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翻开了手中诗集,笑了一声:“他花样百出,想法多得很,只是看起来好看,却不实用。就象江夏这仗打得虽是好看,却将自己陷入的包围之中,江陵之围没解,江夏又成了死局。”
曹植笑了:“父亲说得对,江夏的仗打得是有些不够完美,仓舒自己也说了,所谓看人挑担不吃力,自己挑担压破肩。现在他带兵打仗,才越发对父亲的用兵有了更深的认识,深感不足。”
“是吗?”曹操笑了:“我还以为他打了几个胜仗就以为读了兵书就能打仗呢,这用兵之法,变化莫测,首在于悟,不是说把兵书背熟了就能用的,他才打了几仗。”
曹植附合道:“父亲说的是,不过跟仓舒比起来,孩子就差得更远了,这仗要我打,只怕没有仓舒的一成精彩。仓舒虽然现在还不及父亲,不过他勤思好学,有父亲在旁边指点,我想不过十年二十年,父亲一定会以他为骄傲的。”
曹操哈哈大笑起来,他抬起手拍了拍曹植扶在椅背上的手道:“子建,你是来替仓舒做说客的吗?”
曹植转到一侧,半蹲在曹操面前,轻轻理顺他的衣摆,然后才站起身来笑道:“父子之间何须说客,我只是有一说一罢了。我们几个弟兄之间,子桓稳重,子文勇武,仓舒却是文武兼备,又生性洒脱,最似父亲,孩子以为,将来能将父亲的事业发扬光大的,一定是仓舒。”
曹操饶有兴趣的看着曹植,含笑问道:“子建,你将来想要如何?”
曹植面色不改,神情很自然的说道:“我嘛,充其量略有些文笔,也许能继承一点父亲的文采吧,就仗着父亲的恩德,做个不愁吃喝、逍遥自在的司马相如。”
曹操看着曹植,半晌又问道:“你没想过带兵打仗,积点功劳,以后做点事业来,或者是出仕做个太守之类的,将来也好进入朝堂,位列三公?”
“孩儿也想过,不过后来一想,这治国的事有子桓、仓舒,打仗的事有子文和仓舒,我跟他们比都差得太远,唯有文事略有心得,还是做个游手好闲的文人好,有这么好的事,何必再辛苦呢。”曹植似乎有些不以为然,说着还摊了摊手,一副铁了心要当文人的样子。
“没出息。”曹操笑骂了他一句:“你的文虽有才气,却很稚嫩,我看还差得太远。倒是仓舒对你很有信心,他说什么天下才共一石,你独占八斗,你看看,他对你期望多高,简直是胡说八道嘛。”
曹植沉吟了片刻,故作严肃的点了点头:“我也觉得仓舒这句话有些不着调,我再有才,也不会超过父亲啊,最多平分秋色罢了。”说着,父子两个相视大笑。
两人玩笑了一阵,曹操似乎心情好了不少,指着刚开的花和曹植从诗经说到尔雅,从山海经说到淮南子,天南海北的畅谈了一通,足足说了近一个时辰,见露水已干,日头渐劲,曹植这才推着车回头。刚进院门就见曹丕正恭敬的站在门口,一见他们,立刻快步走了过来,接过曹植手中的推车笑道:“子建好早,我略微一耽搁,居然找不到你们了。”
曹植没有说话,笑着让在一边。说了两句闲话,带着杨修告辞而去。曹操进了屋,由侍者扶着在榻上躺下,这才看着曹丕说道:“子桓,你来有什么事?”
曹丕笑道:“孩子来,自然是探望父亲,这些天事情有些忙,一直没抽出空来,实在放心不下。不过现在看父亲的样子,这樊子陵的医术还真是妙极,想来不用多久,父亲就可以康复了,届时孩儿就不用这么忙了,这些事平时看父亲做起来不吃力,仿佛轻松得很,到了我手上,却搞得一塌糊涂。”
曹操淡淡的笑了:“你也不必自谦,这些天的政务,你处理得很妥当,虽然还有些不足之处,也在所难免。子桓,你有二十二岁了,为父当年象你这样的年纪,已经是邨丘令了,你也该出仕了。”
曹丕一愣,他来之前和司马懿等人商量了几天,但商量的全是江陵的战事,却从来没有想过曹操会问他这个问题,他一时有些不知道如何回答。脑子飞快的转了几圈,他笑着说道:“但凭父亲安排。”
曹操没有立刻回答他,伸出手接过曹丕手中的文书,摸了摸纸张笑道:“仓舒送过来的这种宣纸,还真是不错啊,纸白如绵,手感很不错。”
曹丕脸色一僵,立刻笑道:“父亲说得是,现在邺城里到处在抢购这种纸,据说刚开的那几家纸店门都被人挤破了呢。归得杨孔渠派人去看着,才没有闹出更大的事来。”他顿了顿又说道:“我听说陛下对仓舒送去的纸也很满意呢。”
“呵呵呵,这个仓舒,就会搞这些不登大雅之堂的小道。”曹冲淡淡的笑了几声,也不看手中的文书,坐起身子对曹丕笑道:“江陵战事僵持,你可有什么好的办法解困?”
曹丕精神一振,眉头不经意的挑了挑,他连忙上前将两个枕头插到曹操背后,这才恭敬的说道:“儿子不太懂兵事,仓舒西陵一战,打得极为精彩,连号称万人敌的关羽都被打跑了,战术运用得当。只是大局观略差了些,他不先解江陵之围,反而去取江夏,实在有些冒险。襄阳水军和江东不能比,他又夺不了江夏全境,如今就算是江夏之北也是岌岌可危。快马消息说孙权已经同意和刘备联姻,这几天就要送妹妹去长沙。他又在京口大兴土木,说是要为妹夫准备住处,竟是要趁着刘备送夫人回门的时候软禁他的样子。如此一来,江南四郡等于也是孙权的,我军兵力并就不足,还有两线作战,只怕不太妥当。”他想了想又道:“不过仓舒年幼,有所考虑不到也是正常,仗打这样已经不错了。”
“你说该当如何才能解困?”曹操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和善。
“孩儿以为当发兵相助。汝南有兵,南郡有兵,只是仓舒越境调兵不合律法,将军朱铄,能征善战,孩子建议派他前往汝南,领两郡之兵南下支援江陵,江陵之围必然可解。然后再挥军东下,江夏也可稳如泰山。”曹丕慢慢的说道,低着头,偷偷的看着曹操脸色。曹操脸上的笑容很慈祥,他想了片刻,点了点头道:“朱铄虽然打过不少仗,勇武是没有问题,但智谋略缺些,如果能有一个思维周密的长史,或许能担此重任。”
“文学掾司马仲达,思虑慎密,可当长史。”曹丕突口而出。
曹操微微点头:“司马仲达倒是个合适的人选。”
曹丕大喜,等了片刻,却没有听到曹操的下文,不免有些不解,但他不敢再说什么,只得带着满腹的疑云,回了政务,这才慢慢的退了出来。曹操见他退出,一直埋着头看公文,根本没有叫住他的意思。曹丕大惑不解,心头又有些惊惧,在门外略站了一会,只得匆匆的回了自己的府邸,让人去请司马懿等人前来分析曹操的意思。
曹操见曹丕走了,脸上的笑容也收了,他将手中的笔重重的拍在案上,沉声喝道:“仲康,去请公达和子鱼二位先生来。”不长时间,荀攸和华歆匆匆走了进来,曹操见他们坐定,这才将江陵的战报推到他们面前,等他们匆匆看完才说道:“我想调青徐水军入江,张文远移屯合肥,让陈元龙调任广陵太守,撤消东城郡,二位先生看可否?”
荀攸略想了想道:“丞相安排极妙,只是汝南、南郡也当略作调整。”
曹操皱眉略一思索,就会过意来:“以先生看当如何?”
荀攸笑道:“调邓君阔(邓畅)为汝南太守,陈叔至为南阳太守,再派横海将军朱文博(朱灵)率五千精兵南下,李文达为先锋,如此江夏的兵力上可占优势,以公子的用兵能力,再有凤雏庞统等人相助,一定可以大获全胜,狠狠打击一下刘备孙权的气焰。”
曹操沉思了片刻,点点头道:“公达此议甚好。”
华歆道:“公子以骑都尉守襄阳,官职太轻,怕不太好办事。丞相亦当考虑一二。”
曹操笑了,他捊着胡须笑道:“上表,请天子下诏吧。”
五月下,江夏西陵。
曹冲从地上爬了起来,双手接过天子的诏书,将传诏的侍郎请进了后堂休息,这才转过头看着庞统微微一笑。这次天子下诏,拜他为平南将军,虽然没有把曹仁的征南将军给抹了,也算是给了他一个带兵平江南的正当名份。说起来,他也许是大汉朝最年轻的将军了,如果不算那些因恩荫还没走路就封侯拜将的小奶娃子的话。
横海将军朱灵带了五千精兵已经从邺城出发,估计要十几天之后才能到达,陈到当了南阳太守,邓畅是南阳人——理论上当南阳太守不太合适,曹操也替把这个由曹丕装聋作哑糊弄过去的错给改了过来——调任汝南太守,李通改封为虎威将军,带其部曲作为朱灵部的先锋。与此同时,青徐水军再次赶赴长江,同时一纸命令从邺城飞到襄阳,让陈登立刻上任广陵太守,以夏侯称为长史,撤消东城郡,恢复为县,夏侯称领东城县长,荡寇将军张辽移屯合肥。
天子除了在诏书里大夸曹冲是大汉的少年英雄之外,还给他写了一封私人信件,在信里他对曹冲送了不少宣纸给他表示很满意,同时对新印出来的冬至诗集表示很满意,他说曹丞相是大汉的周公,父子都是大汉的柱石,是大汉的中流砥柱。说了一大通夸奖的话,最后又提了一个小小的要求,说皇太子刘冯对他很崇拜,想请他当太子少傅,实在不方便的话,亦师亦友也行。
曹冲啼笑皆非,他自己还是个小孩,居然要当太子少傅,有没有搞错?他当然不至于狂妄到认为自己有这个资格或实力,他只能认为是这天子在玩花样,在笼络他。因此他把这封信交给庞统和张松处理,让他们决定如何礼貌而又坚决的回绝。
早在天子诏书到之前,曹植的快马急信就送到了。曹植在信中详细说了邺城发生的事情,提醒曹冲注意一些细节,以免出现象这次推荐邓畅为南阳太守之类不合法规的事情。他同时还告诉曹冲,中领军史涣一个月前终于伤势过重去世了,现在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