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不寄这封信,我也得给你写。”
“请再加一句,‘但我会寄的。’”“‘但我会寄的。’还有吗?”
“‘我无法适应殉道这一念头。我感到愤怒,我不想当殉道者,此刻我想知道,整个儿事情是不是我犯了一个大错误……他们折磨我,但我仍然没有交待什么……我甚至根本不知道同志们的真实姓名,于是我仅仅说出了他们的化名,警察也根本摸不着头脑。然而我的内心却受着一种折磨……我不应该永远呆在这牢房里……我现在明白了,玛尔塔……我只是害怕,因为我病倒了……我有一种恐惧,极怕死去,怕一切就此结束了,怕生命只剩下这么一点时间。但我认为,我不应受到这种报答。我办事一向慷慨,从未剥削过他人……我从懂事起就开始斗争……反对有人剥削我们的同胞……我一向诅咒各种宗教,因为宗教混淆了人们的思想,阻碍他们为平等而斗争……我现在渴望一种正义……神圣的正义,我乞求世界上有个上帝……’莫利纳,上帝的开头字母请大写。”
“好吧,说下去。”
“有个能见到我、帮助我的上帝,因为我想有一天能重新在街上行走。我希望这一天能尽快到来,我不想死。可在我的脑子里时常闪过这样的念头,我将永远、永远不能再碰碰我的女人了,我实在不能忍受这一点……每当我想到女人,我的脑海里只有你。能想到你也在想我,这对我实在是一种宽慰……当你用手在抚摸自己的身体时,你得假设那是我的手……若真是这样,对我将是一种何等的宽慰……我的一部分至今和你同存,对吗?同样,你那肉体的气息仍在我的鼻孔里……我的十指尖下也还保留着对你的皮肤的感觉……我似乎已铭刻在心头了。你明白我的话吗?……但有时,我觉得这牢房里除了我之外,什么也不复存在……孤单一人……”
“是,‘我……孤单一人……’继续说吧。”
“……什么痕迹也没遗留下,我们共同度过的幸福,和你在一起的那些夜晚、下午和早晨的快乐,现在对我来说,已变得毫无价值可言,相反地在与我作对……因为我想你想得发狂,我所感到的只有孤独的折磨。我身上那令人作呕的气味……我不能洗澡,因为我病得那么重,身体那么虚弱,冷水也许会使我患上肺炎。我感到了死亡的恐惧,我从骨子里感到这一点……我内心的折磨告诉我,一切都完了,这种痛苦是我在世界上最后一段经历……我说这话时就象个真正的基督教徒,好象以后将有另一种生活在等待我似的……但我已没什么可等待了,你说是吗?”
“我能否插一句?”莫利纳抬起头来对瓦伦蒂说。
“什么事?”
“呃,其实,我们还是可以努力一下的……”
“努力什么?说吧。”
“我能帮你洗身子。瞧,我们可以在壶里热水嘛!我们早就有了两块毛巾,用一块毛巾涂上肥皂,另一块微微沾湿,吸掉肥皂沫,你擦前身,我帮你擦后背。”
“那我的身子就不会这么痒了?”
“对。我们可以一个一个部位轮流着洗,这样你就不会着凉了。”
“你真愿意帮我洗?”
“明摆着的嘛。”
“什么时候?”
“如果你想洗,现在就行。我来烧些热水。”
“煤油是你的,白白糟塌你的东西了。”
“没关系,在烧水时,我们可以写完信。”
“把信纸给我。”
“为什么?”
“莫利纳,给我就是了。”瓦伦蒂接过来就把信扯得粉碎。
“你干嘛把信撕了?”
“这事咱们别再多说了。”
第二天,瓦伦蒂睡得很晚才睁开眼睛。
“早晨好!”莫利纳招呼说。
“什么时候了?”
“10点10分。”
“真不敢相信这么晚了。”
“唔唔,他们开门送咖啡时,你翻了个身又睡着了。你总算好好地休息了一下。”
“是的,我感到好多了。”
“很好。站起身来,看看感觉怎么样?”
“不,你要笑话的。”
“笑话什么?”
“你会看到某种东西,某种健康男人的东西,尤其是他早晨醒来,有点精力的时候。”
“一次勃起,呃,那是健康的……”
“你能不能朝别处看?你让我觉得害羞极了。”
“好吧,我闭上眼睛。”
“多谢你那些精美的食品,要不,我身体永远好不了。”
“我煮些水,给你沏杯茶。”
“不,听着,我不能把你的东西吃个精光。
再说我已经好了。”
“这没什么了不起。我妈妈又开始给我送东西了,所以不成问题。”
“可我心里不安呐。”
“为什么你总把问题想得那么复杂?”
“那好吧。”
“你去上厕所,我煮茶。等你回来,如果愿意听,我接着讲僵尸女的故事……想知道以后发生的事吗?”
“想,不过我得学习了。身体好了,我要看看能否读些书。”
“真是个狂热分子。”
瓦伦蒂迫不及待地捧起了书本。
“瓦伦蒂,你怎么老在叹气?”
“莫利纳,没办法,书上的字老是在眼前晃动。”
“我早对你说过了,身体太虚弱,早餐你只喝了点茶,拒绝吃我建议的面包和火腿。”
“是这样的吗?”
“我知道会这样。午饭后,你睡个午觉,随后再试试能否读书。”
“这样太懒惰了。说来你也不信,我真想在床上多躺一会儿。电影后来怎么样啦?给我一点面子吧,”“你知道我现在最好干什么吗?把土豆放进锅里去煮,它们不容易熟。等会儿我们再开一听橄榄油罐头,熟土豆上倒点油和盐,再加火腿肉,没什么比这更滋养人的了。”
“快讲吧,故事怎样啦?”
“好吧,好吧,不过等等……这玩意儿怎么不亮了……好,亮了。我们上回讲到哪儿了?”
“女管家在回家的路上把全部故事告诉了姑娘。新郎和第一任妻子相亲相爱,美满地生活过。
然而这幸福的婚姻却始终被蒙上了一层阴影:他得严守一个秘密,年幼时,他曾亲眼目睹过父亲犯下的罪孽。他父亲是个无所不为的家伙,他两手空空来到岛上,发了横财,到头来却把雇农们视如草芥。雇农们实在忍受不了,想起来造反,父亲得知后赶紧叫来本地的巫医。有一天晚上,巫医把所有带头造反的雇农召集到最边远的种植园,说是要开个会替他们祝福。天真的雇农们信以为真,就都去了。就这样,他们当场一个不剩地被巫医用一种特制的毒箭射死了。他们的尸体被拖进了丛林之中,几小时后,他们一个个地睁开了眼睛,变成了活死人。巫医命令他们站起来,果然,尸体慢慢地站起了身,眼睛瞪得大大的。他们按照巫医的指令,手拿着大砍刀,整夜整夜地割着一串串香蕉。父亲发出了恶魔般的狂笑,他派人用许多干枯的甘蔗茎搭起了草棚,白天就将僵尸堆在里面,一到晚上又唤他们出来割香蕉。他的儿子亲眼看到了父亲以这种方式积累了巨笔横财,成了一岛之主。儿子长大后,到美国去读书,并与一个金发碧眼的女同学结了婚,把她带回了海岛。起先,第一任妻子曾使他感到幸福快乐。老父亲死后,丈夫决定辞掉巫医。他派人把巫医叫到宅邸来,自己却到最边远的种植园,用木桩钉死了所有的出入门,到处洒上了松节油,一把火烧掉了草棚。还魂尸全被烧焦了,可怜的僵尸总算终止了苦难。
“这时,巫医来到丈夫的宅邸,等候着主人召见。丛林中的长筒鼓鼓声阵阵,向他暗示了那儿正在发生的一切,他决定恫吓女主人,口口声声说要在路上伏击她的丈夫,然后干掉他。那位高个子的金发妻子绝望了,只要他能放了丈夫,她答应给他任何东西——钱和珠宝。巫医那邪恶的双眼把她上下扫了个遍,然后说,挽救丈夫的性命只有一条路。他把浸过毒药的匕首放在桌上,威胁说,她若出卖他,他就用它刺死她的丈夫。就在这个节骨眼上,丈夫回来了。他透过敞开的窗子,正巧看到他俩呆在一起,妻子已半裸着身子,嘴里还在说她要离开丈夫,与巫医一起私奔。愤怒使丈夫一下子失去了理智,他顺手拿起了那把匕首,发疯似地刺进了妻子的身体。巫医告诉他,没人会知道发生的事,因为他是唯一的见证人。只要小伙子往后继续让他搞伏都教的活动,他就会对警察说,凶手是丛林里某个想抢劫家财的家伙。他和主人赶到现场时,正好撞见那人在杀女主人。这就是女管家所讲的故事,姑娘听了吓得魂不附体。”
“第一任妻子就这样变成了回魂尸?”
“对。”
“那女管家怎么会知道这么许多事情?”
“姑娘也问了相同的问题。女管家低着头答道:巫医就是她的丈夫。但有一点,女管家并不知道,当她和姑娘刚离开那幢旧房子时,就有一个影子从丛林中闪了出来,接着出现在门口。门口的还魂尸移了移身子,让影子走进了屋里。那影子直接进了金发僵尸女的卧室,上了她的床。她圆睁着双眼一动不动地躺着,任凭一只白手剥去了她的衣服,却丝毫没有反抗能力。
“姑娘回到宅邸,发现丈夫早就等在家里了。见到妻子安然无恙,他既感到宽慰,也怒气十足,一把将她抱在怀中,说今后要是没有他的允许,不准擅自外出。晚餐桌上,姑娘问起了收割情况,没想到这句话竟勾起丈夫的满腹心思。
他当即扯下餐巾,离开餐桌,把自己关进了书房,喝起屋里小柜中的藏酒。姑娘临睡前再三唤他回卧室睡觉,但他只是咕哝地说,别管他。
“第二天清晨,她醒来不见丈夫的踪影,发狂似地跳下床去寻找。一个佣人告诉她,主人朝最边远的种植园方向走去了,走时什么话也没留下。姑娘记起那地方正是巫医的老窠。她急忙叫来了男管家,她感到这男管家是她唯一可以信赖的人。男管家对她说,她本来是主人的最后一丝希望,因为他有可能变得重新快乐起来,现在这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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