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正在争议不定之际,程震远领着数十名堡中铁卫赶到,见到分别多日的爱子,他斟酌情况,也主张要让程家驹留下,不愿眼看他再重投罗网之中。
至于程家驹身上的穴道难以解开之事,程震远认为金玄白的闭穴手法纵然诡异难解,可是假以时日,一定可以设法解开。
而且,就算退一万步来想,程家驹穴道被闭,总比丢掉一条小命要划得来。如果整桩事情果真如柳月娘之言,金玄白是一个信守承诺的大丈夫,他一定会谅解程家驹渴望自由的苦衷,而信守诺言,替程家驹解穴……他们众人在内室的花厅里正在争论此事,却料不到金玄白也正好在这个时候赶到,由于他来得太过于突然,出乎程氏父子的意料,故此大家都吃了一惊,尤其田中美黛子更是吓得面无人色,浑身发抖,直往程家驹怀里钻,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程婵娟看到她那种情景,气得眼中几乎喷出火来,若非柳月娘把她拉开,只怕当场就会闹出事来。
就是因为有这种复杂的情势,以致让柳月娘感到浑身都不自在,简直不知该如何面对金玄白,才会让他不起疑心。
她心事重重,表面上却得维持镇静不可,想来想去,只得邀金玄白出外用餐,尽速离开钱庄,以免会让他发现程氏父子和田中美黛子此刻人在内室花厅之事。
谁知金玄白却给了她这么个答覆,让她只松了半口气,不能完全放下心来。
她的脸上勉强泛起一丝笑容,问道:“玄白,冰儿还好吧?她有没有说什么?”
金玄白道:“柳姨,祢请放心,冰儿和傅姑娘她们相处得极好,大家都跟姐妹一样。”
柳月娘道:“你这么说,老身就放心了,玄白,你回去转告她,等过了一两天之后,我把这些店铺的事理出个头绪,就会带着桂花和婵娟去看她……”
她说到这里,程婵娟走了进来,身后随着两个灰衣大汉,他们手中捧着茶盘和两个茶壶,齐都神色恭谨,放好茶具之后,便默然束手而退,连眼睛都不敢乱瞄一下。
柳月娘没让程婵娟离开,一把拉住她,道:“娟儿,祢就坐在这里,陪祢金大哥说几句话。”
程婵娟默然颔首,乌黑的眼眸在金玄白脸上一转,伸出素手,捧起茶壶,把桌上的茶杯酌满,然后一一端起,放在众人之前。
她本来就长得美,此刻在明亮的灯光下,更显得清丽脱俗,行动之际,身上的淡淡香气,混合着浓郁的茶香,弥散而出,让于八郎等数名锦衣卫人员,齐都面现惊艳之色,竟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刘康和陈南水跟随在张永身边,见过的美女也不少,可是灯下看美人,也不禁有些心旌动摇,若非他们弄不清程婵娟和金玄白的关系,忌于金玄白在场,只怕言语和行动都会放肆起来。
这些人里,只有邵元节和诸葛明神情较为镇定,美女当前,他们神色完全不变,完全以锦衣人马首是瞻,连金玄白没有来得及介绍,他们也毫不在意。
柳月娘端起面前的一杯茶,递给了程婵娟,道:“娟儿,祢就代表姑妈敬祢金大哥和各位贵客一杯香茶。”
柳桂花明白柳月娘要执意留下程婵娟,不让她回到内室的花厅去,目的是防止她和田中美黛子发生争执,引起金玄白的注意,引发其他的事端。
因此,她一见程婵娟有些犹豫,忙道:“表小姐,这回姑爷帮了我们这个大忙,祢是该好好的谢谢他才是!”
程婵娟接过茶杯,双手举放眉际,道:“金大哥,谢谢你这次大力相助,小妹无以为报,仅借此香茗聊表心意,祝大哥和冰儿姐从此永结同心,白头到老。”
金玄白看到她脸上似乎泛起一丝凄楚之色,也不知她为何如此,只得举起面前茶杯,喝了一口,道:“程小姐,多谢祢的金言,愚兄一定会好好看顾冰儿。”
他略一沉吟道:“关于令兄之事,如果祢需要我有任何效劳之处,尚请明告,愚兄一定尽力相助,希望能在大错铸成之前,消除一切误解。”
他是因为在天香楼地底秘室,亲眼看到程婵娟和程家驹之间的亲昵行为,知道这二人表面上是兄妹关系,实则是一对恋人。
虽然直到现在为止,金玄白还不完全清楚程婵娟到底是柳月娘的亲生女儿还是齐北岳的女儿,不过他可以很肯定,她不是程震远的女儿。
因此,她绝对不是程家驹的妹妹,就因为她心里早就明白二人没有血统关系,这才会对程家驹产生依恋之情。
目前来说,她若是想要和程家驹结为连理,首先必须转换身份,恢复她原先的姓氏,而第二点则是要取得程震远和她亲生父母的同意。
别的不讲,单凭这两点就已是困难重重,不仅需要官方认同,改变籍贯、姓名的册籍登载,尚需让邻里或熟人能改变观念,这才可以避免乱伦的说法,成就一段美好的姻缘。
所以,他这句话是有感而发,的确希望能凭自己的力量,帮助程婵娟得到幸福。
程婵娟怎知他心中的想法?还当他言下之意,是指程家驹已经脱身之事,微微一愣,失声道:“金大哥,你已经知道了?”
金玄白点了点头,正想婉转的表示自己的想法,只听柳月娘问道:“玄白,家驹发生了什么事吗?”
她纵然城府颇深,然而当着程婵娟和柳桂花二人面前说谎,也不禁脸色一红。
金玄白默然望了柳月娘一眼,问道:“柳姨,难道祢还不知道吗?”
他这一反问回去,不仅柳月娘一愣,连柳桂花也感到难以招架,她见到程婵娟抿紧着红唇,两只乌黑的大眼直转,唯恐这位小姐会耿直的说出程家驹此刻就在后面花厅之事,忙道:“姑爷,你在打什么哑谜?到底程少堡主发生了什么事?”
金玄白道:“程家驹已经逃走了,难道祢们都不知道吗?”
柳月娘讶道:“逃走?他怎么会逃走?我们不是已有协议,你一回来之后,便把他放了,他怎会……”
她停了一下,问道:“玄白,你能告诉老身,这是怎么回事吗?”
金玄白也不知要如何解释,只得大概的说了下程家驹在田中美黛子的协助下,已趁着夜间逃走,如今不知去向。
他说到最后,道:“田黛今年才十六岁,年幼无知,犯了这个错,回去自有傅姑娘惩罚她,至于程少堡主就不值得了,他这样做,让我很为难,希望柳姨祢看到他,请他回怡园或新月园一趟,免得铸下大错。”
程婵娟叫道:“金大哥,你说这话,是真的吗?”
金玄白点了点头,道:“我跟邵道长、诸葛大人他们要到虎丘去办事,本来无法处理程少堡主这桩事情,只不过见到钱庄里灯火通明,所以拐进来通知柳姨一趟。”
程婵娟道:“金大哥,小妹不是说这个,而是说那田黛田姑娘,真的是傅姐姐手下的丫环?”
金玄白颔首道:“田黛是田春姑娘的亲妹妹,但她犯下门规,情节重大连田春都会受到牵连,所以为了避免事情恶化,希望祢们能在看到程少堡主时,请他带着田黛回去,否则……”
他的浓眉皱起,道:“否则到时候,我也不好说话了,因为她们家的规矩很严。”
程婵娟花容失色,嘴唇蠕动了一下,想要说些什么,却已被柳月娘拦住,道:“玄白,我立刻派人赶回集贤堡去,如果看到了家驹,就会带着他到新月园去找你,不然的话,我也会派人去找他,找到之后,一定带他向你负荆请罪。”
金玄白此时已能感受到她的态度有异,不过他并没多说什么,事实上,忍者组织出现中原,是一件绝对隐秘之事。
尤其他们潜伏在江南地区,以血影盟杀手组织对外经营刺杀业务,更是一件秘密,他身为少主,也不可以泄漏这种秘密。
所以面对柳月娘,他实在没什么好说的,想了想,他只能把服部玉子交待的那句话提出来:“柳姨,傅姑娘特别跟我说,田黛年仅十六,尚是清白之身,绝不容许程少堡主污染她的清白,如果有这种情况发生,田黛只有死路一条……”
程婵娟呃了一声,以手掩口,两眼圆睁,满脸尽是惊骇之色。
柳月娘秀眉微蹙,望了身边的柳桂花一眼,道:“玄白,事情真有如此严重吗?田黛只是买来的一个丫环而已……”
金玄白摇头道:“田春和田黛并非买来的丫环,他们好几代都是傅家的奴仆,我说过,傅家的家规极为严厉,不容门下奴仆叛逃,更不容外人污辱,假使田黛的清白已经受到玷辱,那么祢劝程家驹赶紧跑吧,跑得远远的,让他们找不到,不然……”
他顿了一下,道:“不然整个集贤堡都会被牵连在内,恐怕会被夷为平地!”
柳月娘、柳桂花和程婵娟都极为震慑,睁大着眼睛,说不出话来。
金玄白苦笑了一下,道:“这些人勇猛无俦,悍不畏死,祢们在太湖也见过了,我虽然是他们的少主,可是我不能坏了他们家族数百年流传下来的规矩,所以到时候我不能拦阻他们。”
他顿了下,又道:“并且事情闹大了,我还需要出来收拾残局,面对一切的仇敌,替他们扛下所有的责任,这是我……为难之处,希望柳姨能谅解。”
柳月娘感到毛骨悚然,不知该如何才好。
她在太湖水寨里,亲眼见识过那些剽悍勇猛,一身杀气的忍者,看到那些五花八门、奇形怪状的暗器,知道这批人比太湖湖勇或集贤堡的铁卫更加厉害。
这些人纪律严明,刀法犀利,已够可怕了,而最让人畏惧的则是他们个个悍不畏死,假使田黛果真是属于这个组织,那么按照金玄白的说法,程家驹触犯了他们的门规,一定会惹来极其严厉的报复……柳月娘的脸孔起了一阵痉挛,颤声道:“玄白,难道……没有办法解决吗?”
金玄白道:“只有一条路,让他赶紧带着田黛回到新月园去,最好不要过明天中午。”
程婵娟突然怒骂一声:“该死的东西!”
她从椅中站了起来,掩脸奔出厢房,柳月娘叫了两声,也没见她回头,只得叫柳桂花赶去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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