了两百多忠诚勇敢的族人,更失去了他心爱的长子,这是千万钱财也换不回来的啊!面对这般情景,李天郎知道,任何宽慰的话都显得苍白而多余。在伤重垂危的葛逻禄人中,也包括阿史摩乌古斯世上唯一的血脉亲人,堂兄踏实力猎羯。

男人们的泪水和号啕使李天郎倍感压抑,在这帮想哭就哭,想杀就杀的快意男儿这里,他被莫名的沉重压得喘不过气来。“留在这里陪伴亲人最后的时光吧,”李天郎低声对阿史摩乌古斯说,“我不想告诉你踏实力猎羯还有生还的希望。”

阿史摩乌古斯低头拱手,眼中隐隐有了泪水。

战后清点发现,侧戎军李部人马光战死就有近三百人,还有几乎一样多的人受伤,也就是说,损失了将近三分之一的兵力。尤其是队头伙长,损失尤为惨重,李天郎不得不将长骑队派遣下去,担任相应的头领,以保持战力不失。不光侧戎军,其他各部折损也是不小,担任重任的安西军损失最大,玄甲营果毅张达恭阵亡,虎贲营果毅席元庆受了重伤。只有右翼的保大军,折损还算轻微。尽管杀敌甚众,但激战一日,唐军战力损耗极其严重,对人数居于劣势的唐军来说,这样高的伤亡是难以承受的。不仅如此,军械,尤其是箭矢的用量高得惊人,从战场回收的部分根本不敷耗用,如果接连数日都是这样高强度的战斗,军械很快就会耗尽。

不能再让今日的苦战重演,那意味着更多的大唐健儿将命丧他乡!死得轻若鸿毛!李天郎抿紧了嘴唇,快步走出了葛逻禄人的大营。投石机高高翘起的长梢仿佛一声悠长的叹息,夜晚的冷风咻咻地掠过茕茕孑立的它们,在灯火处拨弄一下,又消失在黑暗中。随风隐隐传来苍凉的祈祷声,李天郎循声向大食军营方向眺望……

大食人死伤之惨重,大大出乎阿布·穆斯里姆的意料。赛义德·本·哈米德和阿尔·比鲁尼两名大将先后丧命,整个左翼原有一万余人,在援军到达之前,有近六千人倒在了战场上,包括三百喀达卡精锐和五十辆昂贵的战车。这样的损失,达到了大食伤亡人数的一半!而这一切,居然皆出自那个什么雅罗珊李一人之手!

雅罗珊李!应该千刀万剐的魔鬼!

对,他们还生擒了齐雅德的儿子奥查尔,我的真主,不知道这个倒霉的年轻人现在怎样,被血战激怒的唐人很可能不由分说便砍下他的脑袋!

火把照耀着巨大的墓坑,炎热的天气使掩埋尸体变得刻不容缓。阿布·穆斯里姆迈着沉重的步伐围着墓坑转圈,为他忠勇尽责的勇士祈祷。裹着纱布的伯克尔看到坚强的埃米尔步履蹒跚,泪眼摩挲,他时时用双手捂住脸,似乎不忍再看那些坑底层层叠放的尸体。

盔甲手套的冰凉刺激阿布·穆斯里姆收敛了几乎夺眶而出的泪水,这套拜占庭风格的精良铠甲来自阿拔斯哈里发,是击败强大的拜占庭帝国,象征着胜利的战利品。当他把这坚不可摧的宝甲交付于自己时,也交付了沉甸甸的期许,不光是哈里发殷切的期望,还有安拉的。但是看看现在,自己无疑辜负了所有的信任与希望。是自己太愚蠢,还是敌人太强悍?谁将赢得最后的胜利,谁将得到永恒?

安拉啊,你的国是永远的国;你执掌的权柄存到万代。

望着战旗上飞扬的圣训,从来对胜利毫不动摇的呼罗珊埃米尔,坚毅无比的阿布·穆斯里姆感到深深的恐惧,也许呼罗珊真的会葬送在这里,葬送在自己手里。

很多死去战士的亲友围拢在墓坑边,默默地注视着尘土将死者覆盖。数十名德高望重的阿訇(宗教学者)唱颂着低沉的送别经文,在他们的后面,那些惊恐万状的第赫干人在交头接耳,这些墙头草显然被今天的血战吓破了胆,他们都在想如何在今后的战斗中保存实力,甚至听说有人正在谋划临阵脱逃。

作古归真的时刻终于来临,

我将再一次聚焦人们的目光。

只是这一次我将与你们永别,

无限的留念令我感到悲伤。

我为离开我们的友情而哭泣,

我为失去愉快的生活而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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