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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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正皇帝- 第3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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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有人在府里等着接见,告诉他们进园来,别在家里呕等。”说罢夹着奏折出西华门,匆匆向守在门外等着传见的几十名官员一个团揖,压抑着心头慌乱说道:

“朱相在里头,凡事也都主张得。老兄们先见见,有需兄弟料理的,回头再安排。

“说罢升轿扬长而去。待到双闸口时,已近午正时牌,张廷玉下轿便见高无庸出来,问道:”你要出去传旨么?“

“这真巧极了。”高无庸脸上也一红一白的不是颜色,忙迎过来说道:“旨意叫你呢。”他压低了嗓门,对张廷玉耳语

道:“岳大军门打了败仗,阿尔泰将军和平王爷递个密折奏进来,皇上气得发昏呢!”

张廷玉腿一软,几乎坐到地下,高无庸忙过来扶他时,却被他轻轻推开。只这一刹那间,他已恢复了平静,一边思量着应对局面,一边想着安慰雍正,脚下加快了步子。果然一到殿门口,便听到雍正喑哑沉闷的声音:“劳师糜饷丧师辱国,他还有脸折辩?岳钟麒之罪断无可恕之理!他耗了近两千万库银,给朕的是大大小小的败报,庸将无能!立即发旨,岳钟麒辜恩溺职,朕亦羞见,令其军前自尽以谢天下!”张廷玉略定了定心,雍正娴于政务,疏于车事是明摆的事,先是对前方将军期望过高,又要显白自己不外行,处处“指点”提调,受了挫折又责备太严,吓得将军无所措手足。但这种短处别说是君臣之间,就是朋友,也不宜直接去吡着。雍正这种乖戾自傲的性子,谁敢直陈其过?所以今日接连致败,张

廷玉内心深处并不意外。一边拿着主意,提高了嗓门报道:“臣张廷玉见驾!”

“进来吧。”

张廷玉呵腰进殿叩拜起身,才见允礼、弘历、方苞都在,还有鄂尔泰也在一边,看样子刚刚咨询过西南改土归流的事。

雍正用碗盖拨着杯面上的浮茶,脸色又青又白,颊边还带着一丝暗红,一头灰暗的头发微微发颤,扶碗盖的手也有点哆嗦,显然在盛怒之间。他舒了一口气,对鄂尔泰道:“你也起来吧,

虽说你有处分,并没有免你的军机大臣嘛!“

张廷玉想,与其让皇帝气平了再发脾气,不如归总一并倾泻出来,反而好些,心一横,硬着头皮将张照和张广泗两份奏折递上去,低

声道:“主上,您得保重!奴才从小儿看着主子的,多少惊涛骇浪急流险滩,主子都处之泰然的,何况这都是些疥癣之疾,皮毛之病,从容料理,扳回局面不是难事。”他给雍正呈递折子,从来没有这许多话的,弘历方苞鄂尔泰看着,便知必定又有大恶消息,本来吊得老高的心又高了寸许。

“痛可忍,痒不可耐啊,衡臣!”雍正略迟疑地接过那两份奏折,先看张广泗的,便炮烙似地一缩手,撂一边又看张照的,立时之间脸色又涨得血红!他摇了一下头,似乎不大相信,又拿起张广泗的折子,比着看了看,突然爆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大笑:“好,好!又一个欺君的!哈哈哈哈……”

雍正磨旋儿样转了一圈,像一捆割倒了的稻子,一下子晕瘫在榻上……

“皇阿玛!”

“皇上!”

五个人一拥而上围住了雍正,高无庸和几个小太监唬得面无人色,上炕来七手八脚将雍正身子摆平放正,有的要出去传御医,有的要去叫道士,还是弘历喝住了,说道:

“去一个太监到我府,叫温家的和两个侧福晋过来给皇上发气治病!”说话间,雍正已是醒过来。

“弘历呐,别让他们可嗓子张扬……”

雍正脸色黄得退尽了血色,神志却显得异常清楚,“朕不要紧的。娄师垣回江西了,叫张太虚他们过来给朕发气疗治一下,不要劳动媳妇们了……”

弘历哽着嗓子“嗯”了一声,却道:“嫣红小英他们也都有些功夫的,道士们不可靠,还是咱们自家一家子信得及……

她们学的先天内气功,不带一点邪气,儿臣试过的……“雍正闪眼见张廷玉站在炕边,伸出枯瘦冰凉的手握住了张廷玉的手,眼却看着方苞和鄂尔泰,说道:”胜负是兵家常事,朕并不糊涂到那个份上。朕心里恨张照和岳钟麒,是因为朕把心都掏给了他们,他们还要哄弄朕。小败不报,到败得掩不住才告诉朕,叫朕颜面扫地,叫人议朕无知人之明……“

张廷玉道:“万岁,您这会子静摄养息,我们且不言政好么?”

“好……”雍正闭上了眼,口中尚自喃呐而言:“岳钟麒怎么会这么无能?张照书生误国,情殊可恨……真是败得奇哉怪也……军力粮饷我都过敌数倍的呀……”

雍正昏晕谵语,几个大臣都坐在旁边关切地看着,一时又有太医进来诊了脉退了出去,一时又进了药方,几个人小声参酌。过了大约小半时辰,温家的和嫣红英英进来,张廷玉鄂尔泰等人回避时,弘历却摆手止住了,命三个人给雍正发功放气。方苞儒学大宗,除了孔孟百事不信,原以为她们

也要焚符烧香绰神弄鬼地折腾,但见三人齐跪在雍正榻前,绝无其余花哨,只是双手五指箕张对着雍正全身,人虽然不在榻上,也能见到恍恍惚惚若有若无的彩光在雍正身上扫动。

似乎还有一股似麝非麝似擅非檀的香气在殿中飘渺流移,呼吸之间沁凉清爽,心目为之一开。正诧异间,三个女子已经收功。

温家的说道:

“皇上试着张开眼睛……,您头还会有点晕,那是您饮食小调,进膳太少。……

晚间用点粥就会好的……“

“嗯。”雍正慢慢睁开了眼。他晃了晃脑袋,脸上泛出笑

容,看着嫣红和英英,慈祥地说道:“这是朕的两个小媳妇子?

好,

贤惠而且有本领!

弘历是个大造化的,你们也有福相。

好!

是汉人?“

嫣红和英英怯怯生生地看着雍正这位皇帝老爷子,叩头道:“是。”雍正此时颜色已经回过来,坐起身来对温家的笑道:“朕头也不晕。你是她们的嬷嬷?好本领,真是真人不露相!朕赏你四品诰命衔——无庸取柜顶那两把如意,给朕的媳妇们。”

“是!”

“朕给你们抬籍入旗吧。”

雍正微笑道,“大的赐姓高佳氏,

小的赐姓金佳氏……“

“奴婢们谢主龙恩!”

雍正一笑,说道:“那是戏里的话。高无庸,带她们去,这几日就住韵松轩,随时能给朕发功治病。”

方苞等人见雍正不但身体恢复,气性也平和下来,心里顿觉欣慰。张廷玉便道:“主子身上不爽,今儿且好生将息,奴才们明儿再递牌子进来。”说罢和方苞、鄂尔泰、允礼一同辞了出来。

四个大臣退出来,天色已经向暝,出了双闸,互相对视一眼都不由自主地站住了脚。

“我是奇怪,主子的性气是越来越怪了。”允礼望着晦色中的漠漠秋云,“他好像一点也管不住自己似的。”

鄂尔泰道:“他是有病,又比前世帝王格外的惜名要强,心里又孤寂,才变得性格无定。其实从心底说,极慈祥心软的。”

“我看皇上是有点灰心,岳张二人太叫皇上失望了。”方

苞说道,“你们想,这两仗打下来胜仗,西疆绥宁,西南建府

置县,又是什么光景?这是圣祖爷都梦寐以求的事啊!“

张廷玉没有加入议论:他觉得他们说的都有道理,但都没有盖全。雍正是个谁也说不清楚的人,像这个世界,谁也解释不清。许久,张廷玉才道:“要下雨了。”

雍正只休息了一天,八月十八、

十九、二十接连三天,在淙淙的大雨中接连召集上书房军机处会议,听取兵部、刑部、工部、户部尚书汇奏两方用兵兵源、粮秣、银饷、军需供应情形,接连下旨。

即着张广泗为云贵川鄂湘两广七省经略大臣,统一军事进剿。原经略大臣张照锁拿进京交部议罪;即着承顺郡王锡保代为靖边大将军。原大将军岳钟麒着

革去顶戴花翎,撤差回京待罪。原参赞大臣陈泰于和通泊之役临阵弃军逃遁,即着军前枭首示众。

当日傍晚,张廷玉又接到弘历代批的谕旨:“朱轼自入军机处襄赞以来,政务多有荒疏,举荐颇见荒谬。

本应严议,念其先帝遗臣,且年老身弱,即着革去军机处大臣,上书房大臣职衔,仍任原文华殿大学士之职。钦此!

“张廷玉顿时吃了一惊,仔细想想,张照是朱轼推荐的,以雍正的严刚不苟性子,自然要追究责任。但反思自己,当初也曾力荐岳钟麒为将西征,此时自也应该引咎请罪。刚要叫备轿,张廷玉又犹豫了,此时天已戌时,又下着这么大的雨,特特地为”引咎“进园见雍正,又没有军国重务要请示,未免显着太矫情,为自己的事太郑重其事了;若为朱轼说情,雍正那种石头里挤油,鸡蛋里头挑骨头的性子,加上连日心绪极坏,保不定

还要落个“明是为朱轼,实是为自己”的把柄。想着,张廷玉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打消了立刻见雍正的念头。

第二日早晨,雨还没有住的意思,但已小得多了,均匀得像从罗筛过的细雨,雾一样在空中荡来荡去,把天、地、房屋街衢和行人都影影绰绰笼罩起来。满街的潦水被冰冷刺骨

的秋风吹掠而过,泛起粼粼细波,上面还缀着密密麻麻的雨花儿。张廷玉一夜没有好生睡,只匆匆吃了两块点心,喝了一碗奶子便赶往澹宁居来见雍正。

“皇上昨晚在圆明园皇后那里。”

弘历也是刚进澹宁居,见张廷玉呵着冻得发红的手进来,一边让座,一边说道:“昨晚是温家的给他发功治病,又用了一碗药,精神才好些。说今儿要见孙嘉淦和傅鼐。您稍坐一时,皇上就过来了。”弘历看样子也没睡好,两眼睛圈都有点发暗,但他素来极修边幅,虽然看上去带着倦色,仍是通身上下精干利索,已经穿旧了的灰府绸袍也浆熨得挺括齐整。看着弘历,张廷玉不禁想起自己年轻时的情景,他微笑着,却又回到了现实,叹息一声道:

“唉……我是老了。”

弘历亲自给张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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